好像不管在哪里,每次一到下午,总能听到小鸟的叫声,无端营造出一种安静又荒寂的氛围。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连绵不断,落在街道上,落在屋顶上。
不远处已经有一桌吃甜品的年轻人离开了,整个二楼现在一共只有三桌人。
张濛菲双手抱胸,头微微垂下,自从听完余阳月这句话就没有再说话。
“在我的记忆里,我考入南城一中,然后顺利进入南城大学。”
“但是莫名其妙的一场车祸后,醒来我发现我根本不在南城大学读书,甚至连就读高中都改变了。”
“就在我回到这个云水中学,希望从过去的老师那里打听到一些和我的高中时期有关的事情时,同行的同学意外提到了你。”
说到这里,余阳月停下来看了张濛菲一眼,对方还是微微垂头,但是紧皱的眉头反映出她内心的沉重与思索。
余阳月继续说:“她说你也是意外摔到头住院,醒来后就变得大相径庭。”
“我当时……”余阳月意外地看了张濛菲一眼,她没想到张濛菲会突然开口,“我当时醒来的那个下午,有个陌生男生来看我,他自称是我的男朋友,我当时觉得很搞笑,现在的诈骗都到医院来了吗?”
“然后就见那个男生掏出手机,一项一项给我翻看,微信、相册,我这才发现一切有些不对劲。”
“我催促妈妈把我的手机拿来医院,妈妈却说‘别玩手机谈恋爱了,你这个成绩连本科都上不了,我给你把课本带过来吧。’可是我明明已经被学校的小语种名额保送到外国语大学了啊!”
哪怕是已经过去了两年,张濛菲讲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有些激动。激动完是深深的无力,她瘫在椅子上,眼睛盯着眼前吃了一半的豆腐花看。
安静了一会,她说:“后面你应该都听你那个同学说过吧,那件事闹得还挺大,有媒体联系我妈妈想采访这件事,他们一定觉得我摔坏脑子异想天开。”
余阳月看着张濛菲,面前的女人眼帘垂下,长长的睫毛敛住眼中的情绪,只能从不断轻微起伏的肩膀看出她的情绪波动。
她正准备先安抚张濛菲,没想到张濛菲很快整理好了情绪。她调整坐姿,对余阳月说:“基本上就是这样,后面我休学自学了一年,重新参加高考,说说你的事情吧。”
余阳月却没有顺着继续说自己的事,她想先问清楚对方:“那你那个男朋友,你原先生活中换男朋友根本没有这么频繁吧?”
张濛菲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先说说你的。”
余阳月明白,她们两个人目前还处于交换信息的阶段,并不能完全交心把一切都告诉对方。现在看来,张濛菲也只是把当时高三同学们都熟知的事情稍微细致一些地再讲述了一遍。
毕竟是余阳月先找的人家,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再给出一些别的信息,她接着刚刚断掉的往下讲:“回到云水中学看老师,从老师和同行同学对我的态度中,我发现我在高中时期应该是个很内向拘谨的人,但在我的记忆中,或者说在原先生活中,我很开朗外向。”
“而车祸后翻看手机,我发现是由于我初三时期家中突发变故,导致高中没能上一中,进而影响大学,还有我的高中社交圈。”
张濛菲听完,手指在桌上有规律地轻敲着,说:“我当时好像不是这样的。”
余阳月一听她开口的这个语气,就知道张濛馨肯定要说一些比较**的信息了。
“和我记忆中不一样开始,应该是高一。到底是怎么不一样了,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印象,好像就是从高一的某一天,我突然变了很多。”张濛馨微微眯眼,沉入回忆中,“那天早上睡醒,就觉得浑身不对,要是说哪里不对也一下无法具体说出来。”
“在我的这段记忆中,那一天我的性格变了很多,我开始频繁换男朋友,也不爱学习,每天都想着出去玩。而当我每次感觉这种生活有些不应该的时候,脑子里仿佛有一根线,突然绷紧让我再次回归这样的生活。”
“后来就习惯了,越来越感觉我就是这样的,就应该这样。”
张濛菲说完后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就是我那段记忆里当时发生的事情。”
余阳月听完有些恍惚,现在的她有时候睡觉起来也会有这种感觉,这代表着什么?余阳月不敢细想。
她没沉浸入这段思索太久,而是马上整理好信息,把自己相同的经历告诉给张濛菲:“我现在也有些这种感觉了,早上起床觉得浑身不对劲,觉得脑海里多了些东西,但我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世界这段记忆,你说,会不会有一天……”
说到这里,余阳月头一次有些犹豫和恐惧,没想到张濛菲立即接上话:“你别想太多,这两段情况不一样。我当时是莫名其妙的,而你是出完车祸有这种睡醒后不对劲的感觉。你看,我当时摔到脑袋后也没有再出现这种浑身不对劲的感觉了,可能你现在就是太担心了,身体也没恢复好呢。”
余阳月低声说了句谢谢,两人沉默了片刻,张濛菲见余阳月也没什么讲的了,便站起来说:“那今天先这样吧,你回去好好休息,下次我们再谈,我也要回去梳理一下今天的事情。”
“等等!”余阳月忽然伸手拦了一下她,“我还想问问,除了你自己在这段记忆中改变了,你还遇到过别人改变的吗?”
见对方有些疑惑,余阳月又补充道:“就像蝴蝶效应那样,比如说因为你的变化,别人也变得和之前不同了。”
张濛菲又坐回去,把伞收在座位旁边,闭上眼睛思索起来,余阳月在一旁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睛,摇摇头,说:“没有,我的父母只是更操心我了,但是他们的职业性格以及我们家的布局什么的都没有变,只是关于我的变了。”
张濛菲解释说:“我记得原先经历中,我们家高二换了一部电视,在现在这段记忆中,我们家在高二也换了电视。但是我房间的书桌就没有像原先经历一样换新的,可能是因为这段记忆里我不爱学习天天往外跑吧。”
“而我高中后来换的那些男朋友,他们本来就天天翘课睡觉,性格和原先记忆中没有什么变化。”
说完,张濛菲肯定地下了结论:“目前看来,只有我改变了,我没有影响到别人。”
余阳月听她说完却手脚僵住,这样看,自己父母去世、同学消失是怎么回事?
张濛菲说完,许久没听到余阳月的回话。她直视对面,见面前的女孩状态有些不对,面色发白,于是问道:“怎么了?你影响到别人了吗?”
余阳月舔舔有些干的唇瓣,手里紧攥着刚抽的纸巾,说道:“我有个同学……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她失踪了吗?”
余阳月深吸一口气,说:“不是失踪,就是不见了。她在我们这个世界这段记忆里没有出生,她消失在这条时间线里了。”
……
窗外太阳已经渐渐落山,橘粉色的晚霞遍布天空,引得无数人赞叹驻足拍照。
屋里二楼现在只剩下她们一桌人了,可惜两个人都没有往窗外看欣赏美景的心情。
张濛菲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弄懂且接受廖佳洋的这件事情,她好像嘴里被人塞了团棉花,说不出任何话。
张濛菲这才明白,当时为什么余阳月一定要和她面谈,这才明白余阳月这一个月大概经历了什么。
她不由得有些心酸她们二人的遭遇,她也迫切地想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
但现在二人也只算是交换了信息,对事情本身没有一丝头绪。
两人又坐了一会,还是余阳月先说:“也没什么了,今天就先这样吧。”
张濛菲看着余阳月起身收拾东西的动作,笑了一下说:“今天和你出来也真是给我了一个惊喜,这两年我从来没碰到过有这样经历的人。”
这句话让余阳月心念一动,她凝神看着对方:“说起来,我还认识一个这样的人,你想见他吗?”
张濛菲有些惊讶:“是吗?当然要见,就下周吧,也在这里见,具体时间我们线上约。”
“好,那我问问他。”余阳月弯腰把桌子下方的伞拿起来。
两人一同下楼,走到地铁站时,外面街道的路灯已经打开了。地铁口的美食街也灯火通明,炒饭烧烤的香气弥漫在整个美食街上方。
看着这繁华的街景,余阳月忽然开口说:“这世界也没有那么差,我好像又可以接受一些了。”
张濛菲转头看她,只看到余阳月的侧脸。她的脸一半被美食街的灯光照着,一半却落在阴影中。
她觉得现在说出这句话的余阳月,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