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忱猛地睁开眼。
马车摇摇晃晃的,他靠在车座前,双手和双脚都被捆着,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红色的长袍。
薛忱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一转头看见了躺在他身后车座上的贺烊舟。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贺烊舟,贺烊舟和他一样也被换了袍子,红色袍子映衬得他更白了,睫毛微微上翘,鼻梁很挺,嘴唇薄薄的,是淡粉色,很乖很乖,他长得太人畜无害了,倒是给人一种想蹂躏的感觉。
薛忱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没忍住多看了一会儿,而后才思考起他们的处境。
他们两个刚才明明还在姬繁的画室。
贺烊舟感觉不对劲的那条河,就是岐尾河,但当时他还没来得及和贺烊舟说什么,就跟着贺烊舟被吸进了数位板中,失去了知觉。
薛忱花了点时间将绑在自己手上的绳子解开,而后掀开一点车帘缝隙,往外看了看。
灰铠紫盾,头盔映花,是西乐的侍卫没错了。
看来他真的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贺烊舟也会来到这儿?
薛忱坐了回去,盯着贺烊舟,脑子有些乱。
贺烊舟是被憋醒的,睁眼就看到一只邪恶的手捏着他的鼻子,他刚要说话,那手又马上捂住了他的嘴。
就见罪魁祸首薛忱一根手指竖在唇前,轻音对他说:“别出声。”
贺烊舟懵懵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薛忱神色凝重,他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薛忱这才放下心来,拿开了手,
贺烊舟感觉手臂酸麻得要死,他想坐起来活动活动,这才发现自己被绑住了,他第一时间就怀疑是薛忱干的,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压低声音:“你想干嘛?”
他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法治社会,你别……”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了薛忱身上穿的东西,接着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
不是现代人穿的。
车轮轧过一块石头,马车往一侧颠了颠,贺烊舟没躺稳,眼看着就要往地上倒,他心道不好,下一刻就有一双手伸出来把他扶回了车座上。
贺烊舟没心思道谢,他自闭了。
他吃力地翻过身,背对着薛忱,不想看见他,也不想和他说话。
愣是他再傻,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好心帮薛忱,为什么要管薛忱,为什么那么多事,上赶着和薛忱一起找去姬繁家,现在好了,原本自己可怜薛忱,现在轮到薛忱来可怜自己了。
他没看过《将军》,只知道主人公是薛忱,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贺烊舟。”薛忱叫他。
贺烊舟:“……”
“贺烊舟。”
“……”
“贺烊舟。”
“……干嘛。”
身后传来动静,只见一只手放在他的头上,顿了一下,而后用力摁了摁。
贺烊舟:“……”这不会是他安慰人的方式吧?
“现在的情况有点棘手,你先听话一点,把眼前这关过了,本将给你想办法。”
“哦……”
马车外突然一阵喧嚣,薛忱快速捡回绳子,在自己手上卷了几圈,靠回车座旁装死。
“那两个还没醒?”
“没呢头儿,眼看着明天就到南垣了,再不醒就用点手段吧。”
“行,天快黑了,今晚就在这儿扎营,我过会儿来看看他们。”
“是。”
贺烊舟心凉了半截,还有半截没凉是因为他身边有主角在。
马车逐渐停了下来,薛忱看了看马车外,看守他们的侍卫换了一批,不远处的那些侍卫在生火烤肉扎营,他看着暗下来的天,判断了一下时间,此刻大概是酉时。
“你,把这些拿去喂那些郎儿。”其中一个侍卫指着另一个侍卫,递给了他一个大筐。
“刚抓来那两个要送吗?”
“醒都没醒,送什么,浪费粮食。”
“是。”
薛忱默了默。
贺烊舟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话,他艰难地坐了起来,“他们说的应该是我们吧?”
薛忱:“嗯。”
“郎儿是什么?”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貌双全的男妓。”
贺烊舟:“……”
啊?
男妓?
我么?
贺烊舟一阵恶寒。
薛忱心中了然,一下就猜到了西乐给南垣送郎儿的原因。
北杭没了他,果然打不赢胜仗,现如今西乐都已经沦落到要去求和的地步了,可见局势的紧张。
“你可以先帮我把手解开吗?好痛。”贺烊舟自己偷偷解了很久,发现根本就解不开,只好向薛忱求助。
“等会儿有人要过来,你先忍忍,嗯?”薛忱没听到贺烊舟的回应,想着给他松松结,不让他那么疼,哪知才转头,车座上的人已然不见了。
但是衣服和绑贺烊舟的绳子却还留在上面。
薛忱快速走过去,只见衣服里有东西动着,还传来轻轻的呜呜声。
薛忱把衣服提起来,一团白色的毛茸茸掉落在地上,扑咚一声,竟是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贺烊舟原先好好的坐着和薛忱说话,突然就感觉世界变得越来越大,他赶紧叫薛忱名字,但发出来的却是软糯的呜呜声,随后视线就被布料遮挡,全身都被包裹在衣服中,他难以相信地感觉到了自己变成了一个小毛团,手和脚也变成了肉爪子。
我靠,不会变成狗了吧?
贺烊舟有点难崩,被薛忱往地上一摔,眼泪都要出来了。
什么?让他穿进漫画就算了,为什么连他做人的资格都要剥夺?
上天,你好无情啊——
他看着薛忱蹲下,把给自己提了起来。
一人一狐对视,贺烊舟从薛忱的眼中也看到了震惊。
“贺烊舟?”薛忱叫他。
“嗷嗷——”贺烊舟小声地回应。
他能听懂吗?
完了呀,这下薛忱可以直接把自己往野外一丢,当不认识了。
贺烊舟看着薛忱顶着难以形容的表情,将自己放回了车座上,而后顺了顺他身上的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本这辆马车上有两个人,现在变成了一个人和一只狐狸,等会儿还会有人过来看他们,这可如何是好?
薛忱紧抿着唇,脸色有点难看。
贺烊舟感受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一下一下的摸着,有点不自在,他低下头咬住他的手,希望他别再碰自己了。
薛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对着小狐狸道,“贺烊舟,你现在可是任人宰割了,不听话就把你扒皮吃了。”
贺烊舟:“……”
我靠,他真是这样的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亏他还是主角,一点善心都没有的人也能做主角,这个世界真的太可怕了。
薛忱见小狐狸耳朵耷拉了下去,知道自己吓到他了,手动把他的耳朵立了起来,“在这儿等本将回来。”
-
天黑了,侍卫们都有所懈怠,原先站在马车外的侍卫少了几个,剩下的都原地坐着,打瞌睡的打瞌睡,聊天的聊天,吃东西的吃东西。
薛忱摸到离马车最近且落单的一个侍卫旁边,快速捂住了他的嘴巴,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轻声在他耳边道,“敢出声马上就杀了你。”
侍卫发现挣脱不开,果然不吱声了,薛忱将他拖到黑暗里,看了看附近,确认没人后,将手卡在侍卫的脖子上,问他:“这些郎儿哪来的?”
“我……我不知道。”
脖子上的手紧了紧,侍卫有些踹不过气来,他忙又说,“从西乐百姓里挑…挑来的。”
“那两个刚抓来的呢?”
“在岐尾河捡的。”
果然和岐尾河有关,看来贺烊舟回去的方法也要去岐尾河找了。
“你们领头的是谁?”
“刑部尚书…蔡聂,蔡大人。”侍卫想看清身后人到底是谁,但薛忱根本不给他机会。
“他在哪个马车?”
“最大的,上面映着金莲花的马车就是。”
他话音刚落,薛忱就将他敲晕,扔在了地上,随后把他的衣服扒了下来,换到了自己的身上,潜入夜色,向侍卫说的那辆马车走去。
蔡聂浪了一天,此刻正在休息,他睡眠不好,不允许手底下人在他睡觉的时候发出一点儿声音,所以侍卫都离这辆马车远,正碰上大家都休息的时候,他们便也偷懒,窝一起睡着,没什么人注意马车这边的动静。
薛忱很顺利地上了蔡聂的马车,他脚步轻盈,在外面先看了一下马车里的情况,而后才摸进马车里。
蔡聂很奢侈,他的马车大得离谱,里面有一张大床和两张桌子,中间居然还能留下大片空间。
鼾声从榻上传来,薛忱顺手捞过挂在桌旁的刀,走过去,将刀抵在了蔡聂的脖子上。
刀碰到蔡聂脖子的那一瞬间,他就睁开眼,和薛忱的视线对上了。
“别喊,本将不杀你。”
“你是谁?”蔡聂眼睛通红,额头冒起了冷汗。
薛忱没回答他,“北杭是不是大败了?”
蔡聂盯着薛忱,感觉他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
“现在的将军是谁?”
将军……
蔡聂瞪了瞪眼睛,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他曾经去过一次北杭,远远见过这个人一面,就一面,但他印象很深,“你是……薛忱?”
是了,是他没错了。
“回答。”薛忱将刀往前抵了抵,血线在蔡聂的脖子上崩开。
“是…是汪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