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平川 第2章 共餐

谢昆玉下班后倒是没有回他在附近租的小公寓，而是也去了附近一家餐厅。等人。

点好了菜式，谢昆玉饿了，看了看时间，快七点了，终于，一个穿着平底皮鞋，一身休闲装的长头发女孩坐了过来。

谢昆玉见她来了，把倒好的热茶推过去：“可来了，这两天很辛苦吗？”

岑芮摇摇头：“就是觉得靠打工学东西，真的好慢。好在电商还行，基本能学到点，就是工作量真的很大，中国这劳动法真形同虚设。”

谢昆玉点点头，深以为然：“这允华集团也真不行，这个岗位太基础了，就纯纯作为耗材而已。顶多能学到他们的架构方式和业务分布。”

岑芮吃了几口菜：“那就尽量吧，不然回去管机构吧，还能少请俩代课老师。”

谢昆玉砸了下嘴，沉默了几秒，再开口道：“咱俩打工这点工资还发不了俩代课老师的工资呢。”

听到这句，岑芮本来一张摆烂社畜脸突然生动了。她噗嗤笑了两声，本来柔润的脸庞也终于被吊灯照出暖意：“也是。本来就是时势造英雄，允华那种吃了时代红利的地产商，咱们是再复制不得。所以，咱们也不用过分苛求自己。尽力而为。”说着端起茶杯与谢昆玉碰了下。

谢昆玉见她低头扫码又要点别的，赶紧拦了她：“干嘛，咋俩还喝酒？看你这动作就知道你要点酒了。”

岑芮呵呵笑了两声：“习惯了。喝茶，吃饭。”

谢昆玉第二天上班，才打开了工作群，才发现那条下班前没有来得及打开的私信居然来自集团少东家。

他一时有丝丝慌，点开来看，竟然是一条约饭信息：嗨，小谢，下班后请你吃饭，有时间吗？

约饭？他到底几个意思？

但无论如何，都等于自己昨天直接没有回复集团少东家的信息。

谢昆玉看了眼时间，是昨天下午六点零一分发过来的，也就是非工作时间了。理论上错过是合理的。

于是他呼了口气。

而且这孙允川也不管他们的具体业务吧，或者说他根本不管公司任何事儿，来溜几天，什么时候走都不知道。

所以自己于工作，没有错处。

那就啥也不怕了。

于是他回复：“不好意思，孙总，昨天我下班了，没看到您的消息。”

他没再提醒要补这一顿饭。挺尴尬的。

于是他起身接了杯水开始打工。

果然，由于他按点儿下班，那狗领导就叫他去私聊了。

去之前，他打开了智能手表的录音功能。

你谢哥裸辞狂魔，不怕劳动仲裁。

狗领导挂上标准假笑：“小谢呀，咱们就是聊聊，你可以放松。”

谢昆玉也笑：“好的，我挺放松的。”

“小谢呀，你是才毕业吗？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吗？”领导状似和气。

呵，这潜台词我懂。

无非就是看着我年纪不大，看我是不是没有经验，好欺负罢了。

于是谢昆玉面不改色笑笑：“肯定不是刚毕业啦，也有过别的工作，就是听说咱公司正规，不加班才来咱们公司的。”

“这样呀，我看着你好小的，以为你才毕业呢。”

“怎么会，毕业早而已。”谢昆玉学他虚伪地笑。

开完小会谢昆玉走出办公室，回到工位，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若无其事地打开电脑开始干活。

呵，无非就是如此。故意啥也不说，给我施压，让我主动和大家一起内卷加班。

倒也不是不肯为米粮折腰，不过五斗米只能买工作时间以内的劳动，加班是五斗米以外的价格。

最好以此开除我，让我拿裁员奖走人。

对面小婷看谢昆玉一脸黑，环顾了四周，看没人注意，敲了敲工位中间立板：“诶，小玉，他又找你麻烦了？”

谢昆玉倒是懒得顾及旁边人：“嗯，就那些话喽，无非就是为了自己业绩，想暗示我‘自愿加班’呗。”

小婷看他丝毫不避，替他着急：“嘘，你小声点儿。”确认四周安全后她又说：“快午休了，中午要一块儿吃饭不？”

谢昆玉正要摇头，却见小婷做出一个十分惊恐的表情。

狗领导来了？

谢昆玉倒是没在怕的，于是他回头，却见孙允川穿了一身浅蓝西装，正笑盈盈地往这边来。

谢昆玉本也想虚伪地笑一笑，奈何没笑出来，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走过来。

对面姑娘本以为孙允川只是过个路，没想到他竟停了下来，而且就停在他们身边。确切地说是停在谢昆玉工位边儿。

孙允川很客气温和地对她笑笑，轻声道：“不好意思，小姑娘，他今天中午有约了。”

小婷当场石化，然后在震惊中坐回了工位。

然后低头轻声对谢昆玉道：“小谢，你昨天爽约了，今天中午不能再爽我的约吧？”

他声音很低，几乎是和谢昆玉耳语。

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暖白光晕和清香气息绕得谢昆玉耳朵通红。

孙允川虽不管事儿，也多少算领导，领导都跑工位来跟自己约饭了，尤其是昨天还没回人家消息，这下再拒绝也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谢昆玉点了点头：“嗯。

孙允川也学他“嗯”了一声，不过这一声嗯得有些轻佻，混着他身上橘果香气，谢昆玉不止耳朵，连上半张脸都红了。

小组长赵哥刚打开办公室门，本是要往谢昆玉这边来的，却撞上迎面来的孙允川。连忙秒变脸，作点头哈腰状跟小孙总打招呼。

孙允川笑着回应了，然后款款离开了。

孙允川离开后，周遭还是起了一阵儿哗然声。然后在小组长赵哥的眼神中止住了。

谢昆玉思路也被扰乱了，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平复下来。然后工作群里私信又跳了出来。

孙允川：我在昨天那家店等你，包厢号:808

谢昆玉愣了下。

好像这个饭局是避不掉了。

他想干嘛？潜规则我啊？呵，当年办机构跟那些老头子喝酒时，要谁敢对他们起这种心思，他们都是敢直接抡凳子打人的。

一看就一绣花枕头的纨绔二世祖也想潜规则我？

哥又不是真的缺这个破工作，且我还比那浪批富二代个儿高，体力上绝对不虚，怕啥？

那就去，跟他说清楚。

谢昆玉去了那酒楼，刚进门，就有一个服务员请要带他去包厢，似乎是在等着他。

谢昆玉走进包厢，孙允川果然已经在等他了，身边没有别的陪客。

他挤出一个社畜微笑：“孙总。”

孙允川倒还是一派潇洒自在，招呼他入座：“来啦，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点了一些，饿了没？”

这语气，就好像真的只是叫他来吃一顿饭一样。

谢昆玉年纪轻轻，打了一上午工，且还受了气，自然也没客气，当真落座吃了起来。

看着谢昆玉吃东西，孙允川觉得怪可爱的，模样是俊美挂，看着好像对打工无所谓似的，但被刺到了又很刚。

谢昆玉感觉到孙允川在盯着自己看，十分不自在地抬起头:“孙总...”

孙允川倒是十分坦荡地笑了笑：“哈哈，你吃你的。”

谢昆玉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孙总，你叫我来，到底什么意思？”

孙允川摆摆手:“啊，我就是叫你吃饭啊。”

谢昆玉皱眉看他。

孙允川竟伸出手在他眉间轻柔地抚了抚：“别不高兴，就是看着你就挺喜欢，想请你吃顿饭而已。昨天给你发了信息你没回我，害我饿着肚子等了你好久，结果你当真没有回我。所以今天就来找你了。”

随着他伸手过来，他身上的清香气息也冲进了谢昆玉鼻头。谢昆玉有些不安地缩了缩，看起来就像被他这个动作吓到一般。

孙允川收回手：“怎么了？吓到了?”

谢昆玉没回答，叹了口气。

孙允川继续道：“今天心情不好？因为工作？不喜欢这个岗位吗？”

谢昆玉抬眼看了看他，还是没回答。

孙允川噗嗤笑了，拍了拍他肩膀：“小谢，我是真的蛮喜欢你的，做我的宝贝儿吧，我待他们都不薄的。”

这狗逼富二代倒是够直接。

这一点也和传闻吻合。

但谢昆玉此刻却觉得很油腻，很恶心。不止是同性，更多是他那一副风月老手的作态。

我谢昆玉再惨也不至于沦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何况还是侍男人。

就算没有这份工作我们还有好几家培训机构呢。虽然现在业务零星。

我们打工只是作学习公司模式罢了，权宜之计。

还没待谢昆玉回答，对面又开口了：“怎么，不愿意？有女朋友?”

谢昆玉点头又摇头。

孙允川突然觉得这个小朋友更可爱了：“那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呀？”

谢昆玉不知道这个狗逼富二代哪那么多乐的，不会是逗自己找了乐子吧，他瞬间对这家公司的印象更差了。坑逼的领导和坑逼的少东家。

这公司迟早要完。

他坐正了身子，平静地道：“点头是回答你，不愿意。摇头是没有女朋友。”

孙允川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小谢，你不诚实，你明明昨晚还和一个女孩子在芳炉餐馆吃饭呢，还说没有女朋友。”

谢昆玉这下也觉得这傻缺富二代挺好玩儿的：“呵，您还瞧见了？您这种身份也吃那种中档餐厅吗？虽然那并不是我女朋友。”

孙允川的神情明媚起来：“是吗？不是女朋友，那是什么关系？看着你们很熟稔很亲密的样子呢。”

“这不关你的事。反正不是女朋友。”谢昆玉不想浪费一桌美食，继续吃了起来。

孙允川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品，谢昆玉好像什么都吃了一点，唯独没碰那盘排骨。

呵，挑食的小孩儿。

谢昆玉见孙允川又在笑吟吟地打量他了，拒绝了反而轻松了。他也回看孙允川，孙允川笑起来眼睛下有两道明显的卧蚕，衬着柔软的肌肤，显得十分温柔，甚至是宠溺。

可是他看他那一堆陪客都是这样的眼神吧。

自己又有什么特别。

但呼吸间那香气又袭来，谢昆玉心跳得有些快。他平息了几秒：“孙总怎么不吃？光看着我吃。”

孙允川叹了口气：“我只是好遗憾，我好喜欢你的，你竟然这么绝情地拒绝我。我都没什么胃口了。”

谢昆玉无语：“你有那么多陪客，或是宝贝儿，又不缺我一个。”何必这样惺惺作态呢。鉴于对方是老板，他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来。

但老板不吃自己一个人吃，多少也有点尴尬，于是他转了个话题：“孙总下午需要上班吗？”

“上啊，你以为我不上班吗？不上班为什么来公司？我爸让我待够一个月呢。在公司转来转去，帮同事递递纸笔，接接水也是工作嘛。”孙允川大大方方地回答。

谢昆玉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那您多少吃点吧，不吃饱饭怎么在公司转来转去？”

“哈哈，既然你都求我了，那我就吃点吧，本来都被你搞得没有胃口了。”孙允川道。

谢昆玉无语看了他一眼，出于社畜身份，还是挤出了半个假笑。

谢昆玉吃完后拿纸巾擦好嘴，见到孙总也停了筷，于是顺手将纸巾递了过去。

见孙允川接过纸巾，谢昆玉客气地说了句：“孙总，谢谢款待，我先回公司了。”

“哦，那一起吧。”孙允川也作势起身。

谢昆玉想起下班前工位附近那一片哗然，虽然自己不在意别人议论自己不肯加班，但让人误会自己攀上了孙总，以色侍人这个名头他还是不想担的。于是他深吸了口气，转身：“孙总，我觉得，为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咱们还是不要一起回去比较好。”

孙允川的表情又暗了下去，好像真的因为自己的拒绝很伤心一样，怏怏地答了句：“那好吧。”

谢昆玉回到工位，感觉周围几个对他眼神都变了。尤其是对面的小婷。平时对自己很热情，甚至在赵哥面前都会勇敢地维护自己两句，但这一刻，谢昆玉还是从她眼里读到了厌恶。

算了，反正目测这份工作是干不久了，随他们怎么想吧。

没工作一会儿，工作群私信又响了，又是那阴魂不散地孙允川。这家伙，又不缺玩伴儿，还真对自己这么死缠烂打起来了？

孙允川：小谢，你有没有什么吃的？

谢昆玉：孙总您饿了？

孙允川：嗯，今天中午因为被某人拒绝了，没有胃口，这会儿饿得胃疼。

呵？富二代还霸总病？十个霸总九个胃疼？

谢昆玉：茶水间有零食，您可以溜达过去吃。

孙允川：零食不顶饱，想吃热腾的。

反正也拒绝他了，谢昆玉回答起来也更加直接：孙总没有助理吗？让助理帮您买饭吧。

孙允川：没有助理，你想做助理吗？正好给你换个岗。

谢昆玉简直想顺着网线给他个比斗，公司你家开的了不起，有俩钱儿给你能的。

于是他回：我没有相关经验，也没有相关意向。谢谢孙总好意。

孙允川：哈哈，逗你的，我就在这儿呆一个月，也没有什么实质业务给我，要什么助理。我是真的因为你饿得胃疼，你能帮我买点吃的吗？

谢昆玉无语死了，半合了电脑，抄起工牌就去按电梯了。

然后他提了碗粥敲了敲孙总办公室的门。

孙允川神情十分温煦，脸色也是白里透红，根本没有任何生气和不舒服的样子。

办公室里还有个挺漂亮的女孩，看着也根本不像工作人员的样子。谢昆玉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撂下粥就打算走。

孙允川拉住他：“别呀，来都来了，聊会儿呗。”

“我要上班。”谢昆玉黑着脸道。

“我给你领导说了，你帮我办点事儿，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找你。摸会儿鱼不好吗？”孙允川说着去打开粥盒子。

呵，还有叫员工摸鱼的老板，公司交他手上迟早得倒。

不过摸会儿鱼确实没什么不好，本来这工作也不太值得。

就是和孙允川，还有孙允川的小情儿共处一室，多少有点尴尬。

那女孩儿见状：“哥你这会儿还没吃饭呢？”又看了看谢昆玉，脸上也一副了然状：“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吃饭了，改天再来找你。”

谢昆玉见孙允川并不着急吃饭，又看了看他脸色：“你胃不疼啦？”

孙允川笑了声：“看到你心情好了就不疼了。”

谢昆玉懒得答他油腻的说辞：“孙总快吃吧，不然一会儿粥凉了。”

孙允川点了点头，指了指沙发：“那你坐那儿陪我。摸鱼。”

谢昆玉反正也不想干那些破活儿，尤其是那赵哥时不时挑点自己的错处来恶心自己。就当真往沙发上一坐。

孙允川慢悠悠吃了小半个小时，估计粥都吃冷了。

谢昆玉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抬手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吧孙总，我走了。”

孙允川也学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谢昆玉：“？”

“点头是陪我吃完饭，可以回去了。摇头是我还是觉得你拒绝我让我很伤心，起码你得好好请我吃一顿饭作为补偿才行。”

谢昆玉呵了声：“我一打工仔，请您吃路边摊你吃吗？”

“吃啊。”孙允川一口答道。

谢昆玉被噎住了，张了嘴又闭上了，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