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梁嵛应了一声,“醒了?”
低沉的男声在距离脸颊很近的位置传了过来,常妙张了张嘴,反应了半天才呆呆问道:“你不是出差了吗?”
梁嵛低眸看着胸前某人无意识掰算着的手指头,轻叹了口气。
“提前回来了,晚上到机场的时候给你发过消息,你没看到?”
有点尴尬的提问……很不巧,她又没注意到,不过提到这个,常妙倒是想起来晚上的事了,大概是睡了一觉,脑子开阔了不少,她甚至还想起来自己当街抢人衣服,以及挂在学校墙头下不来被梁嵛手动掰下来的场景……
常妙伏在他背上,手指心虚地蜷了蜷,没好意思接这茬。
正巧目及周围一排排冰冷的轿车,她扑闪着睫毛,立即转移话题说:“那个,我们这是在哪啊?”
“我住的地方。”
两人的斜前方正是一处电梯,梁嵛用下巴示意,“从那上去就到了。”
常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一时睁大。
“还是你想回去?”
常妙心中升起喜悦。
可以的话,当然——
“但建议你还是住一晚吧。”
梁嵛这时蓦地出声,“过了末班车的点了,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今天送不了你。”
常妙一愣,车库里的冷风好像忽然又找回了存在感,嗖嗖地刮脸。
她悄悄埋低脑袋,只留一双圆圆的葡萄眼在外面无措眨巴着,“那,那就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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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梁嵛所说,能放到这会儿还要去做的工作自然是紧急的,他把人带回家后,再多的也顾不上说,给常妙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然后又到卧室翻出两件自己没穿过的衣服给了她,接着就进书房工作去了。
常妙手里的水还没喝完,也就拳头高的杯子,水量不算多,杯口压在唇边,仰头咕嘟咕嘟就喝了个干净。
也许是今夜的状况比较多,地下车库时梁嵛说的那句话还不断在她脑子里回放。
真的好直白啊……
为什么这人可以如此不假思索地说出拒绝的话来?
当然了,她不是第一次发现梁嵛讲话直白这件事,也不是为他那么说话感到不舒服,反而是感到羡慕——想到什么说什么,碰见不合适的就直接讲,拒绝内耗,真的超级厉害的好吗!
常妙甚至幻想,如果那个时候换做是她,梁嵛提出想回家,那她一定累死自己也得给他送回去!
梁嵛他们家是一梯两户的设计,面积挺大,主卧和客厅各有一个卫生间,但估计是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原因,洗漱用品什么的基本都在主卧的那间里放着,常妙因此也是在主卧的卫生间洗的澡。
原先的衣服好像被酒吧里的烟酒腌入了味儿,常妙开始犹豫了下,但还是受不了,干脆连着内衣一块儿洗了。
晾一晚上呢,这么长时间总能干个差不多吧?春天衣服也不厚,到时候就算潮一点,也比臭乎乎的好。
想到这里,常妙又记起来梁嵛的那件风衣,她穿了那么久,估计也沾上味道了。
要不一会儿也洗了?
常妙动作快,三两下揉搓过水完,拧干,就准备去大门那边拿风衣,然而她刚把卧室门打开,下一秒,对面房间的门也开了。
抬头望见梁嵛的那一瞬间,常妙整个麻了。
她……没穿……内衣啊!!
原本打算跑出去把衣服拿了就进来的,她根本没想到梁嵛会这时候出来!
此刻,梁嵛端着个空杯子,目光淡而探究地落在她身上,不知怎么,就这么跟她僵持了半天还不说话,这种安静让常妙感觉很不妙,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
梁嵛:“你……”
梁嵛开口了!
常妙一个激灵,绷着身子,严阵以待着他接下来要说出的话。
梁嵛身上还是出门时的那身衣服,往前迈步时,黑色西裤随着膝盖的弯曲微微上扯,几道利落的褶皱极快地勾画出对方掩在布料下的双腿来,笔直,有力,却又吝啬给予任何人窥探的机会从眼前一闪而过。
与之匹配的本应还有皮鞋轻碰瓷砖的清脆声,但此时梁嵛的脚下唯有一双藏青色的老头款塑胶拖鞋,实在让他难以撑住空气中的紧张感。
过久的使用已经促使这款拖鞋的质量直线下降,梁嵛每一步往前,常妙都能听见由于体重挤压出去的苟延残喘声,所以当梁嵛把手背贴在她的额上时,常妙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注意力未收回的迷茫。
“脸怎么这么红?”梁嵛垂着眼皮,视线扫过她的耳朵、脖颈,语气略慢,自问自答般思索,“喝醉酒是不是不适合立刻洗澡来着?”
常妙:“……”
不管怎么样,经过一阵“你问我答”,梁嵛到底是没关注到某些特别的地方去,常妙将自己的皮肤红的事统一归咎到洗澡水太热上去,梁嵛听了倒也理解,后面又听她说要去洗自己那件风衣,他微愣后,不免看了眼客厅里的挂表,“不用,正好家里有些别的衣物需要洗,我明天一起放洗衣机就好。”
“今天抱歉,我有工作要赶,忘了你有这个需求,洗衣机就在阳台,明天白天带你去看,下次有需要你直接用就好。”
确实,他以前的生活向来是以工作为主,除此之外只有自己,所以有时候忙起来下意识就不管别的了,但他现在做了人家的丈夫,不是一个人了,碰上总要多想上一想,考虑到常妙才行。
梁嵛做事一贯认真,快速复盘了一遍今晚的事情,觉得主要没做好的可能就是在进屋之后,至此,覆在玻璃杯上的食指轻轻摩挲了下,沉声道:“今晚就先这样吧,一会儿把头发吹干早点睡觉。”而后顿了下,补充,“不用管我。”
常妙自然是飞快点头答应,毕竟现在这个样子她真的没勇气这么一直跟他说下去,她拿出乖巧的模样,朝他挥手,“嗯嗯嗯,我知道,你去忙你的吧。”
说罢,后退一步,果断关门隔离了对面的视线。
常妙的手还扶在门把上,听到外面的拖鞋声渐远,她才长吁了一口气进了卫生间。
之前洗好的衣服还在那放着,最上面的两件颜色浅白,顶光一打,尤其晃眼,正是刚才让常妙尴尬的元凶,她晃晃脑袋,努力把刚才的事情丢出脑海,然后马不停蹄找出吹风机开始吹头发,吹完了再抖开浅白色的布料继续吹。
文胸因为夹着海绵有厚度实在没办法光靠吹风机,她只能先顾着另一边,剩下的湿衣服则和文胸一起搭到外面的阳台,明天早上她早点起来,提前把该穿的穿好一定神不知鬼不觉!
这回开门出来时,常妙可谨慎多了,半截身子伸出去先探路,然而客厅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了,除了她所在的这间主卧,外面都是黑漆漆的,月光透过窗户也只映亮了些许沙发的轮廓。
常妙下意识往对面房间的门缝看了眼,灯光也淡,像是只开着盏台灯。
倒也好,黑一点反倒方便她行动。
常妙脚下趿拉着过大的拖鞋,抿住唇,小碎步踩着赶紧去挂了衣服。
堪比一场惊险的敌特任务,一切结束后,常妙扶墙站在黑暗里安抚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好了!总算能睡觉了!
残存的醉意催发着困倦,放松下来的身体自然转向主卧的方向,常妙正面色安详地往光亮处走着,但当步子迈进主卧的那一刻,她如梦初醒般僵住。
等等。
梁嵛他没跟她说睡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