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捧他了【相声】 第4章 君子风骨

沈意如从容地对上木易枝的眼神，他道：“这样的话，你第二世就问过我了。”

“我心与从前一般无二，我的答案亦然。”

木易枝看着满池子的菡萏花，偶有一两朵未开便凋零残缺，与西厢霸王当年怒夺满池菡萏，独留菡萏叶予东厢那日一般凄惨。

木易枝道：“说不得琢角儿的秘密您来办难与不难，但仗着琅角儿您同琢角儿的千余年交情，想来，也是不难的。”

沈意如挑眉一笑：“哦？”

“琅角儿，论逗捧，琢角儿这一世的秘密不难探，琢角儿站捧哏位，你站逗哏位，你俩换位子来。”

木易枝还是说了荣意先的秘密，毕竟她已收下了沈意如给的竹壁，收了贿赂，自然是要办事。而且神明执意赴死，本就没有资格再为神，她也不好再劝什么。

“这可真的是太难了。“沈意如一时无奈失笑，他摊手道。

“枝枝，你可是不知道，那永绥红蛇可自恋了，看个合集视频都只看他自己，愣是把我那部分裁了出去。这换位子，不是要我的命，是要他的命啊。”

木易枝一脸坚信，他拍了拍沈意如的肩，道：“琅角儿，相信自己。”

鬼气在菡萏园散去了。

沈意如敛起了脸上的笑，这最后一世藏了这样的秘密，也是有缘由的。

荣意先在九重阙上是养在女娲娘娘座下的，蛇神该是爱世人的神仙，但是这丫的不懂爱，不懂爱世人苍生，所以从九重阙落下来，掉到十重灵台好好修行。

女娲娘娘也是对其寄予期望的，希望他再度飞升，羽化登仙。

想到这儿，沈意如嘴角一勾。

荣意先自然会登仙。

沈意如想到了昨夜，哪儿有人会天生醉奶，这都是他骗那小蛇的，那小蛇真的笨。

蛇蜕为何会藏在他屋子里，自然是因为漂亮小蛇的东西，他要得了去。这难道不可以吗？沈意如想到小蛇，嘴角的笑就是淡不下去，他想——那漂亮小蛇，真是女娲娘娘塑得最漂亮的小蛇，天上地下最漂亮的，看一眼就心动一次的漂亮。

女娲娘娘会塑人塑蛇，也会养蛇。但是这小蛇怎么就不会爱人。

沈意如仰头，往天上瞧去。

不会爱人。

真难办。

想到昨夜一通倒腾荣意先，要喝水有水喝，要喝奶有奶喝。

不会爱人的小蛇倒是挺能照顾人的。

他想。

反正他都得死，小蛇你就多纵我几回也无妨，免得日后得了良心想起我来，纵过我，你也少几分愧疚。

沈意如对自己差遣荣意先一事问心无愧。

“西厢霸王，西厢霸王，东厢竹子小心，东厢花花小心。”

枝头上，那只叫霸王花的鹦鹉飞了下来，停在沈意如的肩头。

沈意如知道，荣意先闻着味儿来了。

木易枝虽然走了，但是鬼气还没散尽。

沈意如：“枝枝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

荣意先：“枝枝枝枝，叫得挺欢的，你是陨神，她是恶鬼神使，你俩搅和一起，做什么？”

“叫得挺欢？”沈意如挑衅地看了荣意先一眼，薄情眼里映出漂亮小蛇的模样，他续道，“师父给你赐字琢，可你不用啊。琢琢。”

荣意先阴阳怪气道：“琅琅，师父给你赐字，你不也没用。”

沈意如：“夫唱妇随逗唱捧随。我家角儿不用师父赐的字，偏我用了，那观众不是都得一窝蜂骂你。”

沈意如笑言：“我可见不得我家角儿被骂。”

荣意先：“……”

鹦鹉还在鬼叫，荣意先上前边两步，扒拉开沈意如肩上的鹦鹉。

霸王花展翅高飞，不忘回头甩了荣意先一眼，嘴上念叨：“霸王！混蛋！霸王！混蛋！”

沈意如：“怎么欺负我家花花。”

“欺负的就是它。”荣意先回瞪了一眼霸王花，两霸王杠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沈意如挥手，把鹦鹉往菡萏池子里招去，这事才罢休。

荣意先努了努嘴，小声嘀咕了一声：“什么都是你家的。”

沈意如挑眉：“什么？”

荣意先一手拽上沈意如的手，把人往房顶上拽。沈意如刚落定。他问道：“你跟那恶鬼神使聊了什么？她有告诉你我的秘密？”

沈意如：“干卿何事？”

荣意先‘哼“了一声：“无事。”

沈意如垂眼，往手腕上一落，荣意先还扯着他的手，五根手指白白净净，很是漂亮。

漂亮小蛇，手指头都是漂亮的，手指甲上淡淡一层粉，让他不免想起这只红色的“美艳”小蛇。

沈意如看了半天，甩开了手，嘴角一挑，道：“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荣意先的视线往沈意如的腕上一落，他早就看到沈意如手腕上的那只小蛇了，粉白粉白的，真难看，亏这人还管这蛇叫“公主”，矫情死了。

这样的蛇放在他们蛇界，一抓一大把，根本上不了供桌。

荣意先：“丑死了。”

“漂亮的。你懂个屁。”沈意如知道他在想什么。

荣意先白了一眼沈意如手腕上缠着的“公主”，他气道：“就是不好看。这样的，根本上不了供桌。”

沈意如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腕：“我家公主又不是神，不需要上供桌受人拜。你那么有能耐你上供桌呗。”

荣意先：“我上了供桌受人拜，那你就完了。”

荣意先：“你就真输了。”

沈意如：“……”

沈意如摇了摇折扇，从容道：“我若是输了，你不就赢了。”他折扇一开，朝荣意先扇了扇风，他笑道：“你就偷着乐吧。”

荣意先没说话。

这是十重灵台给陨落神明的第三次机会。

他觉得自己是必赢的，他不怕那竹子会赢过他，毕竟永绥红蛇一脉向来尊贵骄傲，怎会输。

但是近来，他却在想——

要是他赢了，那沈意如就真没了，真魂飞魄散了。宿敌做了这么多年，你死我活竞争了那么多年，怎么说也是有点所谓的“战友情”了，真要哪天沈意如不在了自己一个人回天了，不也是孤单嘛。

还不如再僵持几年。

荣意先想着，抬眼看沈意如。

但是为什么，这烂竹子天天想着自己的秘密，竹子想嬴，竹子赢了，自己死了，竹子会孤独吗？竹子回了九重阙，那里有那么多神僚，竹子会想起自己吗。

为了嬴他，那烂竹子还跟恶鬼神使厮混在一起，真是无耻之徒。不都说竹子高风亮节，自有君子风骨吗，但如今瞧着，也不尽然。

荣意先想得越多，越是心烦。

明明一开始，他只是想赢的，从来不顾及那么多的。果然在人间做人做就久了，染上点人性，就不好玩了。

还是做清心寡欲的神仙好啊。

荣意先及时止住了自己的想法。

夜里风又大了。

木鱼声响，该上台讲相声了。

“你那风水好，让我站站。”沈意如站在捧哏位，卷了卷蓝色的大褂袖子，拽了把荣意先的紫大褂。

荣意先抬眼看他，没有一丝松动。他见沈意如一反常态，抬手抵住跟前的话筒，把话筒转了个边，他道：“抽什么风？”

沈意如语气里带点讨好：“你这地儿风水好，我站站，别小气嘛，角儿。”

荣意先心软了软，他的台词都背熟了，换成捧哏的词也无妨，捧哏的话总归没那么几句，不过是——“嗯，啊，好，是吗？诶呦喂，您说说看。”

但他不一样，逗哏的台词那么多，一时两个位置换人来站，沈意如会他的词儿吗？

不会的话，台下的观众不笑，沈意如抹不开面子，又得不高兴。

不高兴了，先不论有小脾气，每回他看见沈意如不高兴，他也不高兴。不知道真中哪门子邪了。

荣意先：“又醉奶了？”

沈意如：“……”

荣意先蛇尾点了点地：“瞧上我这位置？还什么……我这位置风水好？你不是风水算不好才陨落的吗？风水神。”

沈意如瞟见荣意先把话筒转开了，台下观众听不到这儿的声音，他心底里即将点燃的怒火硬是被这么个小动作给抚平了。

他脸上带着熟悉的假笑，嘲讽回去，道：“我算不好风水，不懂世间风貌，这才落到凡尘来好好看看。但总比你这不爱世人的神好多了。”

荣意先一脸不在意，他道：“不爱世人如何，我倒是奇怪了，为什么要爱不相关的人。明明面都没见过，非得搬出那套爱世人爱苍生爱信徒的模样，那些个神官，虚伪至极。”

沈意如心上突突的，心脏都快要给跳出来了，他不是气，也没有反驳，其实他倒是觉得，荣意先若是幸福的话，自私也无妨。

更何况，先爱自己，再爱旁人，本也算不得自私……这只能算是常情。

但沈意如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他嘲笑道：“我不懂世俗风貌，你不爱世人信徒。怪不得咱俩陨落被贬。”

荣意先哼了一声。

沈意如：“让不让！”

荣意先嘴角一勾：“你叫我声爹，这事没准就好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