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捧他了【相声】 第17章 以水为镜

沈意如刚要说话，两道堪比惊天闷雷的咒骂声突然惊现。

“死蟒蛇！”

“狗碎子！”

沈意如：“……”

荣意先：“……”

不过片刻，一道青光，一道黄光同时乍现在这条船上。

一只青蛇，一条大黄狗，都是半兽神。

船变拥挤了。

沈意如也认出这两位也是十重灵台的“昔日旧友”。

是生死宿敌。

如今见他二人在此，怕是特意来奚落的。

荣意先眯了眯眼：“青蛇？”

青蟒蛇：“如何？二位，这都千年过去了，神力不进反退。还是没定出个胜负来，真是给我们十重灵台丢脸。”

荣意先眸色一沉。

沈意如嘴角一挑：“青蛇仙人，黄狗仙人，你们这是第一世？”

黄狗：“谁跟你俩一样，上回见面。”怕沈意如不记得，黄狗还提醒一嘴道：“就上回，屋顶上跟你打那一架后，我便赢了一世，如今已是二世。”

黄狗傲娇道：“我赢下两世，早日归天，是指日可待。”他说着，还不忘嘲讽地瞥了面前靠在一起的两人，眼中嫌弃道：“谁跟你俩一样……”

黄狗还没说完，尾巴被扯住了。

青蟒蛇拽着狗尾巴，道：“你想得么美。”

说着，青蟒蛇瞥了一眼荣意先，他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自顾自道：“娲娲蛇，这些年来，还是半点上进都没有，徒生了一张好面容又有何用。”

沈意如心中一通，女娲娘娘说过的，荣意先因为容貌受过嘲讽受过孤立，要不是他心智坚骨子执拗，怕是早就折在这嫉妒汪洋里的。想来这青蛇也是曾起了妒心。

沈意如眯了眯眼。

青蟒蛇续道：“你虽然是长在女娲座下，母神就算是千般偏爱万般偏爱，但是千年之久，你自己不争气，成了陨神还那么不争气，长相再好又如何，最后输了，还是碾作尘入了土成了虚妄。”他说着，瞟了一眼沈意如道，“你这竿竹子也是无用，千年了，都赢不下这攀关系的娲娲蛇。”

沈意如眯了眯眼，手心攥紧，身上的竹叶子“簌簌”地往下落。

荣意先的尾巴缠着竹身，叶子稍微一变动，他就感受出来了，荣意先以为沈意如听了骂声，心里不痛快，动了动蛇尾巴，凑近道：“这青蛇的嘴一直都这样烂，你别生气。”

沈意如喃喃道：“一直都这样吗？”

荣意先还没应，沈意如开骂道：“真是有趣极了，你自己都输了一世，有什么资格骂旁人。”

青蛇不可置信道：“你骂我？！”

沈意如：“骂的就是你！”

沈意如：“长得不咸不淡的，没永绥红蛇这品种，就夹着点尾巴做人。还废话那么多。”

大黄狗在旁边偷笑。

青蛇拧过头就骂：“你个舔狗，笑个屁！”

骂完，他怒目盯着沈意如，冷笑道：“我不咸不淡？你不仔细想想，你我同色。我丑？你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荣意先嘲笑道：“你也配。不找面镜子看看。”说着，荣意先的蛇尾巴从沈意如身上松开，“啪”的一下，甩向青蛇，青蛇原就输了一世比试，如今灵力还没恢复，“哐”的一声，翻出船，坠到水里，真如荣意先所言，以水为镜，进水里照镜子去了。

船一下就空旷了不少。

“嘶嘶嘶……”

荣意先怕自己吐蛇信子的样子吓到沈意如，马上缩回舌头。

又想到了什么，他忙不迭道：“你很漂亮的，竹子很漂亮的。”

他说完，一直盯着沈意如看，似在等沈意如说些什么。

沈意如“嗯”了一声。

荣意先还是盯着他看个不停，半晌，水面掀起一丈高的水墙，硕大的水珠直往船上溅。

想来，是青蟒蛇“照完镜子”了，要冲出水面。

沈意如没有感知到水珠，连最为细小的水珠都没有拍到他脸上。

他低头，竹身被蛇尾巴紧紧围住，他全身都是温暖的，竹叶子都干干净净的，要是忽略叶子上白花花的小斑点，竹叶子都可以说是被保护得很有光泽。

“……那……我……漂……”荣意先想追问，但又顿住了，他转头道，“……没事。”

沈意如拍了拍蛇心空缺的位置：“漂亮。”

瞬时，那空缺的地方仿佛生出了枝桠，是枝桠上边还长出了竹子叶。

有人生来漂亮，但若只有一处地方漂亮，那可能就坏了。

“我没说过吗？你是漂亮小蛇。”沈意如顿了一下，道，“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蛇。”

荣意先红色的蛇皮在那顷刻间一亮，明晃晃地亮得更明显了。

荣意先：“没有。”

“什么没有？”沈意如也是一愣，他看着荣意先的目光，心道，难不成从前真的没说过。

沈意如嘴角一勾，道：“你呐，出众漂亮。一直都是最好的。”

荣意先嘴角漾开的笑意更浓。

但是，一道破天的声响混着水珠直接穿透而来。

“妈的，你个舔狗。”青蟒蛇破水而出。

老黄狗上去就是一脚：“傻逼蛇，你敢骂我。”

两声“扑通”声接连起。

青色蟒蛇刚翻上船，还没站稳脚跟，又被黄狗仙人踹下船。

很快，青蟒蛇又破水而出。

那熟练的模样，沈意如突然想到荣意先说的——

蛇是通水性的。

果真！确实如此！

“他妈的，老子骂的不是你这舔狗，你这老黄狗往枪杆子上撞个什么劲儿。”

青蟒蛇说着，就朝荣意先横了一眼。

“永绥红蛇，死舔狗的，那烂竹子吹你两句，就飘飘然认不出爹妈了，我蛇族可没你这样丢脸的蛇。亏母神还说你这永绥红蛇是什么稀有品种，妈的，舔狗能有什么稀有的。”

黄狗仙人怒了。话是不冲着他来的，但是针针见狗血。他怎么听怎么不得劲。

荣意先倒是神色没多大的变化，这些话他听多了去，换作从前，自是是要上去把这青蛇往死里揍，但是，眼下他越听越不在意。

毕竟，竹子品味好，竹子说了，他是漂亮的小蛇。

荣意先正美着呢。

“……妈的死舔狗，靠关系长得丑的死舔狗，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意如的脸色不好看。

要不是此刻骨头疼得厉害，他千竹万阵早就摆开，变了青蟒蛇那边的风水，让青蟒蛇无吉，只有大凶。

沈意如吃痛的眯了眯眼。额头上一片汗涔涔。

荣意先怕给人缠得太紧，蛇尾巴外松了松：“怎么了？”

沈意如：“嘴欠打他。”

荣意先扶了一把沈意如，见他目光如炬，道：“好。”

沈意如：“左边。”

红色的蛇尾已经同青色的蛇尾巴缠到了一处。

“嘶嘶嘶……”

“嘶嘶嘶……”

两道声响出来后，沈意如眯了眯眼。

青蟒蛇急道：“不是！娲娲蛇！你神经病啊！”

红色的尾巴粗大一圈，一展一卷，都比那青蛇尾要长上一大截，明眼见，两人一定是打过很多次了的，蛇尾缠上去，又如何解，两条蛇都是极其熟练的，仿佛就是排练过很多次了，换言来说，不是彩排，两蛇就是真枪实战地交手过很多次了。

青蟒蛇是不占上风，嘴但上骂得更烈。

沈意如的脸色一黯，如此熟练，从前，漂亮小蛇一定遭过很多冷眼了。

他心疼他。

青蛇的蛇尾没那么粗壮，在荣意先抽出空回头看沈意如的时候，青色尾巴“唰”的一下从红蛇尾的缠绕中脱离出来。

荣意先歪了歪头，嘴角一翘，讽刺道：“细狗。”

一脸看戏又无辜中枪的大黄狗：“……”

“……你！”青蟒蛇往荣意先朱砂色的蛇尾上瞄了一眼，又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沈意如，心上腾起了一个明确又古怪的念头。

他的这个念头还没说出口，只听靠在船头的沈意如认真道：“右边。”

荣意先回过头，烈火重生般的蛇尾巴往右边一扫，再次把那一截细长的青蛇尾巴卷了起来。

有了先例。

红尾巴卷得很是紧。

青蟒蛇的尾巴上硬是出现道道勒紧了的红痕。

青蟒蛇的蛇尾拧掐出的道道红痕，硬是发了青发了黑。他痛骂道：“指哪儿打哪儿，娲娲蛇，你真是舔狗啊！”

“指哪儿打哪儿”的荣意先没说话，他尾巴动得更加利索。

青蛇的尾巴似在下一刻就要被拧断了。

荣意先盯着自己的尾巴，突然瞳孔一缩。

黄狗仙人原本还在看热闹的，见青蟒蛇脸色越来越难看，起身挡在两蛇之间。

青蛇气喘吁吁道：“你倒是讲义气。但是下回，能不能早点上来搭把手。”

荣意先冷笑：“搭把手，搭的不一定是你这只手吧。”

荣意先一冷脸，原本狂傲妖冶的脸上突生不好惹的气，他的蛇尾巴一紧，青蛇尾巴将要发黑。

荣意先：“以你二人的关系，我收拾了你，你二世便亡，更无三世之说。”

荣意先偏头，看向黄狗仙人，道：“黄狗，你坐收渔翁之利，为何来，坐着看，便能心想事成，早日登仙。”

黄狗看了看青蛇，似在细想：“……渔翁之利。”

青蛇怕黄狗在荣意先三言两语的挑拨下，真就不帮忙了，他朝黄狗嚷道：“老狗，你别'临阵脱逃'，不然我看不起你。”

船头，沈意如的脸色越发难看，此时日光将歇，晚霞刚出，他的骨头渗出透心凉的痛感，同时，竹叶子也悄悄干扁下去。

原本竹叶子还能乱晃，竹叶子一晃一指，提醒永绥红蛇那只青蛇的动向，永绥红蛇一经竹子叶一指，便指哪儿打哪儿。

可是眼下，竹叶晃不动了。

青蛇突然就笑了。

“娲娲蛇，我就说你怎么神力大涨，原来如此。”

荣意先抬眸看他，眼神犀利。

青蛇仿佛洞察出一切，为自己方才弱人下风的惨烈得了个磊落说辞，他续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怎么神力突飞猛进，从前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真是笑话。

荣意先：“你从前便没赢过。不管是手上功夫还是嘴上功夫。”

青蛇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察觉到尾巴上又是一紧，他像是被逼着要把余下的话说出来。他原本也没想要藏着掖着，正好，借着机会，好好嘲讽一下这条红色招摇的蛇。

青蟒蛇嘴角一勾，道：“‘指哪儿打哪儿’是因为你赢了，他输了。”青蛇突然转头，看向船头一脸虚弱的沈意如，他摘了一片面前的竹叶，嚼了嚼，道：“没有灵力，他输了。”

青蛇重新看向荣意先，他道：“他输了，他要魂飞魄散，所以你愧疚你这才待他好一些。”突然，他看向黄狗，哼道：“烂好心，反正我是不会这样的。”

黄狗：“你又不会赢。”

青蛇笃定道：“我一定会赢，就先让你一局。”

“你我定然是有三世的，余下两世我定能大获全胜，我也定能扶摇直上重归神位。至于你这狗碎，注定要摔得碎碎的。”青蟒蛇嘴角一勾。

荣意先没有往后看去，他没有去看沈意如，他的视线略有模糊，他的眼前一片迷茫，他，赢了。

真的是这个情况。

他设想过，但是真的不敢往这个方面去想。

他，荣意先，他，这条永绥红蛇赢了。

三世纠葛，要结束了。

他亲口听见这话，不是从沈意如的嘴里说出来的，反而是从一条他顶讨厌的蛇嘴里说出来的。

从前那些恶心他的冷言与此刻的心凉想比，微不足道，一遍遍的恶言冷语席来，把他打入地狱。

他的心震得很难受。

沈意如面色苍白，他微微站起身来，荣意先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清荣意先面上的表情，他只是知道，荣意先的肩膀抖得很厉害，尾巴也是。

红色的尾巴抖得很厉害，就像是火山之巅的烟雾，被恶气一吹拂，一时间便虚无缥缈起来了。

荣意先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沈意如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秘密，又是什么时候将他的秘密完成的。

沈意如背着他，都干了什么。

他不敢想。

他不敢深想。

眼前的青蛇见荣意先这模样，虽然不懂荣意先为何如此，但是荣意先不高兴不乐意，他就非常乐意。

青蛇喋喋不休道：“我现在倒是觉得你才是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

沈意如凝眸，刚才被青蛇摘下吞入腹中的竹叶子在青蛇腹部翻腾，青蛇靠着传的一侧，尾巴一缩，朝着水面作呕。

荣意先蛇尾一甩，靠在一侧缩成一团的青蛇尾巴又被抽开了。

青蛇：“你……”

比青蛇的骂声先来的是老黄狗的出面。

黄狗仙人：“这是我的对手。”

荣意先冷笑道：“我这是在帮你，让你坐收渔翁之利。”

“坐收渔翁之力？多没劲啊。”黄狗仙人摇头，“我不希望如此，这样就不好玩了，不都有三世吗，我还想再玩玩。”

青蛇拍了一下身前的狗脑袋，气道：“玩玩？你会输的，输惨了。”

黄狗淡定一笑，面上写着一种“我就不怕输”的意思，他轻狂道：“我信我能赢。”

狗带走了青蛇。

狗和青蛇，尚还是二世，他们还有共同竞争的未来。

狗和青蛇没有渡过千年，也没有三世紧迫，他们也没有迎来十重神使的催促，他们能慢慢来。

但是红蛇和竹子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