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杏儿趁着太后高兴的时候,把想办个学堂的想法说给太后听。
太后开始是不感兴趣的:“办那么多学堂做什么?”
杏儿把早想好应对的话说出来:“咱们好多弟兄,从前都是苦出身,拖家带口来了这京城,是来过好日子来了。可他们是靠打仗挣了前程,他们的子孙后代呢?太平盛世的,如何能有那么多仗打?不如让他们的子孙进学堂,多学学经世的才学,将来也能帮着陛下治理天下。还有那些信任咱们投靠来的官员们。陛下仁慈,继位以来也不曾苛待从前反对咱们的那些人,可让信重咱们的人们看来,难免会有些怨言。若咱们能广开学堂,把信重咱们的官员的子孙纳进来进学,岂不是不负他们的追随?”
太后眼睛一亮,赞同道:“你这倒是个好主意。”
说着看了看一脸真诚的杏儿,又问:“你是怎么想到这主意的?”
杏儿浅笑道:“前几日,有人夸奖女儿,说女儿这礼仪,说是天生的公主都不为过。女儿想,我不过是个山野女子,若没有母亲教导,如何懂得这些?因着母亲教我,我如今才不至于露怯。我也愈发尊敬母亲。于是我想着,那些同我一样,从底下摸爬滚打上来的弟兄们,是不是也想着怎么在京城扎下根来?若有人帮他们的子孙扎下根来,他们会不会如我一样,心怀感激?”
太后点点头:“你想的不错。这样的主意,也就只有你能想到。”
太后又拉起杏儿的手道:“好孩子,如今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不要畏首畏尾,想做什么,放手做就是了!这开学堂是好事一件,这几天,我找人替你参谋参谋,咱们好好选一块风水宝地,建一个万世流传的学堂!”
杏儿笑答:“母亲,地方我倒是有个想法。”
“哦?”太后疑惑道:“哪里?”
杏儿道:“之前三公主的府邸您不是说给我做公主府吗?我想着,这辈子,我也不想嫁人了,白白空着那地方作甚?不如用来做学堂,您赐给我的地方,凡是进来进学的学子,谁不得感谢您?”
太后满意地笑了。
她原本也没真想杏儿住进去。
不过是让外人看看自己对自己人是多么大方!
如今这宅子要真是做了学堂,只要是进来的子弟,那都和自己有了联系。
投靠自己的人多了,跟着皇后的就少了!
现在看着皇后气盛,哼!太后也不着急。
一点儿一点儿慢慢来,皇后这样的泥腿子,是绝对斗不过自己的!
到时候,彻底剪断了皇后的羽翼,谁做皇后?
谁做太子?
那不都是自己说了算?
同时,太后对杏儿的识时务很满意。
对于有用的人,她不吝释放善意。
于是太后亲切道:“你愿意捐出自己的宅邸做学堂,是好事一件!可女儿家家的,可不能张口闭口不成亲不嫁人!天理人伦,从来女子都是要嫁人的!母亲会为你仔细挑选,必要给你挑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夫君!到时候,咱们再选一块地方,建一个最好的公主府!”
杏儿顺着道:“那女儿就谢过母亲了!”
两个人正说着,内侍来报:“李美人诊出有孕了。”
一听这话,太后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郁。
杏儿偷眼看太后,立刻明白了。
这李美人是李皇后的侄女。
宫变之前,李皇后一直养在身边,想等她及笄了,指给太子。
宫变之后,太子死了,李皇后幽禁掖庭了。
她倒是精明,趁乱爬了皇帝的龙床,受封了美人。
太后一直认为,她是受李皇后指使,故意爬床。
因而从不让她来请安,见都不想见她!
杏儿看太后不说话,斟酌道:“母亲,陛下刚登基不久,后宫就要开枝散叶,这是好事啊!不如女儿代母亲,去恭贺这位美人?”
太后心中熨帖。
这杏儿若不和皇后牵扯在一起,真是个不错的左膀右臂。
既能察言观色,又能提醒自己,还能帮自己做事。
太后变脸笑道:“说的不错,有你去看看,母亲也放心。你去吧,替我安安她的心。如今的后宫,也需要孩子。让她往后不必来我这里,若是平安生下龙胎,那便是大功一件!”
说着太后又对内侍道:“前几日进贡的山参取一些,让公主带着,一并送过去。”
内侍恭敬地下去了。
杏儿等内侍回来,才一起去了李美人的拾翠殿。
李美人位份不高,即便是拾翠殿只住了她一位嫔妃,她也不能住主殿,只住了西偏殿。
杏儿进去的时候,李美人正半躺在榻上。
看杏儿进来了,她作势要起来。
杏儿知道她也不是真心想起来,便早早开口道:“美人莫劳动,安心躺着。我就是替太后来看看。”
李美人肌肤胜雪,柔声道:“劳烦公主了。我不碍事的,方才几位姐妹过来,我也陪着坐了坐。”
杏儿在宫里住了几个月了。
她也习惯了宫里这些人弯弯绕绕,左藏右避的说话方式了。
李美人这样说,不过是想借杏儿的口和太后告状。
杏儿不喜欢她们这样有话不直说,直接道:“我今日就是带着太后的口谕来的,太后让你安心养胎。还说你这孩子平安降生,就是大功一件。”
“这......”李美人听了杏儿这么直白的话,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在她在宫中浸淫多年,立刻反应过来:“公主真是善心人。我的来历,公主是知道的。我生怕一举一动太过醒目,惹人不快,可偏偏还第一个有孕。其实.....我心里很是惶恐。今日公主能来,真是让我舒心。真是多谢公主了。”
杏儿看她满面红光,嘴角隐藏不住的高挑,知道她这不过是说的好听话。
她对这宫里的女人们最厌烦的就是说话绕啊绕。
可有任务在身,她还是伸出手,握起李美人的手腕:“美人这身子也太瘦了。我回去就和太后说,往后让御膳房单给美人做些养身体的吃食。”
说着,杏儿不惹人注意地给李美人把脉。
李美人不是傻子。
她立刻就发现了杏儿不一样的动作,笑着放平了胳膊,任由杏儿把脉。
同时道:“那就多谢公主了。只是我这身子,从小便是这样,也不知能不能补起来。”
杏儿心中确定了,放开手道:“怎么补不起来?太后还专让我送来了山参。美人就安心养胎吧。太后可是盼着这个孩子呢。”
李美人垂眸道:“太后仁慈......只是我心中忧虑......也不知其他人是否和太后一般?”
杏儿知道她想问什么,她是想问皇后会不会害她。
杏儿干脆道:“自然是一般。美人这孩子是阖宫的期盼。”
李美人抬眼看杏儿:“那就借公主吉言了。说起来,我自进宫,已有许多年,不曾见过母亲。不知......可否让我的母亲进来看看我?”
杏儿不说话,只冷眼看着李美人。
李美人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改口道:“啊......你看我,这怀了孩子,脑子倒是不够用了。”
杏儿心想,这宫里的人吧!
都是人精!
恨不得时时刻刻算计人,利用人。
这些人精呢?偏偏都有一个缺点--只拿自己当聪明人,把别人当傻子!
这李美人看杏儿说话实在,以为杏儿是个好拿捏的蠢脑子!
还想利用杏儿把自己的母亲叫进来!
哼!谁不知道,因为李皇后的关系,如今的宫门对李家来说,就是永远不可踏进的天门!
她让杏儿去传话,真是不在意杏儿的死活!
对这样不在意别人死活的人,杏儿更是一点儿好感没有。
她勉强牵了牵嘴角,做了个笑模样道:“美人怀孕辛苦,自然想的不周全。如今的美人,还是要深居简出,少见人的好!龙胎平平安安落地了,您想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公主说的是。”李美人看杏儿原来不好糊弄,也老实了些,不再提要求。
杏儿来过了,也不想多待,起身道:“美人歇着吧,我不多打扰了。我还要去给太后复命。”
李美人突然抓住杏儿的手道:“姐姐!我看姐姐是实在人,斗胆问姐姐一句,我姑母可好?”
杏儿想挣脱。
可李美人的手紧紧抓着杏儿:“我知道我姑母从前还赏过姐姐,姐姐若是记着些我姑母的好,还请姐姐搭照姑母,我如今已是美人,将来......将来未必不会往高处去!今日的话,我不会传出去,只盼姐姐护着我姑母些!”
杏儿不敢用力挣脱,只怕伤了李美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那李皇后是害过太后的人,但凡脑子正常,谁会答应她的请求?
杏儿气愤道:“李美人自重!你如此急不可耐,只怕害了自己!”
李美人以为杏儿受过李皇后的赏,多少会顾忌一些,可没想到杏儿立刻拒绝了她。
灰心失望之下,她无奈地松开了抓着杏儿的手。
杏儿不敢多留,转身就回了立政殿。
见了太后她立刻禀告:“母亲,李美人确实有孕三个月了。”
太后点点头:“你做过医女,我信你的话。她都与你说什么了?”
杏儿把李美人的话一五一十告诉太后。
她如今明面上是太后的人,自然没有理由替李美人瞒着。
太后冷笑:“我说什么了?她的行事,背后一定有李家的指点。罢了,向上之心,谁也有。等着吧,等她生下孩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