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神 第29章 献祭

虹皁接到越城回来的消息就急忙从小北那里赶回来了，她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碰见越城头也不回地离开，顿时一阵心惊肉跳，她赶紧进门问渊兮：“他知道了？”

渊兮点了点头。

“那他这是！！”虹皁急得跺脚，“怎么办，我们该干什么？”

渊兮看着他离开的地方，“去看看吧。”

里叶村里，所有村民的尸体都被聚在了一起，排成了五排，围成一个方形。

渊兮和虹皁已经到了，他们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越城，没有上前打扰他。

越城拿出一把匕首在手腕处划了一刀，但似乎又嫌伤口太小，流血慢，他又在那个地方多划了几刀。

刀刀见骨，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他开始在那些人周围用鲜血画阵法。没多大一会儿，伤口就愈合了，阵法还没有画完。

越城伸出另一只手，忽然，一阵巨大的剑鸣从地底窜出来，渊兮忽然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虹皁觉得整个大地都在动，惊恐地看着那个背手而立的人，“他要做什么？”

渊兮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对她道：“迅速带水宫的人来，有多少带多少，快点！”

虹皁从未听过渊兮如此认真的口气，顿时有些慌张，她一刻也没敢停，立即回了水宫。

随着剑鸣声越来越大，大地也晃动的越来越剧烈，忽然，一把长剑，从地底冲出来，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越城手上。

爬满锈迹的古青色的铜剑。

满目疮痍，伤痕遍布，白的发青的手。

那只手握着那把剑，举起它，狠狠划下！

白皙的手粘上了鲜血，古青色的剑仿佛染上了朱砂。

阵法还在继续。

渊兮皱着眉盯着那边，没跨出那一步。

虹皁带着水宫剩下的守卫赶来的时候，阵法已经画完。

她跑到渊兮旁边，看见越城盘腿坐下，“神医，他到底要干什么？！”

渊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命令她，“去护法。”

越城闭着眼，流着血的手腕放在阵眼之上，周身围了一层淡蓝色的雾气，然后开始顺着他的血液，不断流入阵眼之中。

而他旁边的地上，插着那把古青色的剑。

虹皁憋红了眼眶，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坚定的站在了越城前面。水宫的人，一圈一圈，将越城围在了里面。

渊兮抬头看见了越城上空那个黑衣长发的男子，转身走了。

这两日人间天气一直不好，长泽下意识地想到了越城。

不知道这人间的天气，他是怎么来控制的。

长泽抬头看看天，今天不仅是阴云密布，而且还有些闪电和雷鸣，在下雨之前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够让人人心惶惶。

是因为心情不好吗？

长泽这般想着，才忽然意识到，他现在走的这条街上，已经没有人烟了。

凡人向来对这种天公作怒之事深信不疑，以至于敬畏在心底里。

罢了。

长泽还是适应不了凡间，这两天他也走了一些地方，很热闹，很繁华，但总是适应不了。

可能是因为，格格不入吧。

再热闹的地方，好像也不属于自己。

长泽似乎有些明白越城为何钟情于里叶村了。

可能这繁华盛大的人间，只有那一处小小的地方，是属于他的吧。

说起来，他也有几日没回去过了。不过，回去又能如何，越城也不在那里了。

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事可做，便敛去了神志，投身到一条小溪中，随着流水往前了。

越城的阵法还未过半，上天庭的天兵就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了起来。

为首的竟是神盘八神中的腾蛇。

虹皁握紧了拳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即将压过来的天兵。

腾蛇属性为火，而虹皁惧火，她怎么也不可能胜得过腾蛇。

但是……

她向后看了一眼越城，只能拼死撑一撑了。

毕竟是对水君，最基本的礼仪还是该有的，所以他们一开始也并没有直接动手，只是规劝。

腾蛇旁边的那个稍年长一些的上仙冲他们喊道：“还请水君体恤苍生，大局为重，快快收手吧！您身负封印，承载的是天下苍生的性命，切不可为了这一方百姓，就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啊水君！那些百姓，怎值得您拿性命来换？即便是成功了，您不在了，人间也要承受灭顶之灾啊水君，您不是害他们吗？！水君……”

“闭嘴！！”虹皁忍不住了，她直接抽出腰间的那把弯刀掷向那个多嘴的仙君。

原来，是换命啊。虹皁袖子中的手在颤抖，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那个上仙说的这些事，主上怎么不知道，但他既然做了，就一定有他的理由。主上要做的事情，这些神仙不配质疑！就连他们做下属的，也必须为主子马首是瞻！

“砰”的一声，兵器碰撞的声音，虹皁的弯刀瞬间被撞了回来，虹皁伸手接住，巨大的惯力震得她虎口发麻！

腾蛇摩挲着腰间刚插进去的短刀，眯着眼睛，危险的地盯着虹皁。

仿佛淬了毒的目光，盯得虹皁头皮发麻，但还是硬撑着回视。

腾蛇嘲讽地移开眼角，说了句：“不自量力。”

说着就瞬间冲了出去。

虹皁亦迎了上去。

虹皁只是一个小妖，修炼了几千年的一个珊瑚精，天天不学无术，跟在越城身边，混了个大人的名号，却连施琅都能轻易打过她。但因为她是女子，大家都让着她。

可现如今真的赶鸭子上架上了战场，她怎么可能打的过神盘八神中的腾蛇？

胜负根本没有悬念。

腾蛇仿佛故意逗她一样，很多次明明可以一击劫杀，取了虹皁性命，但他偏偏避过要害，用淬了火灵的短刀去攻击其它地方。

虹皁被短刀插入肩膀，又被腾蛇猛地推开，她半跪在地上，强撑着没有倒下。

她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都是腾蛇的刀伤，每一处都掺杂着火灵，火辣辣的灼烧感。

虹皁扭头看了看依旧处于入定状态的越城，咬咬牙，又站了起来。

身后几千个水宫的人都在看着她，怎么说她也是个大人，就算再挂名，也总得有个样子！

腾蛇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再次将虹皁击倒在地上，手中的短刀高高举起，下一刻就要插入她的喉咙！

虹皁一个打滚避开了致命的一击，却被他抓住手腕架在了地上！

虹皁避无可避，只感觉短刀上反射出的光刺到了眼睛，她下意识地闭上。脑海里忽然蹦出来一个人。

混蛋玩意儿，我都快死了，你还不来救我吗？！

“住手。”一声清冷的声音从那群天兵中穿出来。声音不大，却停住了腾蛇刺下的手。

虹皁睁开眼，眼眶是红的，却没掉一滴眼泪。

那个声音命令道：“留下她。”

腾蛇暗自咬牙，却不敢违背！

虹皁被捆仙绳束了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宫的人跟腾蛇缠斗。

那些护卫实力一般，有的甚至还不如虹皁，根本不是腾蛇的对手。再加上闻竹带来的天兵，即便闻竹不出手，他们也撑不了多久。

虹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这场战乱，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有水宫的，有上天庭的。

她握紧了拳头。

她扭头去看越城，见他虽然闭着眼，但眉头紧皱，似乎能看到这一幕。

值得吗越城？

虹皁很想问。

水宫死伤之人不下一百，这都比不上那些凡人吗？

况且，即便是做到了这一步，即便是虹皁再坚定地站在越城这边，她还是不理解，为什么？

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明明都改变不了这个结局，为什么还要牺牲这么多水宫之人的性命？

虹皁看着水宫的人一个个倒下，心态逐渐崩溃，她开始不断挣扎，对他们大喊：“住手，别打了！！别动他们！！”

那些都是水宫的亲兵，因为来的匆忙，所以调动的，都是些距离近的，熟络的人。

他们，有的还曾教过虹皁武艺，有的笑过虹皁愚笨。

但他们现在正一个个的死在她面前。

是她将他们带下来的，她怎么样也要将他们带回去啊！

虹皁红着眼挣扎着，对上面大喊：“闻竹上神，杀了我没关系，你别动他们！”

天兵中间的那个长发，高马尾的黑衣男子静静地看着下面，没有出言制止。

“上神！！！”虹皁大叫！

“大人！”水宫剩下的守卫，异口同声，语气坚定，“誓死保卫水君！”

虹皁顿时热泪盈眶。

“嗡”的一声，越城身旁的那把剑忽然发出一阵尖利的剑鸣声，然后从地上飞了起来，径直射向腾蛇！

腾蛇拿刀去挡，他的短刀直接被那个锈迹斑斑的铜剑切成了两半，他自己也被削去大半个臂膀！

他捂住臂膀大叫起来！本想用灵力快速恢复，但那个伤口似乎是个无底洞，将他的灵力都吞食殆尽！

所有的士兵都被这一幕震惊了，连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半分。

越城忽然咳出一口血，那个源源不断的蓝色灵流消失了。

仪式终止了。

越城缓缓睁开眼睛，那把剑忽然飞过来，稳稳地停在了他手里。

越城起身扫视了一下四周，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拖着剑走过旁边的尸体，走向腾蛇，声音嘶哑：“你干的？”

“是又怎样？！”腾蛇扭曲地笑着，“我是奉天帝的命令来的，难不成，你还想弑神……”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话还没说完。但永远也说不完了。

周围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来的天兵和仙家，打架的也不打了，说话的也不吭声了，都惊恐地盯着那个人首分离的腾蛇，盯了半晌，确定的发现他真的陨了之后，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吭了。

闻竹依旧在高处，静静地看着越城。

越城移开目光，走向虹皁。

虹皁身上的绳索不触自解。她强撑着站起来，看着那个缓缓走过来的人。

越城在她面前站定，弯腰为她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柔声道：“虹皁啊，我让你留在水宫，是让你享福的，可不是让你拼命的。”

这样温柔的声音，跟刚才手起刀落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虹皁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地砸了下来。

越城往她嘴里塞了一个药丸，“这就哭了，没一点出息。”

“他们……”虹皁哽咽地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血迹，泣不成声。

越城偏头看了看，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没事的。”

说着，他伸出了手。

水宫的尸体都被一团团水气包围，然后逐渐上升。

那团水气在他们身体周围缠绕变换，最终都进入了他们的眉心，然后轻轻落地。

“你做什么？”虹皁愣愣的看着，连哭都忘了。

“睡一觉就没事了。”越城抬头，对着上面勾了勾嘴角，对虹皁道：“带他们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了。”

虹皁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紧抿着嘴，没有动。

越城拍了拍她的背，“去吧。”然后就走向了闻竹。

两个人一高一低，就这么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