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君没有给她分一个眼神,也不再费口舌甩手便走了。
温记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转角看不见,慢慢的扶着太师椅扶手弯腰坐了下来,手指摩挲着扶手上的螺纹。
这是她最喜欢的紫檀木做的他最喜欢的款式,是两个人乐趣的结合,在他看来他们曾经不只是夫妻,更是精神上的灵魂伴侣。
当自己曾经迷茫哀叹:“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她会慰勉道:“何必沉吟,自有清风扶尔上青云。”
当自己与她共赏:“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她会笑着说道:“谁知与同?”
多么有灵气与默契。
虞长君一直以来都给予着无法言喻的理解和支持。
自从他把安青带回家,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如梦幻泡影,全部破灭。他不是没有想过后果,如今破镜难重圆,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是对于虞长君不会,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
她没有停止爱他,恨亦如是。
安青见温记言低垂着眼睛,眼神落寞没说话,拿起桌上的水壶给他倒了一杯茶,出声道:“夫人外出才归,风沙仆仆一脸倦态,何必与夫人起争执。”
温记言这才回了神,眼神恢复一丝清明,答非所问道:“没事,我手上也有几套房宅,虽说没有长君的那个好,你挑挑哪个喜欢哪个,给笺霖当贺礼。”
安青在一旁没出声,温记言起身要离开时,安青看着他的背影才缓缓说了一句:“只要你和大夫人好好的就行。”
四季更替。
温子鹤逐渐褪去稚嫩,原先有点婴儿肉的脸颊越来越凌厉,身材越来越高挑,小时候的稚气天真与光阴同去,那个青涩的小孩已经脱胎换骨。
在他十七岁时,就一个人搬到乌山院里。并没有成亲也离家自立门户。
长大后他安静了许多,父亲与母亲之间硝烟被他渐渐看见,他也想了许多,他爱母亲也爱父亲,他更爱他们之间的情感,小时候父母亲温馨的画面逐渐模糊看不清,但是他还是记得那种感觉,填满心脏如沐春风。
而不是现在这般,有时的气氛沉重的他有些喘不过气,家里就像是刚打完仗的战场,弥漫着硝烟痛苦的味道,温子鹤烦这里,令他难受无比,不能自己。
让他挣扎,甚至让他有些自我怀疑,忍不住的逃离,乌山院很清净,他不知道怎么劝诫母亲,或许母亲并不需要他如何宽慰,她坚毅果敢,但不代表她不会悲伤难过。也不知道该与父亲如何相处,心里有一道看见的坎,他更不想看见那个“姨娘”,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温笺霖,他不敢跟他越来越亲近。
安青就像心里扎在她母亲心里的一根刺,不去看不去想也时长隐隐作痛,这根刺是父亲扎进去的,他们本该是最亲密无间的伴侣,无话不说最后走到相看两厌。
温子鹤挣扎拉扯着,慢慢的不再理温笺霖,他开始意识到他们之间尴尬的境地......不该这么无话不谈。应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如果不是至少不应该这么得......亲密。
他的家应该只有父亲与母亲,不应该有姨娘,也不应该有他,她们是外来者,是抢夺者,让母亲陷入痛苦和不堪境地人。母亲表面很平静好像很无谓,但是温子鹤能感受她心底呐喊抓狂。
回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看似无言的眼睛里包含了千言万语,好像每一次与温笺霖亲近都是在抛弃母亲,在跟父亲一样做着母亲不认同的事,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他们的同伙,沆瀣一气朋比为奸。
温子鹤不断的怪着自己,直到身体不能承受,自我拉扯中,逐渐找到了发泄之处,对待温笺霖愈加没有耐心,避之不及。
温笺霖的聪明精灵在温子鹤的眼里成了鬼心眼多,他的顺从在他眼里看来是明哲保身的心机,不喜欢他,他的所有都变成了缺点......
她们的温和顺从,更显的别人咄咄相逼、不容他人,明明母亲才是受害者,加害者为什么尽做受害者姿态,这岂不是既要又要,婊子立牌坊。
但是他的此番宣泄逃避并没有让他好受些,性格变得慢慢冷淡无言,小时候的快乐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
转眼到了冬天。
四季中最“温暖”的季节,温笺霖最喜欢的季节,他曾经说过冬天才能真正感受到爱人的怀抱到底有有多温暖,多令人欲罢不能,冬日里的明媚之人更能长栖于心。
几个仆人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温子鹤不像小时候那么喜欢热闹了,原本就寂静的乌山院因为这个有些寡言的主人愈加的缺少活力。
小雪花慢悠悠的落在乌山院里,有风吹过的时候它们在空中翻飞,像天地间的小精灵,给乌山的寂静带来了些许生机和活力。
打开后门能看到是一片竹林,积雪铺了满地,朦朦胧胧的雾气萦绕着竹林,仿佛是被时间凝固的仙境。
太阳刚挂起来,照亮整座城,雪花飘扬着,到处都跟铺了一层厚羊毛毯一般,屋檐处都还挂着一根根冰凌。
街道上只一会儿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早吃摊主,各自扫出一块空地,摆上摊位,熙熙攘攘的挤在街道上,市井气息浓厚。陆陆续续各种商铺也开了门,尽管是冻掉手指的天地,一点不影响繁荣昌盛的景象萦绕全城。
一封家书夹杂着风雪送到温子鹤手中。
“吾儿亲启。许久未归家,家中记挂,是否安好?......”原以为是母亲,没想到是封父亲的家书,也不知道母亲好不好。后面还带着温笺霖问好。
果然没等回信两天,温子鹤还在商铺,小厮就回报,小少爷带着行李坐马车到了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