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94章 前奏6.0

自从那天黄昏下的交锋以后，路西法忙于追捕阿撒兹勒的事，没有再在教堂里见过撒旦，倒是见过一两次撒拉，王女带着利未安森去看洗礼仪式的筹划。

路西法和同僚们在一起的时候，应酬都是交给米迦勒的，米迦勒很喜欢撒拉，每次遇见她都要打招呼，双方经常停下来交谈，路西法也没有听撒拉说起过撒旦。

直到半个月过去，追捕任务正式结束，炽天使团的团众们各自放松休息，米迦勒就撺掇着大家在人界进行神力狩猎。

神力狩猎，顾名思义就是以神力搜寻和捕捉猎物，天使虽然也和恶魔一样不需要进食，却不代表不能进食。通常，这种活动会被天使们当做一种玩乐项目，狩猎的成果会被送给附近城镇里的人类。

路西法在神力狩猎的时候打中了一只样子奇特的大鸟，那只大鸟受了不轻的伤，却还能扑腾着翅膀坚持飞逃，路西法寻着神力和血迹一路追踪，亲眼看到它落进了撒旦的房间里。

在窗下来回踱步了半晌，路西法最终还是喊了撒旦的名字，很快就听到头顶开窗的声音：“那只鸟呢？”

“天使长大人。”撒旦回答：“它受了伤！”

“废话。”路西法还在为撒旦之前的种种行径而耿耿于怀，语气生硬又极不客气：“把它给我。”

撒旦拎起那只浑身浸染上鲜血的大鸟：“天使长大人，您有多大把握？它还有救吗？”

路西法不耐烦：“……哈？”

“您不是天使吗？应该能治好它吧？”撒旦说：“我无能为力，只好拜托给天使长大人。”

那本被他父亲做成**的《魔力学的治愈与反治愈》里，倒是详尽地记载了关于魔力为什么无法产生治愈力量的所有猜测，但是很遗憾，即使是像著作者那样博学的恶魔，也无法改变“魔力只有攻击力，没有治愈力”的现实。

撒旦很想认识那位被抹去名字的著作者，对方的古代恶魔语言学系统又细腻，一定是一位富有智慧的恶魔。

“你要救那只鸟？”路西法沉默了一下，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自己就是无法跟上撒旦的思路：“……为什么？”

“不救它，难道要看着它死？”撒旦似乎更不明所以：“天使长大人可以答应吗？”

这个恶魔……不仅不为上次欺骗和怠慢他的事表达真诚的歉意，现在居然还在这里指挥起他来了？路西法皱起眉头，不断提醒自己：眼前的恶魔不是普通的恶魔，是魔王的儿子：“不可以。你想怎样？”

“嗯……我只能把它埋了。”撒旦有点遗憾，伸手准备关窗。

“喂！”路西法出声喊住。

他和团里的天使们一起神力狩猎，本来是为了放松，没想到那只大鸟被他发射的火焰箭矢打中，竟然还有力气飞起来，当时谁都没能料到，所以才让它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跑了。

米迦勒说肯定是他没有打中要害，可是他打没打中要害，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所以才亲自过来找。

临走的时候，米迦勒一直在说“原来哥也有失手的时候！！”之类的话，配合震惊的语气，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根据路西法对米迦勒的了解，这件事足够他说一整年了。

为了接下来一整年的耳根清净，路西法真的很想把那只大鸟带回去。

当然，他也很好奇那只大鸟怎么还能飞起来？不仅是对自己射箭技术的自信，他还看得非常清楚：箭矢明明射穿了大鸟的肚子，致使它全身的羽毛都燃烧起来了，按理来说，不可能再飞起来的。

撒旦猛地推开窗户（根据速度来推测，路西法怀疑对方根本没有走远，就是在等着自己改变主意）：“天使长大人？”

等下拖到米迦勒找过来，只会更麻烦，不如先答应下来，拿回那只该死的鸟，至于以后的事，这个恶魔也管不着了。路西法一边想，一边点头，感觉自己答应得太快，略显可疑：“以|神|的|名|义起誓。”

他就是人类嘴里所谓的“神”，这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是一句玩笑话，不过正和他预料的一样，身为恶魔、常年待在地下城里的撒旦并不懂：“天使长大人稍等。”

撒旦很快就抱着烧焦的大鸟下了楼，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路西法有一种接过易碎珍宝的错觉。

这个恶魔实在是太过分了！拿他的戒指都没有这么小心！！路西法兀自生起气来，想拎着大鸟脖子直接离开。

反正到了米迦勒那里，死与活都是送给城镇里的人类，到最后也会变成一堆烤鸟肉，怎么拎不是拎？但可能是被撒旦的动作和眼神给影响到了，他也不由自主地小心轻抱住焦炭大鸟。

“不行！”撒旦轻呼，手把手地教：“你会弄疼它的！要这样……对了！哎呀，真不知道是哪个恶趣味的家伙，有够无聊。”

恶趣味又够无聊的路西法缓缓抬头：“……”

“好了！就是这样，这样它就不会很疼。”撒旦满意地拍拍路西法的肩膀：“天使长大人学得不错！”

路西法皱着眉头，一脸“你开心就好”的厌烦神情，等撒旦帮他调整好姿势，转身就走，头都不回。

让这个恶魔也体验一下这种感觉！路西法一边走，一边痛快地想。

撒旦还在身后挥手：“那就交给天使长大人了！拜托请好好照顾它！”

“……知道了！”要不是不想引起同僚，尤其是米迦勒的注意，路西法确信自己是绝对不会这么逆来顺受的。

也算他倒霉，对方正好是魔王的儿子，在地下城拥有很高的威望，更是魔王指定的继任者，无论如何都得给点薄面，省得等撒旦成为了魔王，故意针对天堂。

不过，他对撒旦是彻底刷新认知了。

传言里，恶魔少主是身负恶魔一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力源的邪恶少年，他诞生的那一天，人界无缘无故地下起了血雨，就连天堂也被黑色的浓雾包围。

然而路西法觉得，邪恶暂时还没有看出来，城府倒是真的。

他回到米迦勒他们身边。天使们看到几乎已经是一块焦炭的大鸟，都表示无比惊奇，聚在一起对它争论不休，只有安基拉凑到路西法身边：“出什么事了？”

“嗯？”盯着大鸟正出神的路西法抬起头。

安基拉面无表情：“你去了很久。”

“嗯。”路西法回头，灵视里在他回来的方向，那个身影还趴在窗户前没有离开，仿佛在担心那只非亲非故的大鸟。

他转过头，把大鸟扔进捕猎的袋子里：“没什么，它飞得太远了。”

第二天早上，路西法巡视帝国城中心，回到教堂的时候，在自己房间的门外看见了撒旦，还有那个一直跟在撒旦身后的魔女。

撒旦硬着头皮上前：“天使长大人早！你们昨天回来得挺晚，今天又这么早出去啊？”

路西法看他尴尬地打招呼就想笑，心情不错，于是好脾气地应：“嗯。有事？”

撒旦没有掩饰自己的兴奋：“那只鸟……它怎么样了？”

路西法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哦，那个小东西啊，死了。”然后满意地从撒旦的脸上看到了逐渐僵硬的笑容。

这样才对。从地下城里来的恶魔，在人类面前装装样子也就算了，在知根知底的天使面前也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未免无趣。

“没能救回来啊。”撒旦的语气除了有些惋惜，听不出来别的情绪：“我相信天使长大人尽力了，别太难过。”

路西法挑挑眉：“什么？”

撒旦问：“天使长大人把它埋在哪里了？是后面的院子吗？”

“哈？”路西法说不出话来。是语言不通吗？为什么他突然间听不懂撒旦在说什么了？

撒旦说：“我想去看看。”

路西法的大脑在那一瞬间没能指挥躯体及时离开，同时沉思：这家伙到底是不是魔王的儿子？真不是魔王从哪里抱来的？

“路西法！你在干什么？集合了！”走廊的尽头出现了加百列的身影。路西法匆匆敷衍：“你想看就自己找。”

等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再次回到教堂的时候，米迦勒正趴在后厅的窗户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哥？你回来了！快来看！”

路西法站在米迦勒身边，米迦勒指着窗外教堂的后花园：“都挖了一下午了，你说他在找什么呢？主教要是看到小恶魔把自己的园子刨了个底朝天，神情一定会很有趣！”

“……”路西法神色古怪地默默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米迦勒在身后喊：“哎？哥，你怎么走了？小恶魔可好玩了……”

路西法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强迫自己进入休息状态，没过多久就坐了起来。

杂念太多，一时间没办法放松，对神髓和神念都有些许的损害，他也不再继续尝试，转而推开门走到长廊上的窗户前。

夜色下，撒旦依旧在勤奋地耕耘，嘴里还念叨着：“莉莉斯，你说，他们天使是不是真的像父亲大人说的那样？我听父亲大人说，连他们的最高神使都喜欢种地，大概埋东西的本事也是种地学来的。”

莉莉斯的神情和楼上的路西法有得一拼。

撒旦回头：“累了？不然你先上去休息，我自己来就行。”

莉莉斯的表情很无奈：“少主，人形兵器不会累。王上亲自叮嘱属下，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少主半步，以防少主再偷跑——”

撒旦满不在意：“我是那种恶魔吗？”

“……”莉莉斯顿了顿：“少主为什么要这么做？毁坏红衣主教的花园，对我们在地上的名声并没有好处。”

“我想给它重新找一个地方睡觉，你不觉得这里很无趣，还有点吵吗？”撒旦一边嘿咻嘿咻，一边说：“再说了，阿尔费德的名声？请问在哪里？”

莉莉斯疑惑：“少主为什么这么执着？”

“它向我求助了，我没能帮到它。”撒旦叹气：“你没看到它的眼睛，亮晶晶的，又美又无助，我真的很想帮它，可是连天使都不能治愈的伤痕，我又能做什么呢？”

莉莉斯被他的天真打败了：“少主为什么相信天使？我们和天使之间——”

“打住！我不想听那些。我又没做坏事，干嘛要把自己置于天使的对立面。更何况，天使就都是好的吗？”撒旦皱眉：“我看不一定！”

楼上的路西法觉得他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却又找不到证据。

撒旦转头盯上了莉莉斯：“把你的铲子给我，我这把不太顺手……”

莉莉斯有点不耐烦：“要不然属下用魔力——”

“别！千万别！你要是用了魔力，别说尸体，它连渣都剩不下！”撒旦急忙阻止：“反正我现在被你困在这里，每天又闲得要命，除非你放我出去——”

莉莉斯急忙说：“不行！”

“那就是没得谈。”撒旦继续低头挥洒汗水。

路西法饶有兴致地看着撒旦领着莉莉斯，把红衣主教的花院挖了个一干二净，才在二楼出声：“恶魔，你在找什么？”

撒旦抬起头，疑惑地看清楚了是谁：“哦，我在开荒，准备种点菜吃。”

“……”路西法哑然。不愧是魔王的儿子，什么时候都能让他接不住话。

撒旦不想再和天使有任何瓜葛，因为被路西法出卖，他擅自留下花种、帮助天使翻译**，还有给天使使用蜃珠的事，都被父亲知道了，等姐姐的洗礼仪式结束，他就得回地下城受罚。

趁路西法一时接不上话，他就想带着莉莉斯遛走：“快走。晚点再来挖。”

路西法急中生智：“你的东西不要了？”

莉莉斯警觉地站住：“东西？什么东西？少主，您——！”

“没有！快走！”撒旦瞪了一眼路西法，无声地警告对方不要再说下去了。

可惜完全没有用，他越想走，路西法就越想留住他：“如果你不打算要回那颗蜃珠，那我——”

撒旦抬头，眼神异常严厉：“路西法！！”

路西法一惊。从教堂里的初次见面，到现在的楼上楼下，撒旦对自己的称呼一直都是“天使长大人”长、“天使长大人”短的，还会使用“您”这样的代指。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他一直都觉得撒旦很奇怪，和别的恶魔不一样。恶魔大多都高傲和好战，撒旦却过于谦卑和懒散，甚至是讨厌惹麻烦，为了避免麻烦，还会隐藏起原本的性格，以达到这个目的。

路西法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撒旦无情地打断：“路西法！你闭嘴！！”

“……？”路西法感觉委屈：“是你骗我在先！难道你不承认？”

莉莉斯的眼神逐渐狐疑：“骗？什么骗？少主，王上的话您都忘了吗？王上不希望您和天使有任何接触——”

撒旦都要哭了：“天啊……”

路西法神态委屈、语气不甘，但是在撒旦的眼睛和耳朵里，分明就就一种赤|裸裸的威胁，好像他不承认的话，路西法就会把他在地上的事，全部告诉莉莉斯。

还能怎么办呢？撒旦蹲下，一整个都蔫的：“嗯……”千万别再往下说了，莉莉斯最喜欢打小报告了。

路西法满意地点头，由窗户一跃而下，对莉莉斯随意地伸手一指，瞬间就封住了她身上的魔力：“魔王派一件魔器监视你？你不是他的儿子吗？”

“她不是魔器，是父亲大人创造的人形兵器，拥有自己的灵魂，也是恶魔。”撒旦叹气：“天使长大人，我已经把这里翻遍了，并没有找到那只鸟。”

路西法微笑：“嗯，因为它根本就不在这里。”

路西法确实没有说过把大鸟埋在这里了，是撒旦自己认为的，所以十分泄气：“那它在哪里？”

路西法从容地说：“米迦勒的肚子里。”

“……？？”撒旦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什么？？”

“我骗了你。我不仅没有救它，还把它交给了米迦勒，米迦勒照旧送给镇上的屠户，而且，那只鸟的腹部本来就是被我用火焰箭矢射穿的。”路西法抱着胳膊，心情简直不能再好了：“怎么样，卑劣的恶魔，被骗的滋味好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