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ONE 第80章 chapter 80 YOU

“那就麻烦前辈了，下周见。”

仙道掐断电话，随手举起玻璃杯，两片柠檬摇摇欲坠，起起伏伏如不远处的海浪那般赏心悦目。

越野对洋子使眼色，好奇心作祟。

“仙道，前辈是男是女？”

于是脱口而出。

“都有。”

眯起眼，仙道笑容灿烂，被追问着究竟什么情况，他干了一杯柠檬水在刺眼的日光下慢悠悠的道来。

最近一起吃饭时电话不断的主要原因是就读于同一所医学院的旧友们计划聚餐，难得大家都跑来了美西，往上数年长五六岁的学长学姐也应邀参加，刚刚那通电话则是那年与仙道颇有缘分的深田学长，尽管只有短暂的半年同校交往，享有相同小众爱好的两人私交不错。

得知仙道留美消息是最近收到聚餐名单时的事，前辈主动与他联系上了，并邀请仙道下周前往他所就任的医院先碰个面。

“所以深田是个男人吧？”

越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没几个女人喜爱在强烈紫外线下钓鱼这种老头子的活动。

“Bingo。”

仙道朝他竖起大拇指，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洋子上月测出有身孕，他这位从十五岁起结交的好兄弟至今单身，左手无名指一枚戒指唱着独角戏不再给任何人机会，仿佛这世间除了爱情之外的事都乐趣十足，仙道无意投入于下一段恋情。

倘若有下一段，那人将是有姓名的第八个。

*

仙道仍住在与星野同居过一年的那间全海景公寓，自她搬走后空间略显宽敞，异地的那段日子里他习惯了睡在她的那间主卧，没人占据各方面更具优势的主卧，他便顺理成章的将自己的随身物品从隔壁间挪了过去。

从那日起，仙道独占了一片得天独厚的金门海峡景观，从卧室的窗往外看，一座橙红色的金门大桥气势磅礴矗立在蔚蓝天空下、湛蓝海面上。

两年前的仙道彰得偿所愿，他不用和任何人合租，她彻底从他生活中消失。

如果与她在同一张纸上签字的流川枫不是全美人尽皆知的球星，那才算得上彻底，请人收拾了一万支白玫瑰的那个周末，他在体育台转播的比赛中看见了镜头切到观众席间的星野，那次她无名指上的钻戒没有戴出门，结婚的消息仍是个秘密，因此镜头没有多给她几秒钟很快切回了场边讨论战术的球员与教练。

或许只有2秒停留在她身上，仙道面无表情的拧开了易拉罐的包装，随着气泡涌出的仿佛还有些难以名状的情绪。

2秒，足够看清她的面容了，眼科医生仅需1秒就能从她眼中找到另一个人的轮廓。

过人的天赋有时候反倒成了自刎的快刀，说着不回头只会向前看的人那天夜里难得的醉了一回，躺在没有温度的双人床上，口吻温柔依旧。

“悠，有件东西你忘记带走了。”

喃喃自语着入睡，皎洁的月光在模糊的视线里变得朦胧，明亮的始终是一双浅褐色的眼睛，不讲道理的美丽，不讲道理的赢得了他全部的喜欢。

星野隔三差五出现在娱乐版头条上，伴随着流川承认已婚，这对日裔情侣的恩爱日常在球队所属地名声大噪。仙道没有关注流川的社交账号，星野的账号从分手那日期就与她的手机号、邮箱等联系方式被一起删的一干二净了。

越野悄悄关注流川与星野，仙道越不当回事他越要频频提起，那些众人传颂的故事激不起任何水花。

领证结为合法夫妻了。

星野悠随夫姓更名为流川悠了，包括她的社交账号。

流川几乎每个月都会发一张星野的照片或是合照，她的长发被剪短又长长，指甲上有小猫脚印的图案，两人收养了两只猫，名为“cream”与“butter”，与毛色相匹配。

流川夫妇在某海岛度假，回国后被曝出是大溪地，毕竟只有七家酒店的顶级海岛很容易从照片中找到蛛丝马迹，坐海观山的美景之下，星野钓起了一条比她手掌都小的鱼还笑的乐不可支。

“那很好啊，钓鱼有收获总是喜悦的事。”

仙道一笑了之。

太阳追着地平线跑，眨眼间落日余晖印在玻璃色的眼眸中，他还是在心里问出了那一句。

所以悠，在海边钓鱼的时候，你有没有。

有没有一瞬，想起我？

*

仙道医生连任票选top3最想约会对象，一枚戒指拦不住前赴后继的爱慕，病人们借着感激之由往他办公室送花送礼，如无过于热情的人需要他拿出点演技劝退，护士小姐们的玩笑话他不否认。

“仙道医生是订婚了吗？”

刚戴上戒指那周，被问了不下三四十回。

“是啊。”

到后来就笑着承认了。

“诶？！难道是经常来找你的那位越野先生？”

要知道上次有女孩子来医院找他那便是星野，不过是叫他来车库坐进车里吃了顿打包的外卖色拉，接下去的两任仙道并没有给出具体上班的地址，被女人追捧的仙道医生不流连于女色的说法就此传开。

当然，全都是抱着打趣的心情，无人当真。

众所周知，两三年前他曾交过一位女友，两人发展到同居，这些都是临近下班有同事趁空摸鱼去医院周边采购晚餐食材时仙道加入了写购物清单阵营时被发现的，他直言不讳下班后要回家给女朋友做饭吃。

真是幸福的女人啊，全医院上下都发出了感叹。

“哈哈哈，嗯嗯。”

仙道心想着如果订婚指的是永远在一起的承诺，那他此生或许真与越野锁死了也说不定。

“啊呀，仙道医生神神秘秘的，究竟是谁不能讲？”

护士小姐追问道。

“是你。”

仙道深情看向她，简简单单留下一个词，与面红耳赤到低下头的护士小姐。

“别开这种玩笑嘛！”

她捂着嘴呵呵笑，这是任何人都听不懂的，独属他的秘密。

YOU（你）。

YUU（悠）。

*

“仙道，我和停车场的工作人员交代过了，你到了就跟他走。”

“那就麻烦了。”

深田前辈和从前一样对他照顾有加，提前打了招呼空出了离电梯较近的车位，周三调休一日，仙道吃过午饭悠哉出门，约莫下午两点抵达这所距离市中心仅20分钟车程的知名公立医院分院。

眼耳鼻喉科位于东区，妇科位于西区，这也是为什么仙道愿意请半天假提前与前辈见面，对方虽与他不同门，可几步之遥便能去全国闻名的旧金山眼科转转，看似吊儿郎当的仙道医生在专业上毫不含糊，私立医院与公立医院的看病流程有着天壤之别，他不介意先行打探行情多一种选择。

宝蓝色的奔驰丝滑倒入划线车位，保安介绍着说，他身旁那部招摇的Porsche911是深田医生换的第四辆了，从某日起他成了该品牌的狂热粉丝，每隔两年买进卖出倒腾一回。

银灰色，流线型车身，的确是辆好车。

往电梯口走的那几步，仙道思索着究竟是公立医院收入更可观还是因为前辈是该病院专家的缘故，走着走着一分钟的路愣是没了方向。

抬头定睛看，面前一堵白墙，墙上印刷着箭头。

对着空气笑了笑，他转过身，目光锁定电梯间之前，他暮地迟疑了脚步。左前方停的那部车是见多少次都会恍神的车型，今日这台甚至与她的那台同色。

仙道继续朝前走，很快又在心里发笑，今时今日的星野又怎么会开这台车，新闻报纸上的她总是坐在黑色库里南主驾接流川下训，亦或是两人同时上了埃尔法保姆车，偶尔也被拍到驾驶着流川遥的红色法拉利。

总之其身价与身份，都不会再与这台初出茅庐购入的代步车挂钩。

待走近那刻，依旧没忍住瞥了一眼车窗，素朴到没任何装饰倒与她风格一致，仙道晃晃脑袋问自己为何那么久过去了还会想起那夜冷风吹动她的裙摆，等代驾的十多分钟里握紧了一双手的回忆怎么就能长存于他被人诟病的健忘脑袋里如此之久？

直至眼角余光扫到了车牌，那一瞬，笑容彻底僵住。

她的车牌后三位数，他甚至能倒背。

793，并非具有特殊纪念意义的三位数，只不过同居那段日子里两部车紧挨着停，上车下车无数回，是根深于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三个数字的排列组合，眼下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面前，静止的车辆如同被踩上了油门，轰然撞上了他平静如水的心。

星野在这里？

仙道略微调整了一小口呼吸，琢磨着更大概率是这部车的主人已经不是她了。

其实他早已习惯了分手后与星野有关的新闻突然冒出来，同事们都是流川的铁杆粉丝，午休间隔三差五会出现他与她的八卦，旧金山是勇士队的主场，就算是走在路上顺手买杯咖啡都能听见流川悠的姓名。然而这一刻，当一台有着共同回忆的实体车就这么出现在眼前时，仙道医生所学的基础医学告诉他。

心率不齐、呼吸急促、脉象紊乱，在他身上同时发生。

“呼……”

手指捻了捻鼻尖，轻笑着低语怎么可能是她。

紧接着笑得更释怀，大步迈向前方的电梯间。

七拐八绕来到西区三楼，顺着指示牌的方向寻找前辈所在科室，仙道的身高一路上招来不少瞩目，路人心念会跑妇科的英俊男子应早有所属也就不上前搭讪了，十分钟后他顺利敲响了挂上“深田主任”牌子的门。

“啊，是仙道啊，快请进。”

采光极佳的办公室有里外两间，不愧是主任级别，秒杀了他私立医院的那间。

“打扰了，深田前辈。”

仙道随手关上门，接过一瓶矿泉水坐下。

久别重逢的喜悦在雀跃的笑声中尽显，前辈已婚并育有一儿一女，整洁的办公桌上摆放着全家福若干，被关心了职业发展后自然逃不过八卦之心。仙道的生活简单都寥寥数语能交代，交往过一些女友没走下去，独身或许更适合他随遇而安的脾性，独居生活里有朋友们的关心与爱护，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养一只狗作为日常夜跑的陪伴。

“一个人也自在，小女儿出生后我可是都找不到机会出海啦！”

前辈笑的春风得意，遗憾中带着对上天成全的感恩。

“嘛，那确实不是个适合带孩子出行的活动，不过在海边挖沙子也很适合您。”

指着某张相片中深田被孩子们用沙子埋住了半条腿一脸幸福的模样，仙道说。

“你啊你，还开起我玩笑来了！”

护士小姐敲门送进两杯咖啡来，细心的前辈还记得他的口味，不加糖加奶最纯粹的冰美式。水汽顺着杯壁滑落，可爱的女护士看呆了愣在原地迟迟不将咖啡递给他，果然很快就被主任取笑了。

“Cindy，这是我的学弟，要介绍认识一下吗。”

护士小姐吃惊的张大了嘴，红着脸赶紧将咖啡往仙道手里塞，嘴里咕哝着“主任别闹我去忙了”，两只眼睛依依不舍偷瞄正在品味咖啡的他，并接受到了微笑的注视。

“前辈也很爱开玩笑哦，已婚人士都放不放过。”

他当然注意到了端来咖啡的那双手上显眼的婚戒。

“哈哈哈哈，被你发现了，人家那枚和你可不一样，你这是用来挡桃花的吧？”

洞察力果然敏锐，深田大口吸了半杯冰拿铁，目光停留在仙道的手指上，骨节隆起分明，甲缘整洁白净，做医生这行总是十分注意个人卫生的，他更是不例外。

“被发现了呢。”

仙道转了一圈戒指，沐浴在阳光下的铂金与他有着相同体温，存在感并不强。

这间办公室的景观格外吸引人，大片玻璃外是一颗参天大树的顶端，枝繁叶茂在夏季为行人遮阳，偶有羽毛斑斓的小鸟飞过，停留歇脚又展翅高飞，远处的蓝天白云是衬景，旺盛的生命力叫人感叹。

不愧是诞生生命的起点，仙道在心里想。

“深田主任，抱歉打扰一下。”

欣赏美景的两双眼睛被突然闯入的护士打扰到，这次她似乎没敲门。

“怎么了？”

前辈转动座椅面向门口问。

“Ru（流）……”

短暂的停顿，她的声音又响起。

“我是说Ho（星）……”

又一次戛然而止。

仙道仍旧注视着此刻跳跃于树枝上的小鸟，紫色羽毛美如油画，两句未说完的话全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Ru（流）……

Ho（星）……

Rukawa（流川）。

Hoshino（星野）。

他在脑海中将称谓补充完整，转身那刻只见护士已经走近朝着深田前辈说起了悄悄话，过分安静的空气里他的心跳无法遏制的正在加速，远处传来脚步声。

“仙道，抱歉，我有个病人临时约了复诊，你要不要去眼科那边转转等我这边结束了再来？”

深田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声音里带着歉意。

“前辈不介意的话，我在里面等也可以。”

他指了指一扇门后的休息室，那是深田的私人空间，也能用来招呼亲友。

“哦，好，没问题。”

前辈不假思索的为他打开门，仿佛就是前后脚的错过，脚步声由远及近，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另一扇门被打开。

当你深爱过一个人，等待她回家的那门前几步，脚步声都是刻苦铭心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