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和天儿在屋子里等了很久。
天儿忍不住睡着了。
杏儿把天儿抱到榻上。
一转身,就看见门被推开,那红巾女子走了进来。
杏儿局促地站在那里,绞着手不安道:“我给他脱了鞋了,不会弄脏您的地方。”
红巾女子轻轻一笑,丝毫不在意道:“吓着你了吧?没事儿,坐下。”
说着她自己先坐下了。
杏儿不知这女子想干什么,犹豫着不敢动。
红巾女子给自己倒了杯茶,下巴微抬:“让你坐下就坐下。”
杏儿只好遵命。
红巾女子饮了口茶:“你花多少钱来的呀?专门来体验种田啊?”
“啊?”杏儿没听懂。
红巾女子笑道:“这里虽然是架空,可都称母亲为娘,没有称妈妈的。我看你这孩子,打小就叫你妈妈吧?不用想着糊弄我,咱们也算是有缘,大方承认了吧。”
杏儿虽然听不懂她说什么,可她能明显感觉到这红巾女子是在和害人精说话。
可听起来,这女子也不像是认识害人精。
她内心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实情。
这时,女子倒放下茶杯,以肘撑桌靠近杏儿摸了摸她的脸。
杏儿吓了一跳,本能地站起来躲避。
红巾女子坐回去笑着说:“别害怕,我就是好奇你花了多少钱,怎么会安排这么平凡一张脸?大家不都喜欢来当祸国妖妃吗?你当真是酷爱种田文吧?”
杏儿害怕极了,担心这女子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她赶忙开口说出实情。
“当家的说的那人,已经走了。”
“嗯?”红巾女子蹙眉。
“我叫乔青杏,自小生长在旁沟村。四年前我失足落水,醒来便性情大变,做了许多出格之事。月前我一觉醒来,恢复意识,可这四年的记忆竟一点儿都没有了,想是,想是那人已经走了。”
红巾女子盯着杏儿看了良久,缓缓开口:“原来走了正主还会回来。”
她绕着杏儿转了一圈:“她做了什么,你当真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杏儿摇头:“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四年前的事,后来的事,包括这个孩子,我都是通过身边人了解的。”
红巾女子来了兴趣,她坐到榻上,摸了摸天儿的脸,对杏儿说:“她这四年做了什么?你给我说一说。说仔细点儿。”
杏儿摇头:“我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她似乎十分想要钱,她偷了我嫂子的嫁妆,和村民借钱,去了镇上,后来再回来就是有了这个孩子。我也就知道这么多。”
红巾女子似是有些失望:“看来你确实知道的不多。”
她仔细看看孩子,又问杏儿:“这孩子的爹是谁?”
杏儿摇头:“不知道。她没说过。”
“没说过?”
红衣女子凑近天儿,看天儿脖子里有根红绳,她轻轻拽出来,绳上挂着一个银锁片。
细看之下,她说道:“这锁片不值钱,可这上面的纹路,倒不像普通人家的。你这孩子怕是有些来历。”
杏儿给天儿洗澡时也看过这锁片,还想过用它换钱。
可到底是孩子身上唯一一件看得过眼的东西,就没动,让孩子戴着了。
如今这女子说这东西不像普通人家的,倒是让杏儿怀疑,那害人精说的疯话里兴许又几分真。
杏儿看这女子不像有恶意,坦然道:“有没有来历的,如今她也走了,这孩子的身世也无从知晓了。不过是与寻常农夫一般,凭着力气过生活罢。”
红巾女子却不这么认为:“她百般凑钱去镇上,那必定是有想做的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随便给什么人生孩子?你可嫁人了?”
“没有。”杏儿老实摇头。
“未婚先孕,男人还不现身,这里面一定有缘故。”
杏儿不知道这女子想干什么,跪地求道:“我知道的都说了,这孩子明眼看着也就是个普通孩子。我们对当家的来说,也没什么用。”
红巾女子从榻上坐起来,对杏儿说:“你起来吧。我没想怎么样,不过是看能不能帮你们一把。”
“帮我们?”杏儿不敢相信。
“实话告诉你,我与那人来自同一个地方。原本我是为有个同伴高兴,可不曾想,她竟走了。如今,我不过是想为她的孩子,做些事。”
她走过来,单手扶起杏儿:“还有你。未婚女子,莫名成了孩子娘。委屈吧?”
杏儿原本很怀疑这女子。
可当这女子问她委屈不委屈,她心里的防线一下崩溃了。
她的眼泪已经不归她管了,肆无忌惮地流下来。
“委屈。”杏儿哽咽。
“因为她,我清白毁了,名声毁了。爹娘不认我了,村里人也讨厌我,我只能带着这孩子,住在偏僻的山脚下,艰难度日。”
红巾女子拍拍她的肩膀:“”这不怨你,不过是你运气不好罢了。
杏儿哭得更厉害了。
“明明是她的错,人人都怪到我的头上,没人相信我。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呀!”
红巾女子找了方帕子递给杏儿:“你上辈子没造什么孽。这辈子也才十几年,还有大把好时光呢!打起精神好好过日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杏儿心里知道她是土匪,恐怕不是什么好人,可从她醒来到现在,她是唯一一个安慰她的外人。
自己的哥哥都不相信自己,可这么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却愿意安慰自己。
杏儿把这么久的委屈都哭了个干净。
红巾女子看杏儿渐渐收了泪,给她倒了杯茶:“顺顺气。”
杏儿接过喝了,不好意思道:“多谢当家的。”
那红巾女子突然变脸,凶狠道:“我和她一样的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半分!否则我杀了你!”
杏儿赶忙放下茶杯:“我不敢的!当家的放心,我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去。”
不知是得了杏儿的保证放心了,还是原本就是和杏儿开玩笑的。
那女子又露出笑脸来:“开个玩笑,还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杏儿心里打鼓,实在不知道她哪句是真的,哪句是玩笑。
别因为这个不放自己和天儿走了吧?
那女子看杏儿不说话,主动开口道:“我也是看你可怜。你既已不被家人所容,不如就留在这山上。”
“啊?”杏儿大喊不妙!
自己的猜想果然应验了!
这女子果然本就不打算放自己下山!
红巾女子看穿杏儿所想,淡定道:“我一诺千金。说了会放你们下山,就一定让你平安下山。只是看你可怜,又是我故乡人连累了你,才想留你下来,让你不至于辛苦度日。你若是不愿意也就罢了。当我没说。”
杏儿拿不准这女子的意思,犹豫间,不敢答复。
那女子摇了摇头:“你小心谨慎些也是对的。我只说一条,我们虽然暂时在这山上落脚,可我们并非土匪。我们是义军,名唤赤巾军。我们是帮扶百姓,匡扶正义的队伍。你想你们村子,这么多年,可受到盗匪侵扰?”
杏儿摇头:“没有。”
“这就是了。我们组建这只队伍,就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那抓你们上来的土匪,是大刀山一带的土匪,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可朝廷一直拿他们没有办法。是我们赤巾军围剿了他们,他们才肯来求和。”
杏儿心里有些相信这女子,可更多的还是防备。
她不明白,自己带个孩子,留在这里能做什么。
“我愿意相信当家的的话,只是我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实在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别忙帮不上,反倒连累大家。”
红巾女子摆手:“欸,这山上女子少,你可做医女,可去厨房,也可给我老娘做个丫鬟,都是些轻省的活。”
杏儿心想这当家的说的倒是好听,可若真留在这儿,到时候她反悔,自己也拿她没有办法。
自己本就丢尽了爹娘的脸,如今再入了土匪窝,只怕爹娘会气死。
而且自己身无长物,她却这么殷勤周到,实在是让人怀疑。
犹豫再三,杏儿还是鼓起勇气拒绝了。
“当家的为我如此考虑,我很是感谢,只是,家中爹娘年迈,我还是想能留在身边照顾一二。”
红巾女子狐疑道:“你不是说你爹娘不认你了?”
杏儿赶忙解释:“爹娘是不认了!可我作为子女,还是想尽一尽孝。”
红巾女子自言自语:“唉,还是未开化呀!未开化。”
她又到天儿跟前,摸了摸天儿的锁片,细心掖进天儿领子里。
“那我也不勉强你。我是此处的二当家,我叫林天骄。若是将来有了难处,可来报我的名讳,多的做不了,庇护你母子一二还是没问题的。”
杏儿如蒙大赦:“多谢二当家。”
“你且歇息吧,我安排他们明日送你们下山。”
杏儿恨不得现在就到天亮,多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唯有一句:“多谢二当家。”
林天骄回了卧房。
她的丈夫,大当家白从恕正等着她。
见她回来了,凑上来问:“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林天骄摇头:“倒是有个线索,只是这女子执意回家,往后再说吧。”
白从恕不满:“她想回家就回家?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天骄斜睨丈夫。
白从恕赶忙服软:“欸欸欸,我说错了,对百姓,秋毫无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