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 第159章 第五诫·玛门9

回去的路上，玛伊雅弥向耶和华辞去了自己在圣光六翼炽天使团里的职务，并去了圣堂，在里面一待就是三天三夜，疯狂地寻找各种补充魔力的方法和药剂。

圣堂里记载的大部分是关于神力的知识，有些可能会对恶魔有用的，她都记下来了。

然后，她又去了两次地下城，但是卢奇菲罗都找了堪称敷衍的理由拒绝见面，她送去的药剂和典籍也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好拜托父使亲自送过去。

他们至少要商议云上那汪泉水的事，卢奇菲罗推是推不掉的，只能连带着东西也收下。

耶和华感到好奇，也问过他。这不见面也就不见面了吧，既然都把义眼收下了，又为什么不收下那些补充魔力的东西？反正都是补偿。

卢奇菲罗一开始并不愿意解释，耶和华就笑：“你别以为能瞒得过我，你那点心思，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卢奇菲罗缓缓抬头：“……”

“你还不信？那我可就直说了！你别怪我没给你留面子啊！我猜你是喜欢那孩子，可又不能娶她做妻子，索性也就不要见面了，既叫你不用受见她却不能靠近她的纠结，又叫她不用见了你的右眼更加自责。”耶和华明明是众神之首，但是说起这些小心思，居然头头是道：“不过这不收她的东西嘛，我想，你是希望她能时常来找你，就算不见面，也比毫无消息强。”

卢奇菲罗虽然还是那副冷淡的神色，也没有说什么，却避开了耶和华的眼睛，耶和华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就算有什么地方不对，大致方向也不会有错。

“你想见她就去见吧。堂堂恶魔一族的王，怎么这么憋屈？”耶和华说：“卢奇菲罗，她是真的关心你，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回来也有段时间了，一改平时的做派，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就在圣堂里翻书，钻研魔力，我都担心她哪一天都能练出魔力来了。”

卢奇菲罗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你没劝她？”

耶和华摇头：“没用的，我了解她，她是铁了心地想把魔力补偿给你，再找复原你眼睛的方法。哎呀呀，以前是一个多么活泼可爱的孩子啊！上天入地的，哪里都想去，现在可真是给栓住了。”

卢奇菲罗没有再发表对这件事的意见，和耶和华又讨论了一些关于两族的大事。

卢奇菲罗希望耶和华带着天使居住到云上，也就是把圣堂搬到那汪泉水附近，这样可以培养出更好的月荣树，天使一族也会更加强大。

耶和华却认为应该顺应自然，活得舒服开心就足够了，如今两族交好，天地之间也没有其他种族，更没有战争和冲突，相安无事，已经很满足了。

卢奇菲罗劝他不要把他人想得太好，凡是生灵，难免会有诡谲心思，比如他的圣光六翼炽天使团里就有不少值得防备的天使。

更何况，纵使他们再强大，也保证不了永恒。

卢奇菲罗本来也想提一嘴切茜娅，但是想到玛伊雅弥有意隐瞒耶和华，就没有再多此一举。

耶和华有能力，心地又好，唯一缺乏的就是野心，没有心思开拓疆域、培养心腹，卢奇菲罗深知自己和他能够成为朋友，纯粹是强者之间的惺惺相惜，如果论起性格，那可谓是天差地别。

也不是第一次谈不拢了，时间不早，耶和华就先告辞回去了。

临走前，卢奇菲罗叫住他，把一个小盒子交给他，没有说是什么，也没有说是给他的，更没有说是给谁的。

不久以后，频繁出入圣堂的那位天使的脖子上突然挂了一条项链，末端坠着一颗火焰色的小石头。

其后几年，地下城的守卫们发现，最高神使进出地下城的时候都会捎带点东西，大大小小、无奇不有。

玛伊雅弥彻底收敛玩心，潜心钻研书籍、神力和恶魔学，逐渐成为天使里当之无愧的首席恶魔学者，就连难如登天的古恶魔语都被她掌握得异常出色，所以偶尔也会去地下城，作为当时最高神使的耶和华的最得力的天使之一。

不过，她那复原眼睛的大计一直没有进展，卢奇菲罗也已经比以前更强了，区区一只眼睛的魔力早就不被放在眼里。

玛伊雅弥依旧觉得亏欠，亏欠之余，更期待着和卢奇菲罗的每一次见面、收到卢奇菲罗写的古恶魔文字的信，和卢奇菲罗突发奇想送来的各种奇怪礼物。

某一天，玛伊雅弥照旧在圣堂里读书，因为过于专心，并没有发觉有恶魔推门进来，并且已经站在她身后大半天了：“你倒是看得进去。”

“……魔王大人？”玛伊雅弥惊喜于能在圣堂看到卢奇菲罗。

这位王一般不主动到这里来，而且自从义眼的那件事后，他就一直刻意回避着不见她，也是最近一段时间，她翻译古恶魔语的书籍，他们才会偶尔见一面。

卢奇菲罗挑挑眉，从玛伊雅弥手里抽走书，随手翻阅：“上次见，你还只看到第三册。”

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玛伊雅弥觉得卢奇菲罗的气质愈发沉静内敛，也谦虚地说：“只是看过，懂了皮毛，还不能完全看懂。”

“古恶魔的语言晦涩枯燥，连本族恶魔都少有能看得懂的，你却学了七七八八。”卢奇菲罗说：“不错。”

玛伊雅弥说：“恶魔一族的文字有它自己的魅力嘛！我也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再说，如果能找到补充魔力的方法，那就最好不过了。”

卢奇菲罗迟疑了一下：“只是为了这个？”

玛伊雅弥没有听清楚：“魔王大人，您说什么？”

“没什么。”卢奇菲罗正色：“还没有问过你，送给你的那些东西……你喜欢吗？”

自从玛伊雅弥委托耶和华送来自己种殖的草药和找到的那些关于魔力的典籍，他每次都会回赠她一件东西。

大到第一次送来的项链，那是经过地狱深处的凄凉之焰燃烧过的水晶石，非常不容易成型；小到地下城里最常见的乌力马幼崽，已经被她养得白白胖胖，都快飞不起来了。

“喜欢。”玛伊雅弥低头，那块水晶石挂坠一直都戴在她的脖子上，藏在衣服里。

卢奇菲罗点点头，坐在一旁继续翻书。

气氛有点古怪，玛伊雅弥觉得不适合再待下去，主动问：“魔王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是有什么事吗？”

“找你父使有事。”

“哦，那我去帮您找父使过来。”

“不用，我约了他在这里见面。”卢奇菲罗抬眼：“怎么你好像……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啊？”玛伊雅弥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的。我只是想，既然魔王大人和父使约好了，应该是要谈重要的事，我就先回避一下好啦！”

“你还没有恢复职务？”

玛伊雅弥点点头。父使有提过让她重新回到炽天使团里，只是被她拒绝了，她现在的心思不在那里，所谓一心不好两用，更何况团里还有切茜娅在，她就更不想回去了：“嗯……应该不会恢复了，我不适合做那么重要的工作，现在这样的生活就很好。”

卢奇菲罗看她的神色不太好，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魔王大人，您在这里，我就先——”

卢奇菲罗打断玛伊雅弥想要遛的话，指着右眼：“你的权杖圣物，不打算要回去了？”

玛伊雅弥奇怪：“本来就不打算啊。怎么了？是不是您哪里不舒服？”

卢奇菲罗说：“没有。只是……你就这么放心把它放在我这里。”

玛伊雅弥毫不犹豫地点头：“不是放不放心的问题，这本来就是我的错，您是被我连累的，您还看在父使的面子上对我很照顾，回赠给我很多有趣的东西，我实在是惭愧得无地自容。”

卢奇菲罗欲言又止：“你……”

玛伊雅弥凑近，脸上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乖顺可爱地瞒着卢奇菲罗，就像是在听长辈、老师和领导说话一样的尊敬。

“算了。”卢奇菲罗从来就没这么无语过，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你就这么不想欠我？”

“当然！”玛伊雅弥毫不犹豫，立刻回答：“我知道，以我的能力暂时还得欠着，您也一直在变强，我很难追上，我欠您的或许永远都还不上了……我只能向您保证，我是不会放弃的！”

卢奇菲罗默默地盯着她。

这个不靠谱的家伙都能这么自然地对他说出这样的话，那他……是不是也该争取尝试一下：“你和我是同辈，为什么一直对我用敬语？”

“因为……您是魔王大人？”看卢奇菲罗似乎并不喜欢被这样称呼，玛伊雅弥也拿不准了，搞不明白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她当然是搞不懂的，就像搞不懂卢奇菲罗为什么要回赠她那些东西，也搞不懂出事以后，卢奇菲罗为什么回避她一样。

她去问过父使，父使敲着她的脑袋，说这颗脑子算是长歪了。

所以，就像父使说得那样，是因为喜欢她吗？可是喜欢她，又为什么不见她呢？

卢奇菲罗被这个回答噎住：“耶和华也是你们天使一族的王，你却叫他父使，我和他又是朋友，照你这么说，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叔叔？”

玛伊雅弥战术性后仰：“啊？！这不好吧！！”

这话乍一听上去还真不觉得哪里不对，可是真的让她这么叫，她又怎么叫得出口啊？大家明明是差不多大的！

况且，现在两族的关系好是好，曾经的水火不容也是真的，还有，魔王是因为和最高神使打成了平手，才没有继续扩展地下城疆域的，如果他在天使一族里没有敌手的话，估计早就翻脸了吧。

当然，这些私心的想法，玛伊雅弥是不能直接说的，于是和卢奇菲罗大眼瞪小眼地干瞪了一会儿：“魔王大人，我们叫父使，是因为尊敬。父使神力卓然，在我们还没有落地之前，照顾我们每一个天使，一视同仁、事无巨细，这份尊敬是和身份、地位都没有关系的。再说……不叫您魔王大人，那叫什么呢？”

卢奇菲罗把书往桌上一丢：“我是没有名字？”

玛伊雅弥一惊，仔细打量卢奇菲罗的侧脸，看不出来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在生气，这位魔王大人不仅心思深沉，脾气也是阴晴不定的。

要是以前，自己没有欠他什么就好了。玛伊雅弥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现在权杖圣物都在人家的眼眶里，又害得人家这么凄惨，以后腰板都直不起来了。

玛伊雅弥看着那对奇特的异瞳，立即就理解了这份阴晴不定。

债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天经地义。

于是，她乖乖地说：“好，那我以后私下里就叫您……呃，叫你卢奇菲罗？”

卢奇菲罗挑眉：“私下？”

玛伊雅弥说：“嗯，要是让我的同族听见了，不太好。”

想起以前这家伙的疯疯癫癫，还有耶和华说她的那些奇趣轶事，卢奇菲罗不禁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玛伊雅弥不服：“哪样？没有的事！我一直都是这么温柔体贴的。”

温柔体贴？她也真好意思说出口啊。卢奇菲罗的嘴角和眼皮都不自觉地挑了挑：“……是不是他们对你不好？”

玛伊雅弥急忙解释：“没有啊！您……你行行好，就放过我吧！以前我是没有吃过什么亏，太过无法无天了，父使也说过我锋芒毕露，是该收敛。既然大家都一样，那我也一样就好了。”

卢奇菲罗看她现在规规矩矩、客客气气地说话和行事，就觉得别扭又不悦。

恶魔的活法从来都是张狂恣意的，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一切随心，曾经的他就很欣赏玛伊雅弥身上的那份大多数天使都没有的脾性，很对他的胃口。

现在居然被夺走了。卢奇菲罗只觉得不爽：“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不要自站队伍。”

玛伊雅弥笑道：“是你会说的话，我爱听。嘻嘻。”

卢奇菲罗问：“你说耶和华一视同仁？那你的同族扔你的权杖圣物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他？难道不是担心他会偏心？”

“当然不是！父使才不会呢！”玛伊雅弥猛地站起来：“父使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天使！请你千万不要这样想！”

卢奇菲罗笑道：“别紧张，我没那个意思。”

“……实不相瞒，这件事，其实和你一样。”说到这里，玛伊雅弥显得很沮丧，坐回原处，托腮叹气：“切茜娅，她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在以前两族交战的时候还救过我，也是因为救我，她损失了很多神力，虽然我后来有还给她，尽力去补救，可是她的根本神髓已经受损，力量增长受阻，这些都是我害的。”

“是你逼她救你的？”

“啊？那倒没有，我当时晕过去了……”

卢奇菲罗示意：“继续。”

玛伊雅弥说：“那之后过了没多久，她说想要和我交换权杖圣物，因为她把我视为挚友，挚友之间交换权杖圣物是很常见的事。我很开心，就把权杖圣物交给了她。然后，当我感到神髓烧灼的时候，权杖圣物已经被丢在地狱里有段时间了。

“那个时候，她是炽天使候补，我以为她在外面受了伤，不小心把权杖圣物弄丢了。我就跑去找她，她却告诉我……她是故意丢掉的。她还说，在她的心里，并不是自愿想把权杖圣物交给我的，所以我拿了她的权杖圣物并没有用，伤害不到她。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她有多讨厌我，不仅讨厌我害她神髓受损，也讨厌我总是那么任性，连累她也受了不少的惩罚，我却一直都……

“去地狱是我最后的任性，总要把权杖圣物找回来才行，我不想麻烦父使，况且，父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会像驱逐拉结尔一样驱逐她的。

“天使如果被驱逐出去，就会失去所拥有的一切，背离故土、被迫流放的滋味……那是每个天使最害怕的事。索性权杖圣物是找到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卢奇菲罗似乎并没有认真听，视线还落在书上。

“……”玛伊雅弥悄悄吐舌头：“总之，要听话，要守规矩，要收敛性格，这是我现在要做的事。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吧？哦，还有！这件事能不能请你保密？”

卢奇菲罗看着她，她就举手做告饶状：“求求你啦！我们是朋友吧？”

卢奇菲罗不屑：“我没空说闲话。还有，不要拿他人和我比较。”

原来他是不高兴听到那句“和你一样”啊。玛伊雅弥暗自记住，笑眯眯地说：“好，魔……卢奇菲罗是不一样的。”

卢奇菲罗问：“现在这样，你自己开心吗？”

“还好吧，我无所谓开心不开心，反正现在也顾不上想这些了。”玛伊雅弥认真地想：“没有觉得不开心，那就是还不错吧？”

“和我一起，不用收敛。”

玛伊雅弥一怔。

这句话，她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他们现在是挨着坐在一起的，虽然卢奇菲罗的声音不大，可是异常坚定。

圣堂里一片死寂，玛伊雅弥眨眨眼，突然不受控制地张嘴：“卢奇菲罗，你是不是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