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月后,奥地利哈尔斯塔特湖畔。
雪地里走过来一个小姑娘,她扎着两个可爱小巧的羊角辫,裹着一条厚厚的羊毛毡,怯生生地站在湖边,用生涩的英语对青年说:“哥哥,奶奶喊你回去吃饭。”
沈龙杳坐在湖岸边愣神,没有听到也就没有回应,小姑娘叫了两声没被搭理,转身回去了。
雪地里的房屋冒着炊烟的气息,温暖的壁炉旁,一个老太太向小姑娘伸出手:“安吉娜,回来了。外面冷不冷呀?”
安吉娜扑进老太太的怀抱:“奶奶,哥哥为什么不理我?”
“哥哥在想事情,太出神了。安吉娜饿了吧?先吃饭好吗?”哄了小孙女去吃饭,老太太抬头朝窗户外面看,正好能看到那个青年孤零零地坐在湖边,已经一下午了。
“他还不进来?”端着饭的中年大叔过来:“会冻坏的。”
“我去吧。”老太太说:“把我的围巾拿来,你看着安吉娜吃饭。”
……沈龙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袋里空空如也,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时间已经停滞了,他只是在发呆,除了发呆,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那封邮件。”沈龙杳回头,安吉娜的奶奶拄着拐杖走过来:“看了那封邮件,你就这样魂不守舍。”
沈龙杳站起来去扶她:“您怎么出来了。”
“你这样,安吉娜很担心你。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老太太把一条毯子递过去。
沈龙杳接过毯子,迟疑了一瞬:“不,我没事。”
老太太不置可否,遥望着湖面波光粼粼的冰路,在月色下十分安宁:“看来是很为难的事,你一向果断,难得犹豫。”
沈龙杳觉得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了,还让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担心,很惭愧:“让您见笑了。”
老太太笑着说:“人生是一场修行,我们总是在抉择中度过。”
被猜中了。沈龙杳只好问:“您也有过两难的抉择吗?非常……重要的事。”
“有几件印象深刻。”老太太说:“抉择没什么,是很正常的事,不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就行,否则一生都要活在悔恨里了。”
沈龙杳犹豫:“有件事……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
“那就去做。”老太太说:“光是在这里一个人胡思乱想,只会更加后悔。你是个聪明人,其实心里早就有答案了,我更好奇是什么事能让你这孩子这么在意。”
他们认识很久了。沈龙杳是个性格淡然、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人,于任何事物的**也很低,心态活像个八十岁老翁,比她这个老太太还要老。
沈龙杳苦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遇见了……非常喜欢的人。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办法留在他身边。”
他说着抚上自己胸膛上心脏的位置,只是简单地提起那个人,他这颗沉寂的心都会鲜活地跳动起来,它似乎比他本人更爱那个人。
老太太皱眉:“那就是你辞职的原因?”
一部分,倒也算是。沈龙杳点头:“有关系,不过,辞职并不能解决什么,终究还是我自己的问题。”
老太太搂住沈龙杳的肩膀,安慰性拍了拍他:“你很想念那个人,是吗?邮件也是跟那个人有关的?”
沈龙杳轻轻点头:“这次不同,这次我可能……可能就要真正地失去他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
老太太说:“如果你需要建议,奶奶的建议是你一定要再好好考虑考虑。一时的痛苦和长久的痛苦,自己的痛苦和别人的痛苦,这些都是不同的。奶奶不希望你今后的人生里充满痛苦。”
沈龙杳想到自己身体生长缓慢的事,只觉得浑身冰凉,比眼前这片被寒气冻住的湖泊还要寒冷。
“再想想。”老太太转身离开:“外面冷,早点回屋吧。”
“叮咚——”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沈龙杳看到短信,显示他想要的机票已经成功订购,他起身走回那座小房子。
屋子里的炉火正旺,他的平板就开着摆在桌上,一封邮件显示在桌面上,发件人是霖,内容言简意赅,大意是神无月家和京野家将要联姻,订婚晚宴邀请了沈继饶等一干人去参加,霖特意(和没有必要地)来告诉他一声。
安吉娜的奶奶说得很对,他向来果断,很少犹豫,其实在聊天前,他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兄弟。”这是霖发来的邮件里的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