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间最高的山,除了昆仑山,就属西海的断崖了,它几乎是上出重霄,下临无地,法术稍微不精的仙,是无法飞上这断崖的。即便人间是炎炎六月,断崖的顶峰也是寒风凛冽的,它终年笼罩在雪窑冰天中,似人间最坚实的守卫者。
就在这高万丈的深崖边上坐着一个小少年,他身形有些瘦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深蓝色长衣,坐在凛冽的寒风中,发丝随风舞动,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刮掉下去。
但尽管看着吓人,他却始终稳当当地坐着,将掉不掉的,让人看了着急。
少年淡蓝色的眸子看着远方,远处高高低低的山峰和环绕的云雾很有意境,但他的眼里空洞洞的,淡泊的生冷,似乎什么东西也入不了他的眼。
周围空旷阴寒,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少年衣服翻卷的声音,虽说情景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但却有一种神奇的美感——如果没被破坏的话。
少年没在这里坐多久,就有一群天兵模样的仙出现在了那里。
少年皱起了眉,他没有回头,一脸不耐烦。
那群天兵并没有对他兵刃相向,带头的天兵对他说了很多,大概意思就是让他选一个所属领地。
像他这般万年前不见一个的稀奇的物种,妖族和上天庭已经来抢过几次了,只是这个少年谁也没有答应,甚至没跟他们说过一句话。
任那群天兵如何规劝,少年充耳不闻,依旧雷打不动的坐着。
这些人日日都来,不论他去到哪里都能被找到,态度也不算恶劣,但就是格外膈应人。少年甚至想过不如归了他们算了,省得天天烦他。
就在那时,他感觉到了一种不同的灵力靠近,他虽然从未接触过这种灵力,却无端觉得有些亲切。
少年难得地回了头。
他看见一个男子,白衣蓝边容似天成,眉眼微挑却有几分深邃,生的格外俊秀好看,可生了这般少年人的容貌,身上却有一种暮气。
那人本来正站在天兵后面环臂看着这出戏剧,却和小少年对上了目光。那个男子笑了,他故意发出了一些动静。
那些天兵转头看到他,个个恭恭敬敬地行礼,“小仙见过水君。”
此人正是越城。
水君?小少年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他看那个男子说了几句话就让那些天兵回去了,然后又笑着跟他对视。
小少年移开了目光,继续往远处看。
那个男子竟过去坐到了他旁边,小少年很惊讶,虽说最近很多妖、神来找他,却没有一个真的向他靠近过,都是离了八丈远,好像自己会吃人一样。
不过也对,他是水神,自是不会怕一个水怪的。
“小神越城,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小少年侧脸看见那人对着他笑,他的笑跟那些找他的人不一样,那些人眼里都或多或少有一下讨好或警惕,但他没有。
不过小少年并没有理他。
未化成人形前,他不过是一滴水而已,根本没有名字,化形后,他没有什么熟识者,也不需要名字。
越城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嗯,也将目光落在远处,“你不告诉我名字,我如何给你所属令牌呢?”
小少年为他的自作主张有些不悦,生硬地开口,“我并未同意归属。”
听到他回答越城有些想笑,但似乎有意要逗逗他,就假装很苦恼的样子,“为什么?”
他觉得自己自由自在的挺好,根本不想归属任何人。但小少年懒得跟他解释。
“你是水,不归属水宫,难道要跟着妖族不成。”越城状似不解。
“与你无关。”少年冷漠回应。
越城笑了,“一个所属令牌,束缚不了你的。”
这已经是少年第二次为他侧目了——那个男人看着很真诚。
“为何…非要有所属?”不知不觉,少年已经对他放下了戒备,甚至开始问他问题。
“不然,你想做个特例吗?”见他放松了警惕,越城也松快了许多,“特例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少年微微蹙眉,“我只想不被打扰。”
越城说:“若想得个清静,就顺着走吧,不然你清静不了。”
“顺着走就自由了?”少年问。
越城笑了,“世上哪有自由这个东西啊。且不说你的亲人朋友熟人,就是你自己,活着,也要许多东西作底才能生存,空气,阳光,那一样不是限制你的枷锁?什么是自由,死了才是真的自由。”
“那……为什么要活着?”少年没有太深的想法,他只是不理解,化形两年,他从不适应到慢慢习惯,最后走了人间的许多地方,看到了很多景象。那些凡人,结婚生子忙忙碌碌,他们追求的是什么?为什么能这么积极地生活。
“别说这世间之人了,就是在灵修界,又有几个能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活着呢。”越城晃着自己的腿,身体后仰,“哎,都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总不能死了吧。”
“有些道理。” 少年看了他一会儿,竟然赞同了他的话。
越城失笑,“你个小精怪人不大,想的倒还不少。”
少年回答:“你这个水神,倒也没有别人说的那般不正经。”
“嘴上还挺不饶人的。”越城笑着起身,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走了,再会。”
“你……”少年有些愠怒地转头,那人已经消失无踪了,他颇有些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再次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