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杏儿看着内侍送来的四季衣裳,略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太后是忘了自己曾做过医女吗?
还是笃定自己即便是知道也会听命穿着这些衣裳进出东宫?
如果是第二种,那么太后想的不错。
杏儿立刻换了太后赐的新衣裳去了东宫。
申玉的后脑勺有些发毛。
因为杏儿脸上那从不曾见过的诡异的笑。
“杏儿,你能不能别笑了,我瘆得慌。”
杏儿依旧是笑着:“你闻不出来我身上的异香吗?”
申玉摇头:“你脸上的异常我倒是看出来了。”
杏儿失望道:“唉,这可是太后亲自赏赐的。今儿个早上送来了十几件做工精细的华服,件件都浸过麝香。”
“麝香?安神的香料?”申玉问。
杏儿点头:“传说有孕之人闻多了会小产。”
“真的假的?”申玉好奇道。
“假的......闻些味道就小产,那这孩子长得也太不牢了。”杏儿道。
“那就好。”申玉道。
杏儿凑上去:“怎么不害怕我害了你腹中的孩子?”
申玉翻了个白眼道:“害怕啊!怕死了!你回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申玉感叹:“太后就这些手段?”
“不然呢?让我喂砒霜给你吃?”杏儿摊手。
阿飞急匆匆进来:“姐,刚好你在,给,天儿的信。”
杏儿眼睛一亮:“天儿都会写信了?”
说着接过信。
阿飞坐下喝了口茶问申玉:“我什么时候能走?”
申玉淡然道:“五年以后。”
阿飞扔下茶杯:“什么?你再说一遍!”
“五年。”申玉重复。
“五年?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娶了太子妃就能走!我都准备好了!包袱我都打好了!”阿飞抓狂道。
“当时林帅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呀!”
对于骗了阿飞,申玉没有丝毫愧疚。
“如今计划有变,我也是才知道。你且待着吧,你不过是再等五年,我这五年还要装三回孕妇呢!一回十个月,加一起两年半!”
阿飞哀嚎:“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这边杏儿看天儿的信看的满眼泪水。
天儿还略显稚嫩的笔迹写着:母亲,一别两年,孩儿甚是想念母亲。父亲说,母亲有重要的事要做,不能陪伴孩儿。孩儿虽想念母亲,但孩儿知道母亲要做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所以才不能带着孩儿。孩儿不怨母亲,希望母亲保重身体。孩儿学有初成,父亲带孩儿来了北地。北地寒冷,但孩儿有裘皮裹身,不觉艰辛。母亲事毕可回京中与太祖母祖母作伴,待孩儿将匈奴赶走,带着军功去见母亲!
父亲说,我想母亲了可以写信给阿飞,让他转交母亲。母亲,你若看到我的信,也可以回信给我,让阿飞转交即可。
天儿盼着玉母亲团聚的那一日。
杏儿读着天儿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阿飞看杏儿抖着肩膀,走过来安慰道:“姐,天儿好着呢!你不用担心。他都十几岁了,出不了岔子!”
杏儿擦干眼泪点点头:“我就是后悔......当年离开京城的时候,伤了天儿的心。要是早知道会是如今这样的形势,怎么说我也不会扔下他不管。”
阿飞道:“天儿挺好的。还能跟师父去西北。我要是去了西北,我才不会想我娘!你我都不想!我就想着怎么多杀几个匈奴!”
杏儿被阿飞逗笑了。
申玉拿来纸笔,拍在杏儿眼前:“给人孩子回一封信吧!”
杏儿拿起笔写道:怀诚吾儿,母亲一切安好,吾儿勿念。西北苦寒之地,万望保重。一定要听你父亲的话。争取早日驱除匈奴,还西北百姓平安。母亲现居京城,衣食无忧。常盼与儿团圆。
封了信封,杏儿忍不住又看了一遍天儿的信。
感叹道:“天儿这字......真是一点儿进步也没有!”
申玉道:“一个武将,字写那么好做什么?天儿的武艺还是不错的,合该平安。”
阿飞问申玉:“我武艺比天儿好!我是不是去了西北也能平安?”
“自然是!”申玉道。
杏儿讶异地看向申玉。
她真是难得说阿飞个好。
申玉笑了一下,补充道:“无论是谁带兵,看你去了,都不会安排你上阵的。你就坐在城头观战即可。自然安全的紧。”
阿飞气馁道:“不让我上战场?那我还有什么用!哎呀!烦死了!”
申玉笑道:“太子肯定是不能上战场的,不过无名小卒嘛......不上肯定是不行!”
杏儿听懂了申玉的意思,阻拦道:“你可悠着点儿吧!别给他胡说了。”
“我怎么是胡说!”申玉不满意了。
阿飞倒是听明白了。
申玉是让他不以太子的身份去西北?
太子去西北确实是引人注目......
无名小卒去就不一样了,谁会在乎呢?
他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姐,你那信给我,我去找斥候送信。”
杏儿把信递给阿飞,阿飞很快就跑没影儿了。
申玉幽幽道:“你能不能把这身儿衣裳脱了,熏得眼睛疼。”
“你不是闻不见吗!再说了,你又没真怀孕!怕什么!”杏儿道。
“那眼睛也不舒服呀!”
看申玉确实眼睛有些泛红,杏儿还是换了一身衣裳。
中午吃饭的时候,阿飞没过来。
杏儿有些不安。
申玉倒是自在得很。
杏儿同身边的宫女说道:“去请太子来。”
宫女去了。
申玉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吃完饭再说不行吗?”
“你什么意思?阿飞去哪儿了?”杏儿心中大惊。
申玉不慌不忙往嘴里扒拉着饭。
一会儿,宫女果然惊慌失措地陪着长史进来。
长史跪地痛哭流涕道:“娘娘,娘娘不好了!太子......太子殿下不见了!”
申玉不理长史,只对杏儿说:“你看,这回饭也吃不完了吧?”
杏儿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阿飞......”
申玉给杏儿使眼色,不让杏儿说下去。
又对长史说:“太子不见了,你找我有什么用?”
“这......这......”长史一听太子妃这是不愿意沾手了,他也一下没主意了。
“这......”长史小心翼翼道:“太子妃娘娘,咱们可要派人出去找找?”
“糊涂!”申玉道:“现在除了咱们可没人知道太子不见了。你大张旗鼓地找,那可全京城都知道太子不见了。这......哪个更危险呀?你是找太子吗?你是找死啊!”
“不能找!不能找!”长史立刻做了选择。
“那......那现在咱们怎么办?”不找长史更慌了。
太子丢了,他作为东宫长史,可脱不了干系!
申玉不急不躁道:“你这样,你悄悄进宫,去找皇后娘娘。看皇后娘娘怎么说。”
长史立刻头脑清明了:“哎,哎!娘娘说的是!我这就进宫和皇后娘娘禀告。”
“你可记住了!除了皇后娘娘,这事儿和谁也不能说!说了......你这脑袋......可不保!”
“哎,哎,我明白,我这就去!”
长史说着,出去了。
杏儿让宫女将饭食撤走,屋里只剩自己和申玉了,她才开口。
“你是故意点阿飞,让他跑了?”
申玉笑笑不说话。
杏儿担心道:“阿飞若是半路出个什么事儿,皇后可一定会怪罪咱们。”
申玉一脸轻松:“投鼠忌器,林帅如今用得着咱们,怎么可能罚咱们?顶多说咱们两句。不管怎么说,是阿飞自己跑的,咱们只是失察之罪,不会怎么为难你我的,放心吧。”
“你为何帮阿飞?”杏儿不明白。
申玉道:“阿飞这些年也不容易。按照林帅的设想,一时半会儿不会让阿飞走的。可人就这么几年年轻的时光。这会儿阿飞不去西北,什么时候去?等西北太平了?咱们这么些年朋友了,总不能看阿飞这么耽在京城。”
杏儿感慨:“你平时倒是看不出来,如今怎么这么体贴?”
事实证明,在意你的人,总会用心成全你的梦想。
“什么体贴?”申玉瞪了杏儿一眼。
“我不过是想替朋友打打掩护。”
“那咱们怎么办?皇后那里......”
申玉一脸从容:“放心吧。咱们学了这么久,给林帅使个心眼儿也算是给她交作业了!证明咱们学有所成!”
杏儿默默无语......
有这样的作业吗?
晚上的时候,长史回来了。
皇后查明白了。
阿飞是悄悄跟着送信的斥候走了。
曹师傅也不见了。
想来是阿飞也怕自己路上遇到危险,联合了曹师傅,让曹师傅一路保护他。
皇后不让东宫传出任何消息。
过了两个月,渐渐有风声,说太子病了。
太子病了,太后的心情倒是很好。
她常常带着二皇子四处溜达。
只是不让杏儿靠近二皇子。
杏儿很是感到冤枉。
她所有的衣裳,申玉都让做了新的,已经没有味道了。
可这一点,太后是不知道的。
太后早就下旨,让杏儿搬去东宫,照看太子。
如今的东宫,哪还有太子?
只有两个奋发向上,头悬梁锥刺股的女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