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还有活要干,安置下荣竹影后便离开了,荣竹影心中挂记着张四,独坐许久,忽有人敲门而来,衙役打扮,来喊她去见张四。
荣竹影不疑有他,跟着衙役到了一僻静处,隔着门看见了床上的人,她心中一紧,正想入门,却被人猛然擒住。
一回头,却是胡氏。
她对着旁边一贼眉鼠眼的人道:
“这就是我媳妇,五十两卖给你们百花楼,不亏吧。”
百花楼乃是城西一处三流妓院。
那老鸨看见荣竹影,眼睛一亮,连连赞叹:“好好好,这买卖值得,我出五十两买了,你可不许反悔!”这般好相貌好身段,若是进了妓院调教好了出去接客,便是摇钱树啊。
老鸨身后站着两个彪形大汉,便要上前。
荣竹影浑身冷汗,掉头就跑,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可她哪里跑得过这两个练家子,当即被捂住口鼻,捉了回去,五花大绑了起来。
她恨声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卖我!”
胡氏啐一口:
“凭什么!凭我是张四他娘!我连他都能卖,你为什么不能卖!小蹄子,你偷汉子,还顶撞我,这便是你的下场!”
荣竹影含恨,那老鸨摸了摸她脸蛋,笑眯眯道:“娘子,在这家里受苦做什么?到了百花楼,有的是好日子过呢!”说罢,就要把荣竹影抬进轿子里。
张翠花踩着门槛,冷眼旁观,滴溜溜的盯着荣竹影身上的衣服,看见上面花纹,眼馋的紧,尖叫道:
“等等,她身上衣服是我哥给她买的,不能让她穿着这衣服走啊!”
胡氏一瞧,荣竹影穿的这身衣裳也是好的,她笑着对老鸨道:“哎呀,能不能把她衣服留下来。”
老鸨哈哈大笑:“当然可以,我只要人,不要衣裳。”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两个人上去扒她衣裳,荣竹影拼命挣扎。
张翠花便扑过去压住她的小腹,狠狠用膝盖碾在地上。
荣竹影被按在地上,两双手胡乱扒拉衣裳,将她外头衣裳脱的干净,只留下亵衣来。张翠花时不时掐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直掐出血来,感受到身边人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荣竹影又羞又愤,流下泪来,她咬牙看着胡氏和张翠花得意的脸,泪迷蒙了眼。
张四……张四呢?
她如果进了妓院,这辈子便是毁了!她还能和张四相遇吗?只怕一年半载就染上脏病,痛苦死去。
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对她?每当她觉得马上便能安稳幸福的时候,总有人打破她的生活,哪怕是她这样卑微平凡的生活,老天爷也容不下吗?
泪迷蒙了她的眼。
就在这时,她余光忽然瞥见,路那边,遥遥驶来一辆马车。
朱轮华毂,雕鞍骏马四匹成列,马儿身上洁白如雪,高贵难言。
*
胡氏正扒的起劲,忽然看见荣竹影疯了一般朝着外头吼,少女声音沙哑,满是悲戚:“国公爷,求您救我!”
一连喊了三声。
秦安目不斜视,似乎没有看见她,马车无情的路过了街前,扬长而去。
老鸨嘲笑:“姑娘歇歇,省省力气吧,我瞧你是糊涂了,哪里来的国公爷?你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便是喊老天爷也比你求国公爷靠谱啊。”
荣竹影并不理会,红着眼看着马车的背影,于绝望中痛哭出声:“国公爷!奴婢错了,奴婢愿意为奴为婢,伺候您!”
曾经她不愿意为奴为婢,如今的她,求着为奴为婢。
因为她不想去青楼,不想为妓。
她面前,从来没有自由这一个选项。
马车应声而停,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
车帘被掀开,男人自袖中露出的指节修长而有力,光影混明,只隐约看见他下颌坚毅的线条,并黑暗中那深邃的眼。
秦婴慢条斯理掀开车帘,满头风雪里,男人袖上刺金的螭蛟纹愈发醒目,贵不可攀。
*
老鸨正要离去,忽然看见迎面走来个男人。他相貌堂堂,面上却带着煞气,一脸不好惹,老鸨笑道:“这是哪位爷?”
秦安道:“别废话!你这人我们家爷要了,多少银子卖?”
老鸨眼珠一转:“我们不卖,这可是我未来的摇钱——”钱字未曾开口,秦安的刀已经横在她脖颈间,老鸨也不是吃素的,冷笑道:“你们想抢人,我也不怕!我们百花楼可是京兆尹大人罩着的呢!”
秦安冷笑:“京兆尹?他在我们国公爷面前,算个狗屁官!”
老鸨闻言,吓的浑身一颤。国公爷?真的是国公爷啊?她目光转向马车,发现那马车乃是四马并驱,这可是公侯才有的殊荣,当即扑通一声跪下:“老奴错了,国公爷恕罪啊!”
秦安自顾自的把银票丢下:“你五两买走,我出双倍。”说罢,一抬手,有丫鬟上前,把荣竹影解救出来,解开了荣竹影身上的绳子。
荣竹影红着眼眶,垂着泪,瑟瑟发抖。
丫鬟拿来了大氅,亲自给荣竹影披上。
雪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在地上落薄薄一层,荣竹影瑟缩在雪里,手脚冻的冰凉,可她的心更冷,只感觉浑身的血都被凝住了。
她的泪滴落雪里,融成一个个小坑,可须臾又被冻住,好似在嘲笑着她的徒劳。
她逃不过,怎么都逃不过。
*
胡氏和张翠花也傻眼了,她们连县太爷都没看见过,哪里见过国公爷?只赶紧跪下磕头求饶。
秦安却不放过她们,笑着指着她们手里荣竹影的衣袍,道:“你们这衣服多少钱,爷也买了。”
胡氏以为他说的荣竹影的衣裳,遂狮子大开口:“一两……哦不十两!”
秦安丢下十两银在地上,两个人赶紧摸起来,却听见秦安一身令下:“把她们两人衣裳扒下来!”
两个侍卫上前,强硬的把她们控制住,要扒拉起来,张铁牛上来要救人,却被人直接打退下去。
胡氏哭着求饶:“爷扒老身衣裳做什么?!”
张翠花面色一白,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被扒了衣裳得多丢人!她面如土色,赶紧磕头道:“饶命啊,我是良家女,不能扒我衣裳!”
秦安冷笑,道:“我刚刚向你们买过了,怎么,买了便是爷的,爷想扒就扒,再敢废话,腿给你打断!”
当真是不知好歹的,国公爷看中的人都敢羞辱,便是死了也不值赔罪。
谈话间,胡氏和张翠花衣裳被扒了个干净,秦安做的绝,连亵衣都没有给两个人留,两个人羞愤万分,蜷缩在一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怪不得昏死过去。
尤其是张翠花,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被这样对待,想死的心都有了,嚎啕出声。
秦安拿过这两个人衣裳,将它们整整齐齐的铺在雪地里,从荣竹影脚下,铺到了马车车轮边。
他声音恭敬,对着荣竹影低眉道:
“雪地冷,仔细冻伤了,姑娘踩了地下铺着的衣裳,到爷那里去吧。”
*
荣竹影踩在胡氏和张翠花的衣裳上,往前走,她看似主动,实则无路可去——秦安防止她逃跑,早命几个侍女堵在了她左右,半扶半逼迫,将她推到了马车前。
荣竹影猛回头,含泪看了眼这破旧的小院子。
她和张四的生活,还没开始,便已经走到了终结。
她想起来王氏之前念过的一句诗: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她当时不解其意,如今想到这句,泪流满面,肝肠寸断。
她来不及看第二眼,已经被人拉入了马车里。
*
厚厚的锦帘遮盖住风雪,也遮盖住了所有视线。
荣竹影擦干眼泪,沉默的跪在地上:“谢国公爷怜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奴婢生当衔环死当结草,做牛做马也要偿还国公爷的恩情。”
秦婴笑:“要你做牛做马干什么?爷又不是种地的,过来,离爷近些。”
荣竹影咬唇,起身。
秦婴一拦腰,将少女拥在怀中,荣竹影一下子没注意,跌下去,秦婴顺势将她按在自己大腿上坐好。
少女坐在他腿上,大氅微开,露出残破凌乱的衣裳来,几乎遮蔽不住身体,露出白皙的肌肤来,上面有着红红的掐痕,显然是遭人虐待过。
男人眼神微暗,声音带上哑意: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本公救你回来做什么的,我只问你一句,以后可愿意了?”
带有薄茧的粗粝指尖擦过少女眼角眉梢,惹的荣竹影一阵战栗,她皮肤实在嫩的很,他擦过的地方,马上泛起一阵红痕。
荣竹影闻言,浑身一颤,点点头,忽然又拼命摇摇头,似乎想挣扎一般。
“你若不愿意,现在下去,还有机会。”
荣竹影绝望至极,情不自禁流下泪来,哭的泣不成声:“奴婢愿意。”
秦婴闻言,摸了摸她的头,轻笑:“荣娘,我不喜逼迫人。是你鸢肩羔膝,卑声俯首,心甘情愿过来的。”
暗不透风的车厢内,他擦去她眼角的泪:
“我不管你在为谁哭,从今往后,你的每一滴泪,只许对本公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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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