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领口第三颗盘扣抵着喉骨,苏瑾借着整理卷宗的姿势调整呼吸。
巡捕房档案室的百叶窗将晨光割裂成栅栏,斜斜框住她发颤的指尖——昨夜在十六铺码头交接密电时,日本宪兵的探照灯曾这样扫过她的脊背。
"苏小姐?"油墨味里混进法兰西香水的尾调。
总务科的王秘书倚着门框,蔻丹指甲敲打黄铜门把手,"顾处长要看上月的日侨纠纷案。"
她将烫金档案盒递过去时,一枚樱花胸针从对方领口折射出冷光。
走廊尽头传来法籍警监的皮靴声,混着日语与沪语的交谈像沾了桐油的麻绳,在档案柜的阴影里绞紧她的太阳穴。
哐当。
铁质茶盘跌在拼花地砖上的声响惊破死水。
苏瑾弯腰去捡碎瓷片,听见日语交谈里的"吴淞口"和"军需船"像两枚生锈的钢钉扎进耳膜。
青花瓷纹在掌心割出月牙痕,她借着拢头发的动作将瓷片藏进袖口——发间那支珍珠簪子里的微型相机正硌着颅骨。
"苏翻译官。"带着硝石气息的沪语突然在头顶炸开。
顾明渊的银质打火机擦过她耳畔,点燃递来的文件,"法租界要员名单,劳烦译成日文。"
玻璃窗上的雾气映出男人军装下摆的血迹,苏瑾嗅到火漆印融化的焦苦味。
当笔尖触到"大日本帝国驻沪领事馆"字样时,窗外梧桐突然惊起群鸦,她看见自己落在名单上的影子正被百叶窗切割成无数个夜莺。
"今夜林小姐的生日舞会,"顾明渊的佩刀鞘尖挑起她旗袍下摆的流苏,"苏小姐这身阴丹士林布,倒是像极了栖霞山的晚霞。"
碎瓷片的血珠渗进名单边缘,苏瑾望着对方消失在螺旋楼梯的身影,取下胸前的鎏金孔雀胸针。
更衣镜里,那支珍珠簪子正将玻璃划出细不可察的裂痕。
"瑾姐姐!"玫瑰香风卷着浅杏色云纱扑面而来。
林婉的蕾丝手套沾着香槟,指尖在苏瑾掌心画下三短两长的摩斯密码,"这支探戈曲的钢琴师换了人,你说奇不奇怪?"
苏瑾就着举杯的动作扫过二楼回廊。
三角钢琴的漆面映出黑衣人影,琴盖开合间露出枪管冷光。"也许是田中先生体恤宾客。"她将林婉鬓边垂落的珍珠别回耳后,指腹触到对方颤抖的体温,"听说令尊新得到了吴淞口货运图?"
林婉突然旋开蕾丝折扇,缎面映出身后逼近的军靴倒影。"可不是嘛,父亲说要拿它当我的嫁妆呢。"她娇笑着将苏瑾推向舞池,扇骨暗格里滑出半张船票大小的纸片,"顾处长在等您跳第七支舞。"
狐步舞曲骤然提速。
苏瑾踩着降D调的重音转身,瞥见田中一郎的烟斗在廊柱后明灭。
猩红地毯吸收了她的银跟鞋声,却吞不掉黏在后颈的三道视线——两个日本宪兵正用威士忌杯反光监视她的唇形。
"苏小姐的珍珠耳坠,"顾明渊的佩刀穗子扫过她腰侧,"比大世界舞厅的霓虹灯还晃眼。"他带着她旋进水晶灯的死角,军装铜扣刮落她一缕鬓发。
紫红色葡萄酒渍在他们脚边漫开,像极了昨日名单上晕染的血迹。
林婉的笑声突然刺破弦乐。
苏瑾看着少女将蛋糕抹在宪兵脸上,趁机将胶卷塞进香槟桶。
冰块碰撞声里,她后颈忽然触到一点温热——田中一郎的烟灰正落在裸露的肩头。
"苏翻译官见过栖霞寺的夜莺吗?"顾明渊的掌心覆上她握酒杯的手,冰镇白葡萄酒在杯壁凝成细密水珠,"那些鸟儿总爱在枪响时啼血。"
舞池穹顶的镜面突然映出三道黑影。
苏瑾就着仰头饮酒的姿势,看见自己锁骨处的汗珠正顺着孔雀尾羽的纹路,洇湿了顾明渊袖口的金线樱花。
水晶灯骤暗的瞬间,苏瑾的银跟鞋跟碾碎了顾明渊军靴上的玻璃反光。
狐步舞曲切换成查尔斯顿的切分音,她借着转身的力道将香槟泼向追来的宪兵,冰镇酒液在黑色呢料上洇出毒藤般的纹路。
"当心台阶。"顾明渊的佩刀鞘尖抵住她后腰,力道精准得像在矫正枪械准星。
苏瑾顺势仰倒在旋转楼梯的雕花栏杆上,珍珠耳坠擦过对方铜制肩章,将二楼包厢门缝里透出的密码本投影切割成碎片。
林婉的浅笑声混着《夜来香》的旋律漫上来。
苏瑾数着军靴踏响大理石的节奏,突然扯断腰间的流苏穗子。
金线在暗处划出抛物线,田中一郎的烟斗火星顿时追着坠落的流苏扑向舞池——二十三个宾客的惊呼声恰好盖住她撬开通风口铁网的响动。
"苏小姐的耳坠。"顾明渊的皮质手套托着那枚珍珠递过来,指腹在珠宝卡扣处留下火药味的压痕。
苏瑾嗅到微型胶卷特有的醋酸味正从珍珠内壁渗出,鬓角汗珠滑进旗袍立领时,她听见自己心跳与楼上打字机敲击声重叠成摩斯电码的节奏。
钢琴师突然弹错两个音阶。
苏瑾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胶卷塞进孔雀胸针的铰链。
鎏金尾羽刮过顾明渊的军装领章,在樱花纹路上刻出比发丝更细的划痕。
二楼包厢传来瓷器碎裂声,田中一郎的鳄鱼皮鞋尖出现在螺旋楼梯第三级台阶。
"听说栖霞山的夜莺会在猎人靠近时模仿画眉鸣叫。"顾明渊的银质打火机擦过她耳垂,火焰在两人之间照出一小片琥珀色的安全区。
苏瑾的阴丹士林布旗袍吸饱了威士忌与硝烟混杂的气息,此刻正紧贴着脊背勾勒出情报地图的褶皱。
当《何日君再来》的前奏响起时,她突然踮脚凑近对方耳畔。
发间茉莉香压住了军装上的血腥气:"顾处长可知夜莺的舌头都带着倒刺?"藏在蕾丝手套里的碎瓷片同时抵住男人腰侧,锋利程度足够割断枪套皮带。
舞池穹顶的镜面突然映出三道寒光。
苏瑾旋身甩开顾明渊的手,墨绿绉纱扫过侍应生的银托盘。
十二杯马提尼酒在钢琴键上炸开晶亮瀑布,林婉的珍珠手链恰在此时崩断,四散的珠子滚向不同出口。
田中一郎的烟斗在混乱中熄灭。
苏瑾踩着《蓝色多瑙河》的最后一个音符转身,发现顾明渊的军装口袋露出半截烧焦的电文纸边——那上面的代码格式与她昨夜在十六铺码头接收的密电完全相同。
梧桐树影在百叶窗上织成铁蒺藜,苏瑾解开珍珠耳坠时,发现铂金卡扣沾着半枚带螺纹的指纹。
陈伯递来的祁门红茶在骨瓷杯沿凝出暗红血痂般的茶渍,老座钟钟摆在"淞沪警备司令部"印章上投下剃刀形的阴影。
"今早送牛奶的换了生面孔。"陈伯擦拭银怀表的动作比往常慢三拍,绒布在表盘"昭和十二年"的刻痕处反复打转。
铜壶嘴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墙上的月份牌,苏瑾数着旗袍开衩处新增的裂口——那是田中一郎的鳄鱼皮鞋尖在舞池留下的杰作。
地下室传来两声布谷鸟叫。
她将发间茉莉换成白兰,花茎折断处渗出乳白汁液,像极了昨夜顾明渊军装袖口沾染的硝烟。
推开暗门时,樟脑味裹着摩斯电码机特有的铜腥扑面而来,密码本第三十七页的咖啡渍上,新添了半圈威士忌酒印。
"栖霞路电报局今晨查封了。"陈伯的银汤匙在茶盘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苏瑾看见茶色镜面倒映着窗外晾衣绳——那条本该飘着蓝布衫的竹竿上,此刻悬着三只湿漉漉的黑色胶鞋。
梳妆匣底层的鎏金孔雀胸针微微发烫。
苏瑾用修眉镊夹出微型胶卷时,耳畔突然炸开十六铺码头的汽笛幻听。
胶卷筒内壁的刮痕新鲜如刀,她望着显影液里逐渐浮现的吴淞口布防图,食指无意识摩挲着顾明渊打火机在腰侧留下的圆形灼痕。
陈伯突然吹灭煤油灯。
月光将窗外晾晒的阴丹士林布染成铁灰色,布匹褶皱里藏着半枚未燃尽的樱花烟蒂。
苏瑾解开旗袍领扣,锁骨处的红痕在穿衣镜里蜿蜒成密电码,那是昨夜顾明渊佩刀穗子扫过的轨迹。
"锅炉房的水渍比昨日深两寸。"陈伯将晒干的《申报》折成鹤形,铅字标题"日军演习"在鹤翅处裂成锯齿。
苏瑾数着白兰花瓣,发现第五片背面有指甲掐出的经纬度坐标——与她胸针暗格里的胶卷内容完全吻合。
地下室通风管突然坠下铁锈。
苏瑾就着梳头的姿势偏头,看见镜中倒映的天花板霉斑组成了日文片假名。
檀木梳齿刮过头皮的触感让她想起田中一郎的烟斗在肩胛骨游走的寒意,发丝间茉莉香竟混进了宪兵司令部特有的硫磺皂味。
老座钟敲响十一下时,陈伯的银汤匙在红茶里竖成匕首。
苏瑾望着茶梗在水面拼出的箭头符号,突然撕开旗袍衬里——备用密码本的扉页上,有人用隐形墨水画了带樱花标记的路线图。
晾衣绳上的胶鞋少了一只。
苏瑾将孔雀胸针别在睡衣领口,鎏金尾羽擦过脖颈时带起细小电流。
她推开浴室花窗,看见对面公寓402室的留声机仍在循环《何日君再来》,但唱片纹路里多了道反光镜片的划痕。
浴缸边缘的肥皂泡无声炸裂。
苏瑾浸入冷水时,发现水面倒影的壁纸花纹与顾明渊办公室完全相同。
当第六个气泡升向铸铁水管时,她忽然听见陈伯在门外轻咳,咳嗽节奏正是今晨巡捕房新换的接头暗号。
月光突然被云层吞没。
苏瑾裹着浴袍推开书房门,发现《上海滩》画报里夹着的车票存根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半张烧焦的樱花糖纸——糖纸边缘的齿痕与田中一郎办公室的碎纸机完全吻合。
阁楼传来重物拖拽声。
苏瑾握紧修眉剪走向旋梯时,发现扶手上的雕花葡萄藤里卡着片带血渍的指甲——那抹丹蔻颜色,正是林婉昨夜折断的尾指指甲油
【作者菌の碎碎念】 ?萌新报道三连击?
终于把键盘盘出火星子写完第一章了!给所有点进来的读者老爷磕一个(哐哐哐)
评论区已开启野生脑洞放养模式,猜中后续剧情的道友将获得「预言家の金色称号」(会在作话里贴ID花式彩虹屁)
卑微求个收藏防扑街,现在点「加入书架」可自动获得[穿越者同款防饿BUFF](认真脸)
PS:每天18:00准时诈尸更新,要是迟到就罚作者菌表演【用脚趾抠出魔仙堡】绝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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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幕下的舞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