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 第7章 第 5章

她……不可能活了。

格拉德丝颤抖着手将她从海浪中拖出来，少女尚有一口气息，眼窝已经干瘪下去，不断有细小的金色光点在她的皮肤下蠕动，再从毛孔中析出——她神情安详，正在成为和这片海滩上的每一个人一样的东西，即便她的转化进程被自己试着强行中断。

“……赛薇亚拉。”格拉德丝僵硬地张开嘴呼唤少女的名字，轻轻拍打她的脸颊：“……你还，听得见吗？”

少女雕塑一样地微笑着，静默许久，格拉德丝快要听不见她若有若无的心跳。她只能起身为塞薇娅拉哀悼，远处的光明之海中隐约又有一个村民沉浮着，将要来到生命最后的归处。

除了光明一无所有的天堂，灰白色的浪花席卷而来，将他推到岸上的那一刻，这个人已经获得了永恒的幸福。

他没有……心跳了？

“终于被你发现啦。”身后少女怜爱地叹息一声，格拉德丝转过身，发现垂死的少女已经毫发无伤地站了起来。

“我早就想说了，欢迎来到我的神国。”赛薇亚拉依旧干净笑着对她眨眼。

灰白色的雾气在她身后如漩涡般聚拢，周围的环境也随之褪色，包括那些堆积如山的美丽人类躯壳。

“你是虚无与幻境之神。”格拉德丝深吸一口气，缓缓沉下腰，右手的长枪轻提一点，这是进攻的预备。

“是呀。我就是你们口中的虚无与幻境之神。”祂抬起手与格拉德丝对峙，指尖缭绕着灰白的雾气。格拉德丝第一次从她喜爱的，澄澈清丽的这张脸上看出狂妄与傲慢的神色，绿色眼眸望向自己的眼神依旧亮晶晶的，显得兴奋又轻蔑。四周的场景不断地由雾气编织起来，最终定格成白金色的殿堂。

“世界的真实假设·命运丝线投下的阴影·旧渊深处的苍白门扉，无色祝福。真实不是虚无，我是真实与幻境之神。这是命运为我钦定的尊贵，人类。”祂张开手，灰白雾气听话地落在祂身上，为祂织成华贵的长袍和冠饰。

“觐见吧。”祂扬起下巴骄傲地轻笑。

刹那间钟鼓齐鸣，扭曲的圣歌响彻云霄。祂随意地挑了神殿内一张盛满美食与美酒的宴桌倚坐，气势威严地如同御座之上。

这才是真实的虚无与幻境之神。

一尊神明。

“海洛伊斯·阿纳斯塔西亚·卡西乌斯·诺厄。这是我作为神的真名，你不是很想了解我吗。”祂歪了歪头，补充一句。

“……那赛薇亚拉呢？”格拉德丝平静地剁掉从背后探来的一缕灰白雾气。

“当然是我啊。”祂有些惊奇地瞪大了眼，仿佛不理解她这么凶巴巴质问自己的理由：“你不喜欢我吗？从一开始你遇见的就是我呀，赛薇亚拉，小镇猎户的女儿。如果不是我的话怎么会有人能活着进入灰雾呢？你也知道嘛，没有人或者神喜欢我，那我就装作一个人的样子，方便我撬撬别的神的墙角……看看能不能发展点信徒什么的。神想要过得舒服一点不就得信徒上供？”

她哼哼唧唧地解释道，似乎出于羞涩和难以启齿的目的，脸颊飞起两片薄红来。

灰白的雾气腾腾，短暂的遮蔽祂的脸。片刻之后一张于之前仍然可以称之为云泥之别的绝美容颜暴露在格拉德丝眼中。祂只剩下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和赛薇亚拉如出一辙，而现在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眼里摇曳着灿烂而并不炫目的神光，即便她们近在咫尺，也倒映不出格拉德丝的身影来了。

“好看吧，你喜欢这样的我还是赛薇亚拉？”神明孩子气的恶意问她。

格拉德丝凝视着祂，并不回答祂这个问题：“你的目的不会是这个。”

祂从骨子里就轻视与仇恨所有比祂低劣的东西，这就是神，只有不顺从祂心意的所有彻底泯灭才会让祂暂时餍足。发展信徒？或许曾经真的有一个叫帕亚德纳的美丽小镇，在祂到来之前。

那个镇子已经被祂吃掉了，如今就像被扔在蜘蛛网上随风摇曳的空壳。

祂轻笑着摇头：“做我的眷者吧，格拉德丝。这是下一纪元无上的荣耀。”

格拉德丝没有说话，她垂下眼，下一刻，她拧眉冲向沐浴在温暖圣光里的邪恶神明，大跳向下劈砍——

突然她觉得耳边的风声停滞了，灰白色的雾气轻轻接住了她的枪尖，悬在祂的头顶，执掌灰雾的神静静地与闪着寒芒的锋刃对视。

“人类。”祂看起来并不在乎格拉德丝的僭越的举动，嗤笑言语里满是傲慢的纵容：“让我看看吧，你有没有资格向神挥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