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吃瓜演义 第70章 二龙山（十四）

这一年十一月，秦王李世民率兵履冰过河，屯兵柏壁，与宋金刚对峙。

而在此之前，曾荣早就过了黄河，进了吕梁山，与石胜接上了头。

“什么？还要投唐？曾郎，你糊涂了吧？”听了曾荣的来意，石胜十分震惊，“先不说我是犯了罪潜逃出来的——你算算，再投唐，可就是第三次了，这反复无常的名声，可算是彻底跑不掉了！”

“石兄，你有所不知——倘若是别人叫我来带这话，我理都不理他一下，可是这回——是秦王让我来的！”

不出曾荣所料，石胜一听是秦王来了，顿时转怒作喜。

“怎么？秦王？”

“是啊——唐天子下诏，要放弃河东，谨守关西。秦王上书言明河东不可轻弃，自请将兵出征，今已获准了！”

“好啊好啊——好啊！好你个曾荣！”石胜嘴里念着的还是“好啊”，语气却突然转变，“你不厚道！秦王将兵，你怎么不早说？你存心想看我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自己吞下去是不是？”

赵景隆昔日在豳州时，也知秦王大败薛举父子的威名，来到河东之后，更是从土人口中听说了当年太原公子的仁义宽宏，因此对投唐一事毫无异议。他甚至说：“到这般时候了，就是我们不愿投唐，麾下这些河东人——本来就是被迫为盗贼，但凡有一条活路可走，谁还会愿意困在这深山老林里，过这种缺衣少食、朝不保夕的日子？等到秦王一来，这些人可不都得跑过去？现在有人有地不肯前去投奔，将来都成了光杆儿再想去，谁还会稀罕我们呢？”

赵景隆一点也没看错，河东人心就是如此。其时，诸州县经裴寂一番摧残，仓廪空虚，人心惶惑。后来，秦王履冰过河、屯兵柏壁时，唐军以朝廷的名义征粮，一无所获，以至于军中粮草不济。改发秦王教晓谕百姓，这下倒是好使了，远近吏民纷纷来投，粮草这才渐渐充实。

秦王大军厉兵秣马，坚壁不战，只在美良川和安邑打了两仗。石胜、曾荣、赵景隆等受命出兵，将吕梁山当做掩护，进则神出鬼没，退则无影无踪，抄掠侧翼，骚扰粮道，打得敌人苦不堪言，士气一日衰似一日。[1]

昔日，二龙山是悬在晋阳城外的一柄利剑；而今，这柄利剑反过来握在了秦王李世民的手中。

刘武周数攻浩州不下，宋金刚军中粮草告罄，引军北走，秦王李世民追击。大破寻相于吕州，乘胜逐北，一昼夜疾行二百余里，战数十合。追及宋金刚于雀鼠谷，一日八战，八战八捷，两日不食，三日不解甲，夜宿雀鼠谷西原，阖军分食一羊。又于介休大败宋金刚，刘武周闻讯大恐，放弃并州，走奔突厥，宋金刚随后亦投突厥。

自此，军中齐唱破阵乐，大唐秦王的威名传扬天下。

虽然已是仲夏时节，可是二龙山林木繁盛，莽莽榛榛，一点也不觉得炎热，反倒十分清凉宜人。

秦王已经率军班师回朝了，石胜、曾荣和赵景隆都没有一起回去，就留在当地，助总管李仲文镇守并州。这一天，石胜和曾荣领着赵景隆上了二龙山，一处一处看过了当年的遗迹，将当初设卡布哨的地方都指给他看，你一言我一语，把当年的事说给他听。

“这间小破房，原来是我们的一家酒肆——明面上是酒肆，其实是山上山下通传消息的关节所在。借着买柴买米，跟周围的集市、村镇都有往来；外出打探的人回来，也是先在这里落脚；江湖上也都知道，要想投奔二龙山，其中一条路就是找这家酒肆……”

“那年我们初投太原，他们把汾河边的一块地给了我们——你顺着我的手瞧，过了这道弯就是——王威、高君雅起了歹心，想趁我们过汾河时半渡而击。秦王扮作樵夫，悄悄前来告知我们，就是先到了这家酒肆。”

“那酒肆的人不认识他，他就说——他此来二龙山，以礼当先，身旁是寸铁未带，一心想来交石寨主这个朋友，请寨主千万不要自绝于生路——都是最初他第一次上二龙山时，对我们说的话，所以我们一听就知道是他了。”

“唉，正因如此，后来我在董二聊的旅舍里，听到他那么说，才会觉得有几分真啊——这确实是你会做出来的事！”

“哈哈，你就没想到，秦王那般天纵英才，也会有跟我石胜学的一天！”

“呀，石兄，这话可不好瞎说的！”赵景隆有些紧张。

曾荣和石胜对视一眼，一齐大笑。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有什么说不得的？当年在龙门县，我安抚众人，解释‘大将军为什么不能拆毁京观’，秦王夸我会说话，就是不识字的人，听了我的话也全懂了，还说应该跟我学学呢！——我那时还说，跟我学还不如跟众兄弟学，他们说话多么活泼、多么生动，就连我也是跟他们学出来的呢！”

“你没跟在秦王身边打过仗，你不知道。我们的秦王就是这样，武也能，文也秀，又仁慈，又仗义，本来已经是横挑竖挑都挑不出一点不好来了，偏偏还这么谦逊，这么豁达。他实岁才二十，虚岁也才二十二，路还长着——真不知道，他将来会做出怎样的功业来呢！”

“但愿……”

曾荣忽有所感，几步登上一块突出的山石，只见山林起伏，流云翻滚。

“倘若天下人都能得秦王庇护，那才是苍生幸甚！”

END

[1] 《资治通鉴·唐纪四》记载：“秦王世民引兵自龙门乘冰坚渡河，屯柏壁，与宋金刚相持。时河东州县，俘掠之馀，未有仓廪，人情恇扰，聚入城堡，征敛无所得，军中乏食。世民发教谕民，民闻世民为帅而来，莫不归附，自近及远，至者日多，然后渐收其粮食，军食以充。乃休兵秣马，唯令偏裨乘间抄掠，大军坚壁不战，由是贼势日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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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二龙山（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