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吃瓜演义 第71章 二龙山番外之人心

上元节将将过去，春天还没有来。

秦王李世民离开了柏壁，轻骑前往蒲州，觐见天子。

就在不久之前，蒲坂守将王行本刚刚开城投降。

李世民自然是不得不喜——这颗钉子被拔掉，意味着驻扎在柏壁的大军没有了后顾之忧。他本想把王行本押往华阴，交给父亲处置，谁知父亲竟亲自到蒲州来受降了。一来是长春宫一别，头一次没跟亲人一起过年，未免思念；二来是军国大事也应当面商议一番——这一趟蒲州，他是非来不可了。

这一回，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唐军在河东屡战屡败，丧师失地，关中震恐，可是秦王一来，那战线就像是着了什么神仙术一样，一下子就稳住了，此时此刻，谁不知道秦王就是大唐的压舱石？就是天子本人——当初秦王到长安来替刘文静求情时，他是正色危言，说秦王不该因私废公，也不顾秦王急得抹泪，就遣人把他送回了长春宫——到后来秦王将兵出征，天子亲临长春宫为他壮行，父子们还不是好得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听说穆皇后还在世时，于诸子中最爱的就是秦王。当年天子为隋臣，在各地为官，依律只能带一个未成年的儿子，也一直都是秦王随侍左右。朝夕相伴十八年，父子哪有隔夜仇？

李渊一看见儿子来了，不待他礼毕，就将他扶起，抚摩着他的背，连声感叹：“好险！好险！——幸好不曾伤了我儿！”

若要问李渊因何发此一叹，还须从王行本开城投降说起。

自当初晋阳起兵，李建成和李元吉从河东逃亡而去，至此已是三年。这片抵抗了唐军三年的隋朝旧地——甚至桂阳公主的丈夫赵景慈都在此被俘枭首，终于在秦王部将秦武通的进攻下，粮尽援绝，向唐军献降了。唐天子大喜之下，又恐节外生枝，遂亲往蒲州受降。谁知就在登舟之际，被俘的刘世让逃归，请求觐见，奏报了一桩惊天大事。[1]

天子的表弟、工部尚书独孤怀恩通敌谋反，此时入蒲州，必遭不测！

李渊震惊，召独孤怀恩渡河觐见，在半途中抓捕了他，当即着人严加审讯。

正月十七，李渊渡河入蒲州，处斩了王行本。随后不久，就闻报秦王到了。

“你哪里知道？那独孤怀恩，本来并非是要谋害阿耶——他本以为你会来蒲州受降，是想趁机抓住你献给贼寇啊！”李渊想起此事，犹在心悸，“还有——你知道当初军中为什么缺粮？就是独孤怀恩在永丰仓捣的鬼！唉，难怪夏县久攻不下，永安王、唐茂约、于筠反倒与他一同被俘……若不是他同党元君宝在狱中把此事泄露给刘元钦，唐茂约又力劝尉迟敬德放刘元钦回来……唉，后果真是不堪设想！”[2]

“阿耶，您本是天命所归，岂是他能谋害的？”

李渊摆了摆手。

“天命固然是天命，到底也要谨慎啊！——独孤怀恩还是我们家亲戚，连他都这样，天底下还有什么人不必小心提防？”李渊感慨着，忽然话头一转，“朕听说，石胜又回来了？”

“是啊——这一回，他又带了两千三百多名军士，都是惯会翻山越岭打野战的。因此臣就派他去抄掠侧翼、骚扰后方——他果然打得敌人叫苦不迭，又立了新功呢！”

“唉，你啊……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甄别善恶呢？也不管是好是歹，什么人都收！”李渊叹道，“那石胜本是草寇，自投奔之后一反再反，如今已经是第三遭了。这样的反复无常之人，难保不是心怀叵测——你要当心啊！”

“阿耶，不是这么回事啊。”李世民争辩道，“石胜第一次反，是因为王威、高君雅阴谋杀害他们，他反的是隋朝，并不是我们——若说他这一次算是反了，那世民向他通报了消息，岂不也成了同党？至于他第二次反，都只为赴任途中打抱不平，一时激愤杀死了恶霸——他除暴安良本无罪，去国撇家实堪哀，怎能说他反复无常、心怀叵测呢？”

“你毕竟年轻，哪里知道人心险恶？”李渊知道这个儿子辩才无碍，且秉性刚强，也不想再跟他争下去，“罢了罢了，有些事情，你现在不懂没关系，有阿耶在——你将来回头看看，就明白了！”

李渊有意缓和气氛，李世民却捺不住这要强的性子，偏要辩出个子丑寅卯来——

“阿耶，您说我不知道人心险恶，可我却知道人心——那独孤怀恩的心是人心，河东吏民的心就不是人心吗？他在永丰仓捣鬼，绝我粮道，可是河东百姓咸来归附，我们就地征粮，他得逞了吗？任他阴谋诡计如霜雪，我自有众望所归如日光——霜雪焉能见日光？”[3]

李渊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好啊，好啊——好一个霜雪焉能见日光！我儿有这般志量，何愁河东不平？”

李世民也笑了。

——有我在，休说是河东可平，就是天下亦可安！

END

[1] 《册府元龟·卷152·帝王部·明罚》记载“（武德）三年，太宗破王行本，面缚请降，引见於华阴。高祖恐其亡逃，慰勉之，还令入城。高祖寻至蒲州……”

[2] 独孤怀恩的传在《旧唐书·列传第一百三十三》，涉及到的史实在那里都可以找到。

[3] 我就是突然觉得此处应有《双投唐》：“李渊也是那臣谋主”“他本是真龙下天堂”……“任你纵有千员将，雪霜焉能见太阳？”嗯，我想说的就是，没有什么“真龙下天堂”，太阳是天下民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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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二龙山番外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