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我哥哥 第6章 姓方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老头出来后不到一个小时就睁眼了，只是身体太虚弱了，几乎说不了话。

小王的媳妇这次很有眼力见儿，且表演欲旺盛，趴在老头耳边，一个劲儿的爹长爹短，只是眼神总往方程身上瞄，王见被教育后，跟个吉祥物似的，跟在他妈身后，一声不吭。

方程决定好人做到底，既然已经出卖了灵魂，那得到的钱就该物尽其用：“出院之前，李工我不会辞退的，王见要是好好照顾老头，我一个月给八千，照顾几个月，给几个月，给你们三分钟的考虑时间，不同意就算了。”

王见咬牙切齿的说：“我同意。”

“先别答应的太快，我也是有要求的，第一，不准对老头大喊大叫，要恭敬的喊爷爷，第二，吃喝拉撒你全包，不准推给李工。”

王见脸部肌肉都抽抽了：“什么都我做，还要护工做什么？”

“自然是监督你。”方程丝毫不怕王见不同意。

王见的妈这时候凑过来来了，脸上笑意盈盈，仿佛刚才趴在老头跟前哭的撕心裂肺的不是她：“程程，你看咱家这条件，就你爸一个人挣钱，也是人家有活儿才有的干，妈呢，闲人一个，完全有能力伺候好爷爷，咱们就不要请护工了。”

方程的眉头皱在一起，他从来没见她对自己这么笑过，笑的人毛骨悚然，仿佛见到了千山年老妖，他悄悄拉开距离：“当初你们怀王见的时候，就不让我姓王了，咱们早不是一家人，别乱攀亲戚。”他看了下手机的时间，“三分钟到了。”

小王急了，伸出一只手，想教训方程，可方程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由他们打骂的小孩了，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折磨小王一家。方程出手迅速，一把打开小王举起来的手：“你动我一下试试，以后别想我再给你们一分钱。”

小王一听钱，仿佛被捏住了命脉一样，方程随便一出手就是两万，顶的上他在外面上三个月的工，他只好忍下了心里这股怒气：“程程，爸……”

“想要钱，就别乱攀亲戚，我最后说一次。”

小王眼神里闪过不满：“程程说什么我们都答应，如今你有出息了，我们全家都听你的。”

方程稍微点了下头，又去看躺在病床上，始终睁大双眼，努力听他们讲话的老头，眼睛通红，可能是忘记眨眼憋的，脸色苍白，嘴唇在蠕动，有微弱的声音发出来，方程不想听，就没凑近，他大声说：“老头，你当年拼死没卖掉我，现在我救你一命，咱俩本来算是两清了。不过呢，我心善，刚好发了一笔横财，你要是真疼你儿子，就努力多活两年，我的钱给谁不是给呢，你说是不是？”

老头“嗯嗯”了几声，眼睛里挤出两行泪，像水龙头似的流不干净。

方程摆摆手：“我走了，人就交给你了，小王。”

直到方程走出病房，王碎才反应过来，那声小王是喊他的，气的当场就开始跺脚：“这小兔崽子，老子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他。”

“爸，人走了，没留电话，到时候怎么要钱。”还是王见比较实在。

“这不是有你爷嘛。”王碎说完就转头对着老王说：“爹，方程那小子的电话是多少？”

老王不语，闭上了双眼，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现在极度悲伤和难受，除了王碎一家。

方程走出医院，立刻卸下了刚才那副狐假虎威的模样，这都是他这段时间观察郑岳学的，因为郑岳不说话不笑的时候，看着就很不好惹，虽然郑岳不经常这么对他，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察觉到，郑岳对他的诸多不满，只不过在刻意掩饰，方程其实非常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明明他才是高高在上的金主大人。

不过装腔作势这两下子，真给他爽到了，想起王碎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表情，真的应了那句有钱就是爷，方程实在忍不住笑意，他就这么哈哈的笑出了声，弄的路过的人以为他疯了。

直到回到家里，方程心里那股子得意才得以消散，忽然有股整个人都很空的感觉，从前出来打工，是为了逃避王碎一家，后来老头病了，他的目标就是给老头赚医药费，他也曾试图寻找过家人，可惜每次去警局都是失望而归，后来因为实在太忙了，也渐渐把这茬儿忘了，不知怎么，这会儿突然又想到了这个事，郑岳这么神通广大，是不是可以帮他？

可郑岳已经给了他这么多钱，他要是再提要求，会不会显得很没分寸，方程瘫软在那张巨大的沙发上，双眼无神。

他白白占了郑岳这么大便宜，要如何回报这份善意？

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乖乖听话了，他答应过郑岳，只要老头做完手术，他就不再见他，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老头最希望陪在他身边是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说来说去，方程始终是个外人，所以今天那一番话，算是他的告别，医院里他充了足够他痊愈的钱，至于答应给王见的，自然也会说话算话。

郑岳回来的时候，方程像打了鸡血，脸上挂着活力满满的笑，迎接郑先生回家。

又像执行某种程序似的，两人坐在了餐桌上，方程今天主动给郑岳夹了一块红烧肉，这是之前两人都没有的行为，他们非常默契的执行着这个规则，可现在这个规则被方程打破了。

郑岳有一瞬间的僵硬，方程把他理解为嫌弃，于是动作迅猛的想从郑岳碗里把红烧肉夹回来：“对不起，我有些得意忘形了，主要是老头今天的手术非常顺利，我太高兴了，想对你表示感谢。”

更尴尬的事发生了，方程连着夹了两次都没夹出来，红是从脖子升起来的，攀爬到耳朵，又蔓延至全脸，方程一边努力，一边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越紧张手越不听使唤，方程最终放弃了挣扎，他站起身，心如死灰，“我给你换个碗吧。”

郑岳用自己的筷子，嗖的一下，就夹住了方程夹给他的红烧肉，转眼间就丢回到方程碗里，整个动作跟他的人一样干练利索，不等方程离开座位，他就开口：“坐下吧，不麻烦了。”

此时此刻，方程恨不得大地裂个缝，再迅速闭合，好把他埋进去。之前跟何静接触的时候，都没这么丢脸过，他坐下来，夹过那块肉，快速塞进嘴里，消灭了使人难堪的证据。

郑岳除了那一下子僵硬，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直到吃完饭，郑岳擦了嘴，才开口：“既然手术完成了，那就开始学习吧，如果你跟的上老师的进度，只需要一年，你就能学完整个高中的知识，明年就能参加高考。”

方程觉得自己就像旧时代的小媳妇，根本没资格反抗，只能点头：“好的，郑哥，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

“这么快？”

“我以为这么多天，你早就做好了准备。”

“噢，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郑哥发话呢。”方程脸上的红仍未退去，又一副对郑岳言听计从的模样，实在像个乖小孩。

这让郑岳想起了他小的时候，一哭就整张脸通红，尽管郑岳那时候非常不喜欢他，也会被他难过的模样扰的心绪不宁，生怕他哭断气了，跟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郑哥？”方程见他走神，就喊了一句。

郑岳才不是那种被拆穿了就尴尬的人，他笑了一下，收拾餐具：“既然决定了，今晚就早点睡。”

方程也主动起来收拾，两人凑在厨房，郑岳比方程高一个头，方程有些自卑想，同样都是男人，怎么有的人什么都好，他偷偷看了眼郑岳的侧脸：“郑哥，我是真心想感谢你，要不我给你做顿饭吧？”

郑岳不是很喜欢方程想七想八，面无表情答：“你现在的任务不是做饭，是学习。”

“我一定好好学，不辜负郑哥的期待。”

郑岳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方程：“学习是为自己的学的，不是为我。”

方程还没开始上课，已经感受到了来自老师的压迫感，他不由自主的想到，郑岳即便是笑，里面也掺杂着严肃古板，除了工作，他有没有别的爱好，抽烟？好像也不抽，难道是喝酒，毕竟家里一柜子的酒，方程搜过价钱，感觉它们加起来跟这套房子一样值钱。可他又给人一种洁身自好的感觉，方程想不出他醉酒的样子。

“方程，我在跟你说话？”

“我听到了，郑哥，别这么严肃嘛，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感谢，你真的帮我了好多，否则我都要去借高利贷了。”

郑岳强忍住皱眉的冲动，他在反思，自己刚才真的很严肃吗？又将语气放轻了些：“任何时候，都不能碰高利贷，知道吗？”

“知道，所以我才找了静姐，不过好像自己才是被利用那一个？”方程一开始觉得这个事情丢脸，可跟郑岳接触过后，才发现郑岳是一个只会怒其不争的人，他不会看不起任何人。

“为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老人，值得吗？”

“嗐，有什么值不值得，要不是老头，我可能就残了瘸了，毁容也说不定。”

“要不是他们，说不定你能找到家人，至少不会被他们所拖累，没有这样想过吗？”郑岳将碗筷放到消毒柜里，随手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后，面对着方程，一边关注着他的神情，一边问。

方程手上也没什么活儿，不过是装模作样拿个抹布，擦溅出来的水滴，他没有抬头：“我记得我在人很多的地方要过饭，后来被王碎抱回来家，我猜王碎应该是把我偷回来的，以他的人品，不想要我了，只会把我卖给人贩子，在人贩子手里存活下来的小孩少之又少，老头算是救我一命吧，至少村里还是有不少好人的，知道我为什么姓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