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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朱墙 第11章 徐苍凌

作者:两文阿婆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2-11 04:10:50 来源:文学城

奉天殿内灯火通明,虚晃的烛火摇曳,李长乾稳坐在大殿内凝眉不展,不断的摩挲着手指间的白玉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田四从门外走来,拜道:“陛下,皇后娘娘身边儿的秋月姑姑来报皇后娘娘凤体已无大碍了,太医说过些时日便可康健。”良久,他并未听到陛下的声音,微微一抬头,李长乾岿然不动,仿佛置身事外。

“朕知道了。”他不咸不淡的说道。

那双不含温情的眸子犹如枯井,浓墨深谙,宽大的身躯纹丝不动,田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他从李长乾还是皇子之时就相伴左右,从他年少轻狂睥睨人间到如今深不可测一朝君王,不说十全十,七八分的圣意是揣测的到的,按理说徐皇后是卫国公家的嫡小姐,当年也是艳绝天下不可多得的美人,成亲赐婚以来就没见过他们二人有过缱绻,从未见过情深浓意,陛下也只在正月十五时去她房里坐坐,倒是给全了脸面,如今这后宫里除了皇后娘娘也并无其他的娘娘,外人都道新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皇后娘娘好福气,只有他心里也明白,陛下啊,想的还是那位已嫁人多年的长公主殿下,就算过了将近十五年,陛下唯一念在心头的,还是那位。

李长乾放下了手中那只泛着光泽的白玉杯:“召徐苍凌过来。”

夜已深,屋檐上偶尔停留只鸟雀,月光透过云层散落在将军府的亭楼阁榭上,一位中年灰袍男子正担忧的望着石桌上已醉成一滩烂泥的男子,石桌下一片狼藉,红色的酒坛子散落在男子的身边。

灰袍中年男子不忍上前劝道:“少爷,别喝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您又何必呢……”

男子听后慢慢起身,满身酒气,眼神涣散笑道:“无妨,赵叔,我没醉。”他摇摇晃晃起身:“我只是今日……见了她一回。”

中年男子连忙扶住他高大的身躯,无奈道:“少爷,老奴扶您进去歇息吧。”

他又拿起桌上一个未开封的酒罐,拧下来酒塞后抬起来对着那轮皎月,酒罐因不断地摇晃酒汁溅落在石桌上、地上,他苦笑连连道:“爹,儿子我不孝,您交代的每一句,儿子都没做到。”后又喃喃道:“不对,做到了一条,您临终时叫我生死誓忠懿德太子殿下,儿子做到了。”

他身后的灰色长袍的老管家心痛道:“少爷,老爷都知道您的一片孝心的,您别再执迷不悟了,恕老奴斗胆一句,那位,是您不能想的。”

他猛灌了一口,呛了口鼻,扶着石桌不断地咳嗽,满脸通红:“我知,我都知。”后又颓然坐到石凳上满目苍凉:“可她现在厌我怨我,我别无他法,我也不敢奢求别的,只愿往日能瞧她一眼便好了。”

一小厮从幽径快步赶来:“少爷,皇上谴田公公来召您入宫,田公公说皇上邀您有要事相谈。”

冷风寒冽,吹散了徐苍凌一身酒气,他肩背挺直,身着一身远天蓝常服,目光清明,与方才判若两人,田四在一旁温声道:“更深露重,劳烦徐将军了,徐将军是大邺的中肱之将,陛下兵临凤阳城下之时,多亏了徐将军里应,陛下颇为敬重,徐将军往日飞黄腾达之时别忘了老奴曾在陛下面前美言过几句。”

徐苍凌不漏痕迹的皱紧了眉头,只一瞬间便消失不见,“田公公谬赞了,徐某一介武夫,平日里不是研读兵法就是点兵练将,朝堂之事并不挂心。”田四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这个徐苍凌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皇上真是看走了眼,近些时日颇为重用他,连只许皇家子嗣祭祀的清檀山之行都并未让御林军跟随,点名要懿德太子的旧部翊军首领徐苍凌随身护卫,满朝文武无不暗自揣测,这徐苍凌父亲是新帝还是皇子之时的师父徐渠将军,想来新帝是顾念师徒情谊,可又想到徐苍凌在李长乾领兵攻城之时与他里应外合,算来也是徐苍凌看准了少帝庸碌无为,想来早就投靠了还是诚王的李长乾。

饶是他们自己在大势面前屈服了,却依然暗自腹诽徐苍凌原为懿德太子左膀右臂,一朝宫变,便忠心散尽,投靠了反叛诚王。

田四也偶有所闻,甚至徐苍凌白日里在长安街领兵巡视之时,经过一条栽着百年槐树的老巷子,里面涌出来一群老幼妇孺,冲他头上丢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徐苍凌的手下欲逮捕,缉拿大牢,竟没想到是徐苍凌后来拦了下来,平息了此事,这桩事成为了凤阳城茶余饭后的笑料,大臣们纷纷摇头觉得徐将军疯了,颜面尽失,有辱官威,后来忘了是哪位前朝大臣道,那是懿德太子弱冠那年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之时所救济的流民,后来定居在凤阳城。

众人心中有把秤,百姓受少帝庸碌之苦数年,若没有梅清驸马的佐政,这天下早就大乱了罢,仿若没有诚王,也会有无数百姓揭竿而起,早年间懿德太子与昌武帝接连薨逝后,少帝登基,大邺的黎民也期盼着少帝能是中兴之主,海晏河清的盛世也能在这位少年身上再次呈现,毕竟,这位少帝是懿德太子李长孝的血脉。

想来,这徐将军心中对懿德太子还是有愧疚之情的。

田四将徐苍凌领到在奉天殿内便告退了,李长乾挥了挥手屏退左右。

徐苍凌恭恭敬敬的行礼:“臣参见陛下。”李长乾凤眼微咪,并不开口,过了片刻,他出声,“徐将军,朕夜深召你觐见扰你清梦,可有怨言?”

徐苍凌低着头:“臣是皇上的臣,皇上何时召见臣,何地召见臣,因何事召见臣,臣都无怨言。”

李长乾听后笑了下,却不至眼底,“徐将军的为臣之道,朕好生敬佩。”他慢慢地走到徐苍凌跪的挺拔的上半身前,徐苍凌只感到上方沉声,“徐将军,朕早年间觅得件宝物,是千年前玄武白帝赠予其原配皇后的凤冠,他们二人青梅竹马,相伴长大,这位皇后纯善温良,二人传为一段佳话,是千百年来第一位力排众议从未纳妃的千古大帝,而这顶饱含深情的凤冠,传闻谁若赠予给相爱之人,那便可青丝共白头,徐将军,你相信吗?”

徐苍凌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眉眼间氤氲,“皇上所言,臣亦以为是。”

“那徐将军猜测下,这顶凤冠,如今在何人手上?”

“皇上与皇后娘娘恩爱两不疑,此冠必然在娘娘千岁宫中。”他回道。

李长乾笑意更甚,并未回答,他走回到案前,状似不经意间“徐将军可知,鹣鹣这种动物,一生只能一目一翼,缱绻非常,有次朕打猎路上经过燕地外的四十里地的江河镇,燕军骑兵误杀了一只,另一只你猜如何了?”

徐苍凌藏在宽大的袍子后的拳骨微微锁紧,李长乾睥睨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接着说:“另一只,便呜咽一声,哀鸣遍野,死了。”

“朕见此状便回头赏了那个骑兵一百军鞭,堂堂男儿竟也受不住,朕也叫他哀鸣了三天三夜,在血泊中朕在他耳边说道,朕若是余下的那只,便是拼尽全力,也要啄瞎他的一只眼睛,或是,叫他此生受尽折磨。”

李长乾沉声道:“徐将军跪着作甚,起来便是。”

徐苍凌缓缓地站了起来,跪了许久,李长乾敲了敲玉案,田四便快步前来,为那个白玉杯沏上新茶。

“徐将军,你说朕做得对吗?”他触碰到白玉杯温热的气息。

徐苍凌拱手:“皇上是英明之主。”

“错,你该说朕滥杀无辜,教下无德,视人命如草芥。”李长乾字字敲入地下,却并未动怒。

田四心中不断打着鼓点,皇上越来越阴晴不定,徐苍凌不识好歹,方才下了他的面子,若是明白人现如今他也能美言几句,现在换了徐苍凌,他就没那么好心了。

徐苍凌并未慌,“皇上做事自然有皇上的道理,臣不敢妄揣圣意。”

李长乾闲庭信步那双凤眼却并未放过徐苍凌任何神情,“今夜你就在沙陵渡口候着,魏净直若有不测,他断胳膊也好丢了腿也罢,命还在,你便助他去往永州。”

徐苍凌心中咯噔一下,“臣亲眼看见魏大人……的尸首。”

李长乾笑道:“徐将军方才振振有词的为臣之道,此时忘得一干二净啊。”

徐苍凌知他已然动怒,便不好再说,起身告退,径直走了出去,李长乾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思索。

田四眼珠一转,在李长乾一旁道:“陛下恕老奴多言,老奴想来徐将军还当如今是少帝当政,陛下心胸宽阔,倒是徐将军仗着与您少时的情分,惹您不快。”

李长乾并不出声,田四只当他默许了,田四默默看了一眼,便发现李长乾平日里穿常服便会戴着的木簪不见了,接着问道:“陛下,奴才瞧您今日并未戴着木簪,奴才去寝殿找来,您平日里瞧见木簪就会喜笑颜开。”

李长乾冷眼扫了扫他,田四顿时战栗不止,怪他多嘴,上次陛下训斥他就是因为木簪,他又来触陛下霉头,真是八条命不够,他是活腻味了。

李长乾起身,淡淡地说道:“舌头是用来说人话的,不中用的话那便割掉。”后又回头警告道:“田四,若让朕再听到你在背后妄论朝政,污蔑朝臣,那些往日的情谊便烟消云散,你离身首异处之日也就不晚了。”

田四冷汗浸湿了里衣,他的确是仗着自己是孟皇后赐给还为皇子的李长乾才往日行事便放纵了些,李长乾为诚王时,对于他不加多过问,他渐渐忘了身份。

他的牙齿不断地打颤,而如今,李长乾是上位者,是大邺的皇帝,是篡了皇侄位的冷血藩王,他忘了李长乾骨子里是除了那位是谁也不在乎的,包括那两位留着他血脉的皇子,而这样的人,动怒后,就不简简单单是赶尽杀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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