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92章 前奏4.0

路西法在回到现世教堂里的时候，窗外的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于他和撒旦被困在**里并没有过去太久，他推开门，后厅坐着喝茶的一群家伙甚至都没有挨着个地做完尴尬的自我介绍。

“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地下城！听说那里没有光，所以恶魔的眼睛在黑暗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尴尬的归尴尬，滔滔不绝的依然能滔滔不绝，撒拉和米迦勒坐得最近，微笑着倾听。

路西法的突然出现，让他的同僚们同一时间都回过头，声音也消失了。

红衣主教清了清嗓子，准备上前问候古书的翻译进度，以表自己的关怀，但是路西法没空搭理不相干的人，无视了他，径直走向撒拉。

王女身后忠诚的骑士走上前挡住他，不许他再靠近。

路西法上下打量：“你就是利未安森？”

利未安森是魔王派给撒拉的守卫，偶尔也会遵循撒拉的命令跟着撒旦，他是一个冷峻的黑发青年，神态一丝不苟，对恶魔一族忠心耿耿，也和地下城里大部分的恶魔一样，是天使的不二宿敌。

所以面对路西法的问询，他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和不屑，没有回答。

“我需要你的协助。”路西法看得出来，撒旦并不想声张被困的事，他既然答应要救撒旦，就一定要做到，顺便还谨慎地按照撒旦的标准去做。

恶魔依旧没有回答，撒拉在身后出声：“利未安森。”

她的声音仿佛铁律，利未安森后退半步，让她走上前：“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没有看到阿尔费德。”

“他需要利未安森。”路西法目不斜视，仿佛一尊雕像，只管对利未安森说话：“你跟我来。”

撒拉对利未安森点头：“莉莉斯在这里，不用担心我。”

“是。”利未安森严谨地行礼，和路西法一前一后，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走回房间。

后厅里又恢复了生机，米迦勒笑嘻嘻地倒酒：“看来他们的外交进展很不错嘛。王女殿下，来，我敬你一杯。”

门被关上，房间里却没有撒旦的身影，路西法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来自身后尖锐的魔力逼仄，和撒旦的魔力截然相反。

撒旦的魔力柔和得像清风和绸缎，只会让人觉得舒适和友善，现在他感觉到的魔力，如果也可以比喻成风，风里必然夹杂着无数把银制匕首，想要直取他的首级。

他把蜃珠拿出来，和**一起递给利未安森。利未安森认出蜃珠上来自同族的气息，令恶魔不敢直视：“你怎么会有少主的东西？”

“收起你的魔力，我对你的少主没有敌意。”路西法对于依靠撒旦才得以脱困一事，感到难为情：“他被那本书限制了魔力，无法使用蜃珠脱困，只有……只有我出来了。”

越说，路西法越觉得自己像一个逃兵：“还有，他不希望魔王知道这件事。”

利未安森拿回蜃珠和**：“看来你们的叛徒抓到了。”

“怎样才能救他？”看利未安森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路西法以为对方有十足的把握，稍稍放心。

利未安森拿着**看了半天，也没有说下一步的行动，路西法等得极其不耐烦，心里犹如有一团火在燃烧，还是文火慢炖：“看出什么了？”

利未安森摇头：“王上的东西，看不出什么。”

路西法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你打算怎么救他？”

“谁？”利未安森头都没有抬：“偷窃地下城的东西，等查出是谁——”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路西法提高了声音。他就知道不能试图去理解恶魔的想法，不仅是魔王的儿子，就连这个什么利未安森的话，他都听不懂了：“我是问你要怎样才能救你的少主！”

“少主的事是地下城的事，天堂和地下城从来不来往。”利未安森语气平淡。

路西法强忍着脾气：“我想帮忙。”

“的确有一件事需要天使长大人的帮助，不过和少主无关。”利未安森冷着脸：“这本书是王上的东西，请天使长大人明确告知地下城，它为什么会在天使的手里？”

“是我手下炽天使团里的天使……”路西法猛然惊醒：“这些我会和撒旦说清楚。你现在的任务是救他，其他都不重要！”

“那就去和少主说清楚吧。”利未安森把**和蜃珠放在桌子上，转身想要离开，被路西法一把拉住。

利未安森并没有放出魔力，只是眼神不屑：“少主的事和天使长大人并没有关系，天使长大人还请自重。”

“和我没有关系，总和王女殿下有关系。”路西法说着就要先一步离开，利未安森用魔力去阻止，被他以神力挡回：“怎么，想打架？”

双方对峙，一魔一神，黑白两气，各不相让。

路西法火急火燎的，同时心里也明白：眼前的恶魔就是他平时印象里的恶魔，撒旦才是那个哪里都不一样的恶魔。

他对撒旦都不留半分情面，对利未安森更不会有多和善了。

面对赤|裸|裸的言语挑衅，利未安森就和没有听到似的：“我当然打不过天使长大人，不过天使长大人似乎有要事在身，恐怕没时间和我耗下去。”

说完扬长而去。

路西法承认利未安森说得没错，自己可没有时间浪费在和恶魔的敌对上，他不顾教皇和同僚们的疑惑，径直离开教堂，迫不及待地展开背上的翅膀飞往天堂，绕过最前方的圣殿就是后花园。

果然，他看到白发白须的老者正在花团锦簇里躬身浇花：“父使！！”

耶和华回头，来不及说话，路西法一口气尽可能简明扼要地把**的事情说了一遍。

“莫非是阿撒兹勒离开的时候，偷偷带走的那本书？”耶和华得到了路西法肯定的回应。

“如果是那本书，那事情可就麻烦了。”耶和华挠挠头：“那是魔王留下的。既然撒旦认得出来，也就说明他清楚它的威力，却还是把蜃珠给了你，又特意留下书……”

路西法握紧拳头：“什么——？”

“他知道其中的利害。”耶和华奇怪：“这种空间禁术的奥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路西法暗自咒骂一声。因为和撒旦待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戒备上面，居然没有觉察到撒旦是故意这么做的：“父使，有什么办法能救他？”

“既然是我们惹出来的祸，当然要由我们来处理。”和路西法比起来，耶和华从容不迫：“这样，我亲自去一趟地下城，你跟着我，不用惊动其他天使。阿撒兹勒找到了吗？”

“安基拉他们还在找。”路西法说：“您是要去见魔王？可是，父使，那个魔王的儿子并不希望魔王知道这件事，我也答应了他。”

耶和华说：“那孩子把离开**的机会让给了你，我们不能不管他，可也只有魔王有办法，你说应该怎么办？”

路西法当然是要优先保证撒旦的安全，同时也希望做到答应下来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那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小路，我会尽力。”耶和华拍拍路西法的肩膀：“别慌。”

力道不大，却像一剂强心剂，也让路西法恍然发现：即便表面上再镇定，自己的内心已经慌乱到无法正常思考了。

没有天使会喜欢亏欠恶魔的，除此以外，也有其他的驱动力在逼迫着他，比如——撒旦和他平生所见的恶魔都不同，他不像厌恶其他恶魔那样地厌恶撒旦，他希望撒旦没事，如果有事的话，撒旦会怎样？

他不敢想。

耶和华看上去还挺开心的：“如果小路可以和那孩子交往愉快，想必那孩子的性格很好啊！看来希望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呀！”

路西法怔怔的：“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无论如何，耶和华都决定亲自去一趟地下城，平时他是不会去的，倒不是因为避讳，只是不想惹魔王不高兴，对两族岌岌可危的关系更加不利，和而求发展才是他一贯的理念。

亲自去见魔王，兴许还能见一见那个孩子，他心里有一个隐秘的想法，预见的延伸结果是某种类似于希望的东西。

地下城的入口是冥河阿克隆，守卫的恶魔数量只有两个，远远地看到两个白色衣袍的家伙，立刻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应魔王的命令，接近阿克隆地界的天使权当侵犯领土，一律格杀勿论。

耶和华还没有走近就开始啰嗦了，要路西法说不如直接打进去，要不是他一向尊重父使，觉得父使一定有自己的想法的话，他绝对会这么做的。

他现在还能勉强维持住表上面的淡定，都算他心志坚定了，其实心里已经急躁到灵魂都在嘶吼。毕竟，他在外面每一秒钟的安全，都是由撒旦身处险境换来的，他怎么可以亏欠恶魔那么多！

耶和华笑眯眯地冲守卫们打招呼：“孩子们——”

守卫不耐烦地打断：“谁是你的孩子？你是天使吧？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哪里来的赶紧滚回哪里去！”

路西法下意识就想神力具象化出武器，这里的恶魔，简直连撒旦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被耶和华笑眯眯地阻止了：“孩子们，你们都还很小——”

“父使！”时间紧迫，就是连路西法都忍不了了。

守卫听到这个称呼，双双退了两步：“你就是那个耶和华？！”

“是我。你们听说过我的名字？真是不胜荣幸。”耶和华说：“可不可以麻烦你们，帮忙去通报一下魔王？就说我有事找他，老朋友想要见一面，不会很难吧？”

天堂的天使们都听说过耶和华和魔王曾经是挚友的事，因为耶和华从来都不避讳，只是魔王一直都单方面地不承认这件事。

“谁跟你是朋友！”突然，一道极度不屑的声音在冥河的上空响起，紧接着是两声闷哼，两名守卫应声倒地，速度之快，让路西法都不禁凛然。

与此同时，原本就灰暗不堪的天空开始乌云密布。

“你啊，怎么戾气还是那么重？要是能改一改性格……”看着守卫消散的躯壳，耶和华也愣了。

很多年没见了，这位老朋友不仅没有沉静，反而越发狠戾了。

“谁叫你胡乱说话。”冥河上的一道黑影淡淡地化开，浓重的雾气里走出来一个黑衣男人：“耶和华，是你害了他们。”

他的外表有人类年纪的三十岁上下，面容冷峻，不见衰态，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这么多年不见，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

耶和华摆摆衣服上的褶皱，不以为然：“怎么了？我都活了多久了，也该正常衰老啦！”

“哼，拥有至高神座的家伙，说什么正常衰老？可笑至极。”魔王不耐烦地说：“我早就说过了，这里不欢迎你。赶紧滚，少在我眼前出现。”

耶和华挥挥手：“卢奇菲罗，我的朋友，我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找你。你放在圣堂里的那本恶魔之书，被我的一个孩子拿到人界了，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现在你的儿子被困在里面，你得赶快想想办法。”

出乎路西法意料的是，魔王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或者担忧：“拿？地下城的东西怎么会被天使拿到？还困住了我的儿子？耶和华，你说话不要太可笑。”

路西法低下头。

耶和华笑笑：“我的朋友，书是你以前放在我那里的，作为你我……曾经友谊的见证，恐怕你早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先不提了，当务之急还先救你儿子出来要紧。”

路西法紧张地看着魔王。

魔王冷笑一声：“耶和华，你少跟我来这套。撒旦身负血雨魔力，不管怎样都不可能背叛恶魔、背叛我，他的事也不需要你来管。我最后再说一次，滚。”

话音刚落，他就变成一只矫健的黑鹰展翅飞远了。

“站住！！”路西法想追，却被耶和华拉住，不免着急：“父使，撒旦他——！”

“魔王很在意血统，撒旦是他的继任者，又是目前唯一能承担「永恒王座」的恶魔，更身负恶魔一族有史以来最强的魔力，相信我，他不会不管的。既然他并不担心，恐怕是撒旦自己有脱身的方法。”耶和华看着黑鹰消失的远空：“更何况，那也是她的孩子……”

路西法已经慌乱和愤怒交加，慌乱于撒旦现在的处境，愤怒于魔王和利未安森对撒旦的态度：“不行！父使，我不能不管他！”

“那我再去劝劝卢奇菲罗。”耶和华说：“你回到教皇身边，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你要保护好人界我们的同族。”

虽然父使很有把握，可是见不到完好无缺的撒旦，路西法依旧惴惴不安，打算回到教堂后，去找撒旦的姐姐。

下属和父亲都表现得并不在意，那姐姐呢？撒旦的姐姐也不在意撒旦吗？

回到教堂的时候，后厅里聚集的人都散了，只有米迦勒在壁炉前难得安静地读书：“哥？你回来了！”

路西法环视四周：“安基拉他们呢？”

“去找阿撒兹勒了。”米迦勒说：“他们找不到你，让我在这里等你。哥，你去哪里了？哎？你身上有父使的神力！你回去了？”

路西法知道这家伙一旦说得兴起，就停不下来了，他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哪里待得下去：“我还有事。恶魔王女在哪里？”

米迦勒指指他身后。他回过头，从那间自己和撒旦待过的房间里走出来一行恶魔，他居然看到撒旦正懒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跟在撒拉身后，尾行的是莉莉斯和利未安森。

撒旦全须全尾、甚至像是睡足了一个午觉才从房间里出来的，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但就像父使说的那样——撒旦自己有脱身的方法。

所以……自己是被骗了……？

路西法一时间怔住，呆愣在原地。

恶魔是觉得耍他很好玩吗？为什么事先不和他说清楚？让他愧疚和担心，就是恶魔的目的吗？

是的……一定是的！这就是恶魔的本性！！和恶魔们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也不短了，他究竟是被什么给迷惑住了？是魔王之子看似真诚和懒散的表现，还是对方在暗地里偷偷对他使用了魅惑术？他怎么这么轻易地就被迷惑住了？！

卑劣的恶魔！！

路西法没有理由再找撒拉，也顾不上撒拉的询问，直勾勾地盯着撒旦，想从这个欺骗自己的恶魔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比如说……是愧疚什么的情绪。

可是撒旦就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仿佛他是不存在的，或者不重要的家伙，站在同族中间哼着歌。

路西法蹙起眉头、眯起眼睛，尽力控制着情绪和神力。虽然不爽，但是不可否认，看到撒旦没事的那一刻，他最先的确是松了一口气。

“没事。”冷冷地丢下两个字，路西法转身离开，直到走出去很远，他才想起来忘记向撒旦要回自己的戒指，也忘记把蜃珠还回去了。

他看着手里的蜃珠，心里十分不爽被恶魔欺骗，于是顺势就想等撒旦来找他换回蜃珠的时候，再好好地清算这笔账。

只是，对他来说，戒指比蜃珠更重要，万一撒旦不来向他索要蜃珠，他总不能就那样把戒指留给魔王的儿子吧？

路西法站在原地想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