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雪寂静 第1章 重逢

开学第一天，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洒进来，照在崭新的课桌上，桂花的清香混着雨水的潮湿沁人肺腑。

沈朝雪站在班门口，看着教室里陆续走进的学生，心中充满期待，她要在这里与这群即将一起度过三年的孩子们，开启新的人生篇章。她攥着教案的手指微微发潮，班门口"高一（七）班"的班牌折射着晨光，深吸一口气推开教室门，班里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偶尔传来几句窃窃私语。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沈朝雪。"她将教案轻轻搁在讲台上，余光瞥见后排有个身影猛地挺直脊背。少女垂落的发丝被阳光镀上金边，校服领口别着枚银杏叶形状的胸针——那是她去年送给叶清言的生日礼物。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笃笃”的声响，沈朝雪娟秀的字体落在黑板上，“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能一起努力，共同进步。”沈朝雪微笑着说道，声音温柔而坚定。

前排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突然举手："老师！能问下您教龄多久呀？"话音未落，靠窗男生已经打趣道："肯定是新人，这么年轻哪像老教师！"哄笑声里，沈朝雪用教案轻轻叩了叩讲台，腕间银杏叶形状的细链跟着晃了晃——那是叶清言十二岁时给她生日礼物的回礼。

"只有一年多。"她弯起眼睛，"不过教过的学生都说我'人菜瘾大'，偏要带他们拿年级第一。"这句话成功让气氛活络起来，后排有男生喊着"老师我们罩你"，叶清言也跟着笑，露出虎牙时和记忆里偷吃糖被抓包的小女孩重合。

扎高马尾女生旁边男生突然举手："沈老师，您名字里的'朝雪'是早上的雪吗？感觉比小说女主名还好听！"哄笑声顿时漫开，几个女生跟着起哄要老师分享名字由来。沈朝雪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耳尖发烫，正要开口，后排传来清脆的声音："是'明朝复雨雪，忍岂无春妍’。"

循声望去，叶清言仰着的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收起的得意，晨光把她睫毛染成金色。沈朝雪指尖一颤，这是她上小学时自己教她的第一首诗。记忆里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此刻正穿着笔挺的校服，眼神亮晶晶地与她对视。

"这位同学文学底蕴很深，期待你的表现。"沈朝雪收回目光，轻拍掉手背上的粉笔灰，"那我们开始做自我介绍？从靠窗第一排开始吧。"

最先起身的男生挠着头："我叫陈予阳，爱好打篮球，以后要是上课打瞌睡，老师您尽管用书砸我！"话音未落，邻座女生立刻接话："沈老师别信他，他上次在补习班睡成流口水表情包！"

教室里爆发一阵笑声。

后排短发女生站起来，简洁有力“我叫苏简，喜欢摄影，以后有活动我可以帮忙拍照。”

邻桌的女孩腾一下站起来“我叫林小满，平时喜欢看漫画，梦想是当漫画家，以后画的漫画里说不定会有咱们班同学当主角哦！”她俏皮地眨眨眼，沈朝雪道“麻烦到时候把我画的漂亮一点。”惹得周围的同学发出一阵轻笑。

“我是程一然，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颜值仅次于教室门后的消防栓。”程一然懒洋洋靠在椅背，他随性的发言让全班忍俊不禁，“上课偶尔会犯困但绝不会打呼噜，各位同学多关照。”

戴眼镜的男生抱着书本站起来，紧张得耳朵通红："我叫晨默，沉默的默，爱好...爱好看书算吗？"不少同学开始给他“安利”各种书籍。后面女生红着脸小声说“我叫阮听澜，爱好是……和音乐有关的一切。”周围的同学纷纷小声鼓励她；戴眼镜的男生叫周明远，他推了推镜框，认真报出年级第一的中考成绩，却在被调侃"学霸求抱大腿"时涨红了脸。

“我叫林澄橙，澄澈的澄和橙子的橙……”她顿了一下接着道“很希望和同学们度过难忘的三年！”

林清言偏头看同桌女生做完自我介绍，便起身带起一阵风，有着好闻的茉莉香，银杏胸针晃得沈朝雪眯起眼。

"我叫叶清言，来自北巷中学。"她顿了顿，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特别特别喜欢文学领域，可能要多请教沈老师了，希望沈老师不会觉得我烦。"正对上少女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昨晚备课到凌晨，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的消息——"姐姐明天加油！我会第一个给你捧场！"后面跟着三个举旗的表情包。

“随时欢迎。”沈朝雪压下嘴角的笑意，"看来大家都很有个性。"沈朝雪拿起粉笔写下"规矩"二字，"但丑话说在前头，作业不写、上课睡觉的，我可是会'秋后算账'。"她故意板起脸，刻意在程一然身上停留了半晌，却在看见叶清言憋笑的样子时破功，"当然，表现好的同学...下周语文课，我请喝奶茶。"

欢呼声几乎掀翻教室顶棚，叶清言双手相碰："老师说话算话！"晨光穿过她发梢，在教案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恍惚间，沈朝雪仿佛又回到那个抱着婴儿清言哼童谣的夏夜，蝉鸣与奶香交织的时光，原来从未走远。

铃声适时响起，沈朝雪抬手示意安静："大家先去熟悉校园，放学前记得打扫卫生。"话音未落，几个女生已经围到讲台边。"老师周末有空吗？我们想请您推荐书店！""老师用的什么口红呀？颜色超显气质！"此起彼伏的提问中，沈朝雪瞥见叶清言手支着下巴笑眯眯的望着她。

今天放学早，叶清言就像只雀跃的小鹿奔到讲台前。"姐姐！"她脱口而出的称呼让周围同学纷纷侧目，沈朝雪下意识按住她肩膀："在学校要叫老师，放学了就快些回家不要逗留。"

少女眼底的光芒黯淡了一瞬："好，沈老师再见！"

沈朝雪目送叶清言走远，自己转头进了办公室准备明天的教案。

暮色渐浓时，办公室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疲惫的沈朝雪按按眉心，收起教案，碰到手边的班级花名册，翻开怔怔愣了神。同事兼好友的夏添拍拍她的肩，“哝，给你。”一杯冷萃茶贴住沈朝雪的脸，惊了她一个激灵，不过也终于回过神来了。

夏添挑眉“想什么呢？完事了？”

“嗯，都准备好了，没什么，遇到熟人了，你呢？”

夏添倒也没在意，懒洋洋答到“准备什么啊？有什么讲什么喽。”

沈朝雪笑出声“你还是老样子。”她收拾好随身携带的小包，摸出手机，锁屏上是叶清言发来的消息："姐姐快看今天的晚霞！"配图里，火烧云将小道染成蜜糖色，右下角露出半截衣角。

沈朝雪皱了眉，双手合十表示抱歉“夏添我有点事，先走了，改天再聚好吗？”

夏添撅了撅嘴，但还是嘱咐道“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校门口，叶清言无聊的踢着脚下的石子，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叶清言抬头欣喜喊道“姐姐！你忙完了吗？累不累。”

“我不是说了吗，在学校要叫我老师，还有，不是让你放学不要逗留吗？”沈朝雪难得语气严厉了些。

叶清言快委屈死了“现在这不是放学了吗……我只是想等你一起走……”

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让沈朝雪反思了一下自己，软下了语气“谢谢你言言，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全，下次提前跟我说一声，就不用在外面等这么久了。”

“也不知道是谁把我赶走的…”叶清言心说，表面上却答应道“知道啦朝朝姐。”

看着少女又露出往常的笑容，沈朝雪心情也好了一些“走吧，我送你回家。”

上了车，沈朝雪贴心的帮叶清言系好安全带。叶清言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想要摸一下。那个走到哪领自己走到哪的姐姐，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照顾自己。

叶清言着急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朝朝姐，这是我妈妈做的桂花糖，她说你小时候可爱吃啦，专门托我给你带过来！”

玻璃罐贴着的便利贴上，叶母娟秀的字迹刺痛了沈朝雪的眼睛。十四年前某个午后，叶母抱着啼哭的小清言摸了摸她的头："朝雪，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婴儿柔软的小手突然抓住她的食指，温热的触感驱散了缠绕她多日的寒意。

"帮我谢谢陈姨。"沈朝雪将玻璃罐放在车门侧，余光瞥见叶清言校服袖口露出的红痕，"这是怎么弄的？"

"就...跑步摔的。"叶清言慌忙扯下袖口，发梢扫过沈朝雪手背，"姐姐...沈老师别告诉爸妈好不好？上次体育测试没达标，爸爸已经发过脾气了。"

沈朝雪记忆里，叶父总是温文尔雅地替她联系学校，叶母会在她难受时送上恰到好处的关心，可他们看向叶清言时，目光里总带着沈朝雪读不懂的严苛。

"下次小心点。"沈朝雪不疑有他，“别再受伤了，下次再让我发现……”

好啊！朝朝姐居然威胁自己！

到了家楼下，叶清言恋恋不舍地背起书包："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顺便’给你带。"

"不用这么麻烦。"沈朝雪降下车窗，"你自己好好吃饭。"

叶清言做了个大大的鬼脸“我才不听你的，反正我会给你带，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喽！”

不等沈朝雪回答，叶清言一溜烟溜进楼道，看着声控灯一盏盏亮起，最后定格在三楼又一盏盏熄灭，沈朝雪才放心驱车离开。自始至终沈朝雪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上扬着。

钥匙转动门锁的瞬间，玄关处的暖光灯亮起。沈朝雪把包挂在挂钩上，掏出那罐叶母给她的桂花糖，走进厨房泡了杯茶。她瘫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才感觉一天的疲劳得到缓解。她盯着糖罐发呆，思绪不禁又被拉回十六年前那天……

2001年11月13日，暴雨如注，沈朝雪背着破旧的书包，踩着泥泞的小路，拼命往家跑。八岁的她，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今天是她的生日，母亲说，爸爸不会再打我们了，可以给她做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还要陪她一起写作业。

终于跑到家门口，沈朝雪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屋里没开灯，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她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妈妈？”没有回应。沈朝雪心里涌起一丝不安，她顺着昏暗的光线，慢慢往里走。

当她走进卧室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她的世界瞬间崩塌。母亲吊在房梁上，身体随着风轻轻摇晃，脚下是翻倒的凳子。母亲的眼睛就这么死死盯着她，空洞、无神，沈朝雪瞪大了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发不出一点声音，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想冲过去抱住母亲，却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不知过了多久，邻居们听到动静赶来，看到这惨烈的一幕，纷纷发出惊呼。有人上前将母亲放下来，有人赶紧捂住沈朝雪的眼睛，把她带出了房间。但那恐怖的画面，却深深地刻在了沈朝雪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从那以后，沈朝雪成了孤儿。小镇里的人议论纷纷，可怜这个年幼的孩子。邻居叶母得知情况后，心疼不已。她主动承担起照顾沈朝雪的责任，不仅资助她上学，还经常把她接到家里，给她补课。一开始沈朝雪是拒绝的，她好像封闭了内心，吓得叶母还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

直到叶家有了新生命——叶清言。沈朝雪站在婴儿床前，看着这个脆弱的小生命，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生命的意义。她想起母亲的离世，心中满是悲伤和迷茫，但看着叶清言可爱的小脸，又涌起一股想要守护她的冲动。从那以后，沈朝雪几乎是看着叶清言长大的，她给叶清言讲故事，陪她玩耍。在叶清言的心中，沈朝雪就是最亲近的大姐姐。

时光飞逝，沈朝雪渐渐长大，从一开始对叶家的感恩慢慢变成了亲情的爱，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于是她一直努力学习，为了报答叶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后来因为学业和事业与叶家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少。但她从未忘记叶家的恩情，自己勤工俭学，经常给叶父叶母送去一些补品。大学毕业后，沈朝雪凭借着优异的成绩，她被身为教育局长的叶父推荐到重点高中，成为了一名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回忆到这里，沈朝雪被闹钟拉回现实，她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药盒吞了两粒药，又剥开糖纸吃了一块桂花糖，自言自语道“洗漱完快睡吧，希望今天能一觉到天亮……”

新人写文，感谢各位的阅读[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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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