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文其本以为郁鸣经此一遭还是打不碎的硬骨头,看来是知道疼,学会收敛爪子服软了。
他面色缓和,很受用这套讨好:“这才乖。”
突兀的铃声横插两人中间,骆文其摸出手机,面部肌肉产生细微的变动。他松开郁鸣的手,捏着手机向门外走去。
室内恢复安静。
郁鸣一秒变脸,那些柔弱顺从顷刻消失干净,只剩下满面阴沉。他抬头望了望墙上的钟表,接近下午一点钟,如果不出所料,这通电话是催促骆文其去工作的。
咔哒——
门重新打开,骆文其走进来拿起随身公文包:“身体还没恢复就别坐着了,躺下好好休息。”
郁鸣顺从地躺回床上:“骆哥要走了吗?”
“嗯,公司有点事。”骆文其边走边说,“一会我让助理给你带些换衣服过来,晚点忙完再来看你,听话。”
郁鸣“嗯”了一声,骆文其离开得很匆忙,因为今天下午的工作很重要,是多少人都求不到的好资源,江城顶尖杂志社CASIMO的合作。
这个杂志原是因为他才谈下来的,骆文其却以他身陷舆论风波,无法出现公众视野,不仅停了他所有工作,还将原本属于他的好资源转给他人。
郁鸣扯了扯嘴角,眸光冰冷。
等了半小时,生活助理带着行李箱赶到了医院。
助理是个年轻男孩,长相清秀,叫林枫,当初他看这小孩吃苦耐劳有上进心,给了机会,谁能想到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与他人里通外合。
林枫把行李箱放在墙角,问:“阿鸣哥,刚才骆哥跟我说你还没吃饭,你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郁鸣靠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钟表,“我的手机带来了吗?”
“……骆哥说不让你看手机。”
郁鸣忽然扭过头,睥睨打量。
冷不丁四目对上,林枫迅速挪开,莫名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不敢直视那双淡漠的眼。他埋头从包里翻出手机,双手递给郁鸣。
郁鸣接过手机,按下电源键,通知栏堆满了信息,几十通未接来电和短信。他细细过了一遍,未接来电都来自骆文其和VERTEX队友的电话,时间是今天上午。
短信倒是不多,就几条。
郁鸣点开界面,看到某个名字的时候一顿。他手指迟滞两秒,点进信息界面,十几条信息分别发自昨天和今天早上,以及一个小时前。
内容充斥着对方的担心,关切,用词严谨诚恳,看不出半点错落。
郁鸣一条条掠过,目光停在发自一小时前的信息,不长不短的话,写着“阿鸣,拜托,看到消息一定要给我回电话好吗?我真的很担心你!让我见见你好吗?”。
他五指收紧,简直想笑,唇角随着想法一点点牵起。
林枫一抬头,余光看到郁鸣对着手机笑,明明是张温柔的笑脸,眼底却寒意十足,嘴边噙着的弧度也让人不舒服,配上满脸苍白,透着几分诡异。
他心里直打鼓,忍不住偏头,想仔细看看。
郁鸣按灭电源,朝他歪了歪头:“我饿了,想吃点清淡的粥,可以麻烦你去帮我买吗?”
林枫被笑容闪了眼睛,他一愣,迅速道:“好的好的,我这就去买,阿鸣哥有什么想吃的吗?”
“麦记的鱼片粥吧,突然很馋。”
和平时一样的语气,林枫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果然是眼花看错了。他不敢怠慢,手脚麻利地背着包离开病房。
郁鸣听见关门声,笑容淡下。他掀开被子下床,拖出墙角的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一身深色的衣服换上。
林枫向来得力,除了换洗衣服还带了些日用品、皮夹、包。
这个包使用频率高,除了证件和日常用品,还有些近期的工作证。
郁鸣打开包,在工作用品的夹层翻找,从中找到了CASIMO的临时通行证。他捏着通行证,将包翻了遍,除了帽子、口罩,再没有别的能用上了。
皮夹都是银行卡和证件,分层里放着一沓钞票,年少时的飘零无靠,让他习惯在各个角落里都放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郁鸣抽出几张钞票,连带刚才那张临时通行证和手机,一起塞到了卫衣口袋里。他戴上帽子和口罩,乔装完悄悄离开病房。
所处的这座医院,是江城非常有名的私人医院,**性很好。
郁鸣绕到出口,打了一辆车,报了CASIMO的地址。
车辆缓缓行驶,掠过形形色色。
久违的景色,令郁鸣有些出神,他靠着车窗,看街道车水马龙,内心充斥着丝丝贪恋与怀念。
江城是港口城市,依岛而生,四面环海,随处可见海景港湾,船运四通八达。它因航运与国际密切往来,是亚洲最繁华的都市,其贸易、金融都跻身国际,位列前茅,更有着东方明珠的美誉。
车辆行驶半小时,抵达了江城繁华的街心,面前矗立着一栋造型别致的高楼,二十几层高,这是CASIMO的大厦。
CASIMO安保森严,外来人员需要登记,获取临时通行准许才能进入电梯间,前往工作区。一般除了娱乐、经纪公司随行团队,艺人助理团和特邀来的团队,大部分外来人员不允许进入工作区的。
进入一楼大厅,通行刷卡区的安保人员看到奇装异服,眉头一皱,上前阻拦:“先生,出示下通行证件。”
郁鸣翻出临时通行证递给对方。
安保人员接过通行证件反复看了几次,表情缓和,递回通行证:“原来是新艺传媒的团队,你这身打扮太让人多心了,这边进。”
郁鸣点了下头,随着安保人员的指引,刷卡进入电梯区域。他站在原地等候电梯,视线落在指尖把玩的通行卡上。
新艺传媒,他目前所在的娱乐公司,靠着推出偶像男子乐团VERTEX名声一时大噪,是如今演艺圈,唯一一个不靠实力,靠着艺人水涨船高的公司。
但关于新艺传媒的评价和谈资,两极分化,究竟是潜力股,还是后台硬,众说纷纭,没有准确的概念。
叮——
郁鸣回神,五指收拢,将通行卡塞回口袋走进电梯。抵达八楼,这层是会议和洽谈区,没有公共办公区,首尾设立了两个休息区。
郁鸣摘下帽子和口罩,看了眼墙上的钟,四点。
据前世的记忆,骆文其差不多是六点回到医院的,回去的时候心情不算很好,因为这个合作换人后,最终没有谈下来。
CASIMO杂志社向来我行我素,据说后台很硬,只认人,不认公司。
前世CASIMO的杂志主编愿意合作,冲的是他这张脸和身体,想让他拍摄旗下杂志《COLOUR》。
骆文其狸猫换太子,自然讨不到半分好。
楼层很安静,前台看见他礼貌起身询问:“先生,请问你有预约吗?”
郁鸣出示通行证:“今天来谈工作的。”
前台检测完通行证,递回给他:“您是工作人员吗?新艺传媒的团队,刚才已经接待了。”
“对,我晚来一会。”郁鸣说,“能麻烦问一下,去了哪间洽谈室吗?”
通行证属实,前台不疑有他,简单地指了一下路。
郁鸣按照指路,走到了洽谈间附近,隔音很好,听不见交谈,看样子还得聊一会。他慢悠悠晃到了休息区,靠窗而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静静地观赏窗外风景。
静坐了片刻,寂静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微弱的交谈声。
“你先回去。”
“我就这样回去吗?那合作呢?”
那两道声音非常熟悉,其中一道就是骆文其。
郁鸣迅速看了眼时间,才过了几分钟,能让骆文其坐不住中途跑出来,看来谈得十分不顺利。
“你要是有郁鸣的脸蛋,今天又怎么会吃个闭门羹?”骆文其语气听不清喜怒,“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起码比郁鸣要聪明些,结果办得一塌糊涂。”
他咬字加重,带了些警告意味:“脸不如他,人气不如他,脑子也不好使。佳霖,我是很疼你的,但是你这样没有手段,让我怎么捧你?我对你很失望。”
被叫做佳霖的人一秒熄火,沉默半秒:“骆哥,冯主编并没有一口咬死,这件事还有办法,我来想办法……”
两人从争执转为平和,声音越发模糊,听不清内容。
纠缠十几句,骆文其叹息,语气带了些不耐烦:“够了,先回去,不要待在这里了,我还有事情处理。”
话音未落,走廊响起皮鞋踩踏瓷砖的声音。
清脆的踩踏声渐远,墙角传来低骂一声,听起来像泄愤,随后脚步声重新响起,这次是朝着休息区的方向走来。
郁鸣拇指摸过纸杯边沿,水倒映出他淡漠的脸,和眼底浮现的讥笑。
不过十几步,脚步声骤停,间隔半分钟,一道惊诧的声音响起。
“阿鸣?”
郁鸣淡定地朝声源处歪了歪头。
休息区入口站着个男生,偏高,身材匀称,长了张迷惑人心的娃娃脸,清纯无辜,娇而不妖,纯粹得让人很有保护欲。
他是VERTEX的成员之一,张佳霖,也是自己的好挚友。
郁鸣光是嚼着这个名字,五指就忍不住紧攥。他还是平时那副淡然的模样,只是在视线掠过对方时,轻轻笑了笑:“佳霖。”
郁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佳霖反复打量着对方,满肚子的疑虑被不安取代,他快步坐到对面,打趣:“真的是阿鸣吗?我不会出现幻觉了吧?”
郁鸣饶有趣味:“怎么会,还是你对我日思夜想,入梦都难忘?”
张佳霖面色一凛,很快恢复如常:“你还好意思跟我说风凉话呢?”
他嗔怒,“没事了也不知道回消息?电话不接,发了那么多消息也不回,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你啊?害我心慌一整天!”
耳边充斥着喋喋不休,郁鸣沉默地看着对面。
张佳霖那张无辜可怜的脸,和关切时说话的语气,都跟记忆里半点差别没有,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
究竟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还是担心他会复出,重新拿回那些本该属于他的资源?
郁鸣想到这里,眼里划过冷意。
若不是上一世的记忆刻骨铭心,历历在目,他当真会以为张佳霖与他是一生挚友,真心关切他,体贴他,处处为他着想。
他如今背负的所有污名,无一不是拜张佳霖所赐。
张佳霖为了名利,早已委身骆文其,两人蛇鼠一窝,各图所求,合谋算计,致使他落入如今窘境。
年少相识惺惺相惜,互相扶持体谅,他一直将张佳霖摆在最重要的位置,几乎将他视为亲人。
组乐队,选秀,进入娱乐圈,只要张佳霖想做的,他永远默默陪同。从一无所有,热血逐梦,走到了娱乐圈声名大噪,熬过了苦日子,熬过了娱乐圈的浮沉起落,没抵过人心善变难测。
他从没想过张佳霖会算计自己,背叛自己,伙同他人狼狈为奸,亲手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看他遭受富绅权贵践踏折辱,站在制高点讥笑他的狼狈不堪。
他在得知真相的时候,也想去抓着张佳霖问一问,问问为什么不择手段也要将他算计死,娱乐圈荣华富贵的名利路,非要踏着他的血肉尊严才能走过去吗?
郁鸣敛下眼皮,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既然这么担心我,怎么不直接去见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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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