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言非言 第10章 chapter10

chapter10

周煦在过年期间躲去了国外，借着出差的名义一走就是十几天。

她和葛嘉告别客户回酒店，周煦急着去睡觉却被葛嘉拉住说要去酒吧浪一把感受新年的氛围，看着朋友圈里国内喜气洋洋的一片真是羡慕坏了。

“你过年不在家，家里人不会挂念吗？”周煦随口问了句，但话问出来又觉得自己真是多管闲事。

葛嘉笑着道：“我爸妈爱唠叨，我出来了反而自在。”

周煦点点头，决定不再问下去，葛嘉倒是反过来问她了，“你年龄还小，家里人肯定是担心的。”

“我快三十岁了。”周煦如是说。

葛嘉：“哈哈，等你到了四十岁会发现三十岁真的……还很小，且有幼稚和试错的空间，做什么都来得及。”

“在你父母眼中你还是个小朋友吧。”

周煦礼貌地笑了笑，“这我就不知道了。”

在酒吧两人也只点了些吃的，酒没喝多少，周煦在工作完之后精气神好像被吸走了，葛嘉以为她累了。

已经是当地时间的凌晨，进房间时葛嘉想起来问她：“上次给你推荐的那个精神科医生，你去看了吗？”

周煦又点点头，“去了。”

“好了，睡觉吧，起床又是新的一天。”

*

周煦回到国内是农历的正月十五。

她接到母亲郑玲的电话，让她去吃饭。

周煦上小学的时候周锐君和郑玲离婚，周煦跟着父亲生活。不久后郑玲再婚嫁给现在的丈夫，又生了一个女儿。

元宵节这天正巧是郑玲二女儿的生日，周煦提前结束工作，拎着给妹妹的生日礼物赴宴。吃饭的地方在当地的一家有名的餐厅。

周煦因为路上堵车，到的稍微晚了点。进门的时候一圈长辈正围着小女孩唱生日歌，小公主头顶皇冠，粉蓝色的公主裙好生娇惯，看得出一大家子对她的宠爱。

孩子的奶奶说她生日在元宵节，这日子吉祥，寓意也好，以后日子错不了，顺风顺水，财源广进。

郑玲听后一脸的笑意，“妈，您真是看她什么都好。”

周煦把礼物奉上，妹妹兴高采烈地拆了，看见是最新的平板，还是高配，一时得意忘形，尖叫起来。

“还不谢谢姐姐？”

小女孩不过心地道了句：“谢谢！”

周煦看着她微笑：“不客气呀。”

郑玲却在小女孩高兴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快速扫兴，把东西没收了，“给你买ipad就是打游戏，一万多的东西也不仔细着点拿，等你上网课查资料的时候再用。平时放我这。”

周煦没说话，默默喝水。

妹妹撇嘴不满道：“我就知道不是真心给我的，说这么多干嘛？”

郑玲：“还顶嘴，马上小升初的人是谁？”

“呵呵。”

周煦并不讨厌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但因为了解不多，也不算喜欢。

郑玲对姊妹俩的感情也不太一样，她二婚嫁的这个丈夫是个大学老师，人挺好，情绪稳定，关键是家底子还不错。

只是二婚女人的名头在婆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因此和丈夫所生的女儿，以及女儿的成材是她在这个家的立足之本。

她总是在溺爱和严厉之间反复横跳，把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女儿身上。

话题不由说到即将到来的小升初上，又变得严肃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发表着意见。她长得伶牙俐齿的，头脑鬼精，可就是成绩不太好。

孩子爸爸一副放养的态度，似乎并不做要求。

郑玲是个鸡娃的妈，恨铁不成钢道：“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在家父母全心全意地培养你，以后考大学去北京还有你姐姐罩着，不知道比别人轻松多少倍，有什么好作的。”

“谁稀罕啊，烦死了。”

“好了，别说鑫鑫了。”孩子的奶奶劝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又是元宵节，一家人吃顿开心的团圆饭不好么？平白无故惹这些事，真是的。”

是周煦送的平板惹出来的。

此刻她有点尴尬，或者说无所适从。送礼物不合时宜是一，误入别人家的团圆饭是二。

最后孩子被爷爷奶奶丰厚的红包哄好，这才又欢声笑语。生日宴结束，郑玲的丈夫开车带父母女儿先走，让这母女说说体己话。

周煦看着那一家子，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感受，郑玲上车后问了她最近的工作生活情况，寥寥几句。

周煦觉得她要是没话可以不说。

车子开到楼下，她没问周煦接下来要回哪，只叮嘱：“你开夜车小心点。”

“妈。”周煦坐在车里望着郑玲的背影，忽然问道：“刘叔对你好吗？”

“挺好的呀。”郑玲道。

“你和我爸离婚的时候为什么不把我带走呢？明知道我留在家里，会挨打。”这一句话，周煦说得很慢，也很平静。

郑玲不知是心虚还是被提起伤心事，整个人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回头瞪着周煦，情绪激动起来：“你什么意思，我说让你照顾鑫鑫，你不乐意了是吧？生怕我沾着你！”

周煦无力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郑玲气血上涌，尖锐道：“那你提陈年往事干什么？让我难受，还是怪我抛弃你？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放过我？”

周煦感到无能为力，胸口也一阵钝痛，“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激动。”

不止一个人跟她说要解决心理的问题，就要追根溯源，与过去和解。

积攒多年的委屈，被她深深埋在心底，本以为对郑玲倾诉，会得到一句对不起。

那么她会说没关系，她原谅了，让这些陈年往事随风逝去。

却没想到换来母亲的怨恨。

“伤害你的人是你爸，是他打的你，你怎么不去找他算账？”郑玲站在车外，满眼是恨意的看向周煦，“有病你就去看病，你跑来折腾我干什么？”

郑玲的情绪太激动，以至于让周煦觉得她也在生病。

“对不起。”她匆匆丢下这么一句，脚踩上油门飞驰出去。

*

周煦开着车，行驶在空旷漆黑的高速公路上，鑫鑫过生日的场景久久地盘桓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不想承认。

但她的确在嫉妒，为什么自己没有得到那样的爱和庇佑。

哪怕是妈妈的斥责或管束。

但周煦也知道这一切的缘由盘根错节，并且由来已久，并非一个人的过错。郑玲当初也是家暴的受害者。

她的父亲周锐君是个谦谦君子，相貌英俊，头发永远梳得一丝不苟，干净的衬衫，锃亮的皮鞋，和人说话也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

可这只是外人对周锐君的评价，是个好人。

在周煦心中，他就是个“自己妻儿缺衣少穿，却把钱财施舍乞丐”的沽名钓誉之辈。他对郑玲和周煦并不好，可以说是差。

周锐君第一次体会到家暴带来的快|感是周煦五岁的那年，他生意把家底子赔掉了，因为一点生活小钱和郑玲吵得不可开交，失手甩了她一巴掌。

郑玲没有还手，只是倒在地上捂着脸哭，周锐君当时是愧疚了的，但是很快他发现打人并不需要付出代价。

后来又打过郑玲几次，她倒是闹了吵了要离婚，周锐君就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求郑玲的原谅，说他爱她，他们的女儿还那么小，这个家不能散。

这一招百试百灵，甚至变成周锐君自得其乐的游戏，他在每一个环节里都能获得快｜感。

无论是把妻子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的征服感，跪地求饶的表演型人格，甚至再把妻子哄好的成就感。

周锐君也“失手”打过周煦，个头瘦小的女孩子被他拎起的一本大部书砸破脑袋，鲜血横流，差两厘米就伤到眼睛了。

变态但掌管财政大权的父亲，弱小无能的母女，简直是家暴滋生的温床。后来家暴越来越频繁，周锐君总是以“不忠”和“教育”的名义伤害着她们。

周煦上四年级的时候，郑玲受不了周锐君的阴晴不定，偷跑了。

半年后她回来离婚，小周煦以为妈妈会带自己走，但是郑玲没要她。

周锐君的生意一直没有起色，再加上妻子给自己戴的绿帽子，他郁郁寡欢，把所有的怒气转移发泄在周煦的身上，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惩罚她。

丝毫不顾她的尊严，脱光了丢到室外挨冻是家常便饭。

周煦青春期出落得亭亭玉立。上初二那年，有个男生和周煦走得很近，两人经常一起写作业，互相带早餐，周煦本以为男性都会像父亲那样可怕，原来不是，也有善良温柔的。

有次放学，两人一起回家，路上有说有笑，被周锐君开车路过看见，当天晚上把她叫去书房质问男生是谁，两人什么关系，有没有做出格的事。

周煦说没有，就是关系好点的同学。

周锐君不信她，一巴掌甩了上去。这个时候周锐君已经不再脱她的衣服丢到室外了，教训她的方式趋于蓄意伤害，扯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踹她肚子，举起椅子砸在她身上……

那几年，周煦头上的天空几乎没有晴过，总是灰蒙蒙的。

她在家里不敢发出声音，不敢被周锐君看见，恨不得走路都贴着墙角。

后面她的身体很不好，经常恶心呕吐，头痛欲裂。

她对什么都没有兴趣，思维迟缓，半夜躺在床上会害怕父亲找茬打她而惊醒。

有次和同学出去划船，她一个人沿着河边走着走着，就掉了进去。

被同学救起，问她为什么要跳河，她说不知道，不小心，没意识。

其实是想死的。

如今，太多年过去了，她逃脱了父亲的暴力和原生家庭的痛苦，有支撑自己生活的资本，却还是没能走出那片阴云。

女鹅太痛苦了，这是治愈甜文啊，下章一定给她吃点肉补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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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