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摆了取暖的火盆,顾宁和顾寒也算占了点萧夙的便宜,两个小小的人肩并着肩倚靠在墙边,屋子里暖烘烘的,使人昏昏欲睡,不一会儿两个孩子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到了半夜里,顾宁醒了,她晚上吃了豆饼,这会儿嗓子发干,渴的睡不着觉,加之屋子里的温度高,更让人燥热不安。
顾宁微皱着眉头揉了揉眼睛,眼睛在屋里看了一圈,定格在萧夙身边的那张方桌上。桌子破旧不堪,其中一根桌角还是瘸的,用木块垫着,两个茶杯并一把茶壶摆放在桌上,顾宁见了不自觉的抿了抿发干的唇瓣。
这户人家所有的东西都显得那般破旧,茶杯看起来也不是多干净,顾宁不想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一刻钟后,她还是睁开了眼睛,起身朝着桌子走去。
顾宁显然忽略了她人小的事实,站在桌子前,竟然够不到桌子上的茶杯。
因着萧夙离着她极近,顾宁不想惊动他,刻意放轻了声音,卖力的踮脚去够。
拿到了茶杯,拖过了茶壶,慢慢的倒了一杯水。
看着近在眼前的茶杯,顾宁带着一丝急切的伸出了白嫩的小手,她都握住杯身了,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从上方落了下来,按住了茶杯,她拖了好几下都没拖出来。
顾宁看向那只手的主人,萧夙睁开了眼睛,睨着眼前这个小丫头,静了几息,他主动开口问她,“你识得我?”
在院外时,这小丫头直愣愣的看着他,他看过去的时候,她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惊讶实在让人奇怪。
顾宁已经尽量小心的不惊动他,没想到他还是醒了,他的眼神清明,说不定他压根就没睡。这下可好了,被人逮了个正着,听到他的问话,顾宁心中一惊,暗恼自己没控制好自己的心绪,让他看出了端倪。
她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看到他,她怎能不感到诧异,真不明白他不好好在富贵窝里待着,到处瞎跑什么。他身边的护卫身上带着弓箭,马背上也挂着猎物,应该是出来打猎的,顾宁心中酸的很,她和哥哥忍饥受饿,萧夙这种风流好色的纨绔却有闲心出来打猎,怎么冻不死他呢?
萧夙见她不说话,不耐烦的蹙了蹙眉。
他刚要开口,只见这小丫头小扇子一样的眼睫毛快速的扑闪了几下,再抬起眼时,一双潋滟璀璨的眼睛已经蓄起了一层水雾,小小的身子也害怕的颤抖着,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在受到惊吓后呜咽的低叫着。
萧夙不为所动的冷眼看着她。
顾宁的嘴巴一瘪,张嘴就要哭喊,要不是考虑到地面太脏,她也不介意坐到地上耍耍赖的,好让大家伙都看看,萧夙是怎么欺负小孩子的。
她运起一口气,嘴巴刚张开,哭喊声还没发出来,就被萧夙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了嘴。
“唔唔唔……”顾宁眨了一下眼,眼眶里的泪珠纷纷滚落了出来,滑过粉嫩的脸颊流到了萧夙的手上。
小姑娘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睫毛上还缀着晶莹的小泪珠,眼里满是惊恐的神色。
萧夙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他的脸色越发的冷了,凑近她压低声音说道:“不许哭,不许喊,听话我就放开你。”
被吓的一愣一愣的小姑娘,抽泣的点着头。
萧夙一把手移开,顾宁扭头就跑,哒哒哒的迈着腿跑到了哥哥的身边,害怕的把身子埋到了哥哥的怀里。
顾寒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觉妹妹往他怀里挤,以为阿宁是冷了,便把人往怀里抱了抱。
萧夙往那边看了几眼,她有多大?八.九岁?不算小了,也该知些事了才对,竟然说哭就哭,三岁小孩也没她这样的,他凶过她不成?
啧,胆子真小。
顾宁趴在哥哥怀里,哪里还有半点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
她恨恨的咬着牙,果然遇到萧夙就没好事。
他和她肯定是命中相克,以后还是躲的远远的才好。
次日一早萧夙一行人就走了,顾宁和顾寒也重新上了马车。
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
进了京城,马车从侯府的后门里驶了进去。
下车后,张婆子领了两兄妹去见夫人。
顾宁身上的衣服是新换的,头发也是小丫鬟给她梳的,就是怕见夫人时失了礼。
她和哥哥在屋外站着等候传唤。
她冻的手凉脚凉,等了好半天才有个衣着得体的丫鬟出来说了声:“进来吧。”
甫一进屋,一阵扑鼻的暖香扑面而来,屋子里摆设极为华丽,顾宁低着头没有四处乱看。
永安侯的夫人杜氏端坐在上方,她打量着下面的两个孩子。
样貌倒是好样貌。
只是这规矩就差了点,到底是乡野里出来的孩子,又有那样的母亲,能教出什么知礼的孩子?
别的且不说,一个十岁大的姑娘还拉着哥哥的手不放,像什么话。
杜氏啜了一口茶,淡淡道:“侯府不比外面,在这里就要讲规矩,这几日好生学学规矩,再去学堂跟着先生学习。”
两兄妹点头应是。
杜氏忽然看着顾宁道:“你就不必了。”
很显然她刚才的安排是对顾寒说的。
顾宁早就知道会这样,面上依然做出了惶惶不安的表情。
顾寒先是愣了一下,感受到杜氏轻蔑地态度,他握紧顾宁的手,对着杜氏问道:“为什么?阿宁是我的妹妹,她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学?”
杜氏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笑意,连侯爷都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女儿,这样来历不明的孩子能进侯府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要把她的待遇和府里正经的姑娘比,这怎么可能?
心中也不是不埋怨永安侯,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床上带。
这些话,杜氏不欲对两兄妹讲,只让下人带两个孩子去住处。
一座三间房的窄小院子就是他们的住处。
按理说顾宁应该在后院和那些侯府的小姐一起住的,但杜氏直接把她和顾寒扔到了一个院子里,明显是没把她当做府里的小姐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