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荣华 第6章 规矩

“阿瑶，进来吧。”盛荣看着屋外呼唤道。

从屋外走入一女子，貌美如花，眉如弯月，眼眸清澈宛如湖水。她身形修长婀娜，宛如细柳，每走一步都仿佛在风中摇曳生姿。

她缓缓走入堂中，娇媚的向徐芷华见礼：“民女阿瑶给王妃请安。”

这不卑不亢的气度，不知情的人定然会认为其是位大家闺秀，可她手腕上戴着的莲花环却暴露她的身份——只有青楼女子才会在手腕上戴上莲花环，而她的莲花环是红色的，看来是位在长安有名的花魁娘子。

徐芷华露出苦涩的笑，转头看向盛荣问道：“夫君说的可是真的？妾身不会阻止你纳妾，可如今你我成婚不足十日，若是收了这位阿瑶姑娘入房……”

那她将再也无法在这王府中抬起头来。

徐芷华没有将话说的那么明白，但忍不住用湿漉漉的眼睛祈求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够多考虑自己一些。

盛荣被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心也如同被什么揪紧，勒的他喘不过气，可今日阿瑶必须入府！

他硬着心冷言：“阿瑶本是穷苦人出身，身份不高，她入府后会替我伺候你，也省的正屋那边总是琢磨着再给我塞进来几个妾室通房。”

“王妃，您就收下阿瑶吧，民女不要名分，只想跟在王妃身侧，照顾王爷和王妃。”

美人苦苦哀求，换谁都会心软。

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就连徐芷华看着都不忍心苛责，也难怪盛荣铁了心要将她收房。

有些事情不是她能控制的，今日盛荣只是想要纳妾，就算是他想再娶个平妻，她又能如何呢？

想到这里，她含泪苦笑：“既然夫君已经决定，妾身岂敢多言，让钱嬷嬷选定个好日子将阿瑶妹妹迎进门吧。”

“不必如此麻烦。”盛荣招招手，丫鬟端着早就准备好的茶碗过来，他看眼天色：“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出门，今日你就喝了阿瑶的妾室茶，就算是她纳进来了。”

“这岂不是会委屈阿瑶妹妹？”

徐芷华感觉到自己指尖冰凉，但她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看向那位一直眉眼含情的姑娘：“阿瑶妹妹可愿？”

她以为天下女子都会在意自己的名分，更何况阿瑶和盛荣大抵是之前便已眉目传情，定然不会受这份委屈的。

却不想这姑娘欢欣应下：“阿瑶自然是愿意的，只要能在王爷王妃身边服侍，怎样都好。”

当日，徐芷华受了阿瑶的妾室茶，盛王府内又多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姨娘。

*

回房后，如鱼忿忿不平地替徐芷华打抱不平：“姑娘，您才入门多久，小王爷就带回那个女子！她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不然谁会上赶着给人做妾！”

徐芷华也知道如鱼是心疼自己，但有些话和委屈只能咽下：“如鱼，不可以这般说阿瑶姑娘，她也是个可怜人，若是能够做主，谁会想要沦落到那般境地？如今小王爷的出现将她救出苦海，换成是我我也会牢牢抓住投桃报李。”

“姑娘你总是这般心软！她可是在和你抢王爷，你还替她说话。”

徐芷华缓缓走到窗前，轻轻推开面前的支摘窗，外面的空气带着秋日特有的枯叶味道，仿佛一切都显得那般落寞凄凉。

“如鱼，快要冬日了，也不知今年的长安是否会下雪？阿秋哥哥如今怎样了？”她望着灰白色的天空出神喃喃道。

如鱼被吓一跳，连忙将房门紧闭：“姑娘，你怎么可以在这里提到清秋公子，若是被其他人听见就全完了。”

徐芷华自觉失言，叹口气进了屋，整整一下午没有出门，而盛荣也没有再出现，就连钱嬷嬷也忙着去为新入门的姨娘阿瑶安排住所和侍候的丫鬟。

如此一来，更显得她的院中十分凄凉。

未时三刻，徐芷华刚午睡起来，如鱼正为她梳妆之时，忽听下人来报，大夫人赵芳竟然来到院中。

“她消息可真快啊！”徐芷华叹息一声后匆忙披上外衫赶出去，看来应该是她安排在这边的暗探的作用，才让赵芳来得这么快。

芷兰堂中的气氛十分压抑。

一向在外人面前和蔼可亲的赵芳阴沉着一张脸，身子靠在引枕上闭着双目，听见徐芷华进屋的脚步声才睁开眼睛。

赵芳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日未关注那孽种的动静，竟然被他偷偷带入府个妾室，还是从常青楼那种腌臜的地方出来的，这让他们盛王府的脸往哪搁？这不，得到消息后，她立刻就赶来。

她来之前就想好了，既然那小妖精已经入府，她没办法将其赶出，就要趁着这次机会拉拢徐芷华的心，让徐芷华彻底为他们所用。

所以，当徐芷华怯生生向她行礼时，刚刚还冷眼看着徐芷华的赵芳登时换了张脸，眼圈刷一下变得通红，身子微微前倾拉住徐芷华的手：“华儿，是母亲不好，母亲没有管教好我家荣儿，这才让他做出这般令人不齿的傻事来！”

“大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徐芷华递上袖中的帕子，亲热的上前为赵芳拭泪，一时间两个人倒像是真的母女般亲密。

徐芷华温柔地劝道：“大夫人，王爷对我还是很好的，您不必自责……”

赵芳打断她的话：“你不必瞒我了，我已经知晓荣儿房中那女子之事，这事是荣儿的错，他不该在你们刚新婚的时候就纳妾入门，还让你一个大家闺秀和青楼女子共事一夫。你放心，我已经为你做主，和家主说了这件事，家主如今在外为陛下做事，等他回来肯定会将那女子赶走的！”

“大夫人，阿瑶姑娘的妾室茶我已经喝过，她如今是王爷心尖上的人，将她赶走的话，王爷定然会大闹一场，何必呢……”

“你这孩子性子太软，这样可如何是好，母亲看着你这般都心疼，若是被你家人知晓，定然要来王府为你出头。”

赵芳故意的这般言语让徐芷华心头一酸，徐芷华虽然明知她是刻意为之，可想到自己的父亲绝不会为个妾室来得罪王府，压根就不会管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看她这样，赵芳心头得意，可面上还装模作样：“如今荣儿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他本就是桀骜的性子，我和他父亲一直拿他没办法，本想着你嫁进来能对他管束，如今看来也是拗不过他。”

“是媳妇没用。”徐芷华听出她语气里的敲打。

“如今华儿你处境艰难，最要紧的还是替我们盛家绵延子嗣，以后荣儿这边母亲会为你撑腰，华儿以后掂量些，莫要和那女子起了冲突惹怒荣儿，但若是那女子敢来冒犯你，我会拼着得罪荣儿，也会为你将那女子赶出去。”

赵芳有着自己的考量，如今徐芷华这么久还没与盛荣圆房，很明显是盛荣不满她为其安排的婚事，趁着他们二人还没感情，她拉拢徐芷华后，徐芷华若是能够生下一儿半女，今后盛府更在她的掌控之中，她也就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生怕盛隆昌移情他人，她这个当家主母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媳妇记住了。”

徐芷华不是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可如今她只能应下，装作顺从，否则她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就在这时，新入府的小丫鬟如悦满脸紧张的进来：“回王妃、主母，瑶姨娘在外候着，说是要给王妃请安。”

“我和你们王妃在这说话，她一个小妾怎配上堂，快快打发了她，别让那种出身的女子碍着你们家王妃的眼。”

赵芳本想直接将人打发了，却没成想徐芷华叫住小丫鬟：“你让瑶姨娘进来吧。”

徐芷华转头看向赵芳：“大夫人，王爷特意叮嘱过要我善待瑶姨娘，如今媳妇还未与王爷圆房，自然要多加顺从，这样才能让王爷回心转意。否则今日不让瑶姨娘进来是小事，可她若是去王爷那里哭上一哭，那岂有媳妇翻身之日了？”

“那丫头若是敢挑拨你们夫妻关系，我定打断她的腿！”

她虽然这般说着，可却让徐芷华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真心。

阿瑶进来时，再一次惊艳到徐芷华。

今日阿瑶穿着一身日出黄川绣扎经染色纱裙，因天气冷，她外面披着亮青色绣针轧纹鹤氅，耳上戴着红灿灿的石榴石耳坠，更显得她肤白胜雪，她腰间轻挂着银丝线绣莲花香袋，伴随着她莲步轻移微微晃动着，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女子也难怪盛荣动心。

“阿瑶见过王妃，见过盛老夫人。”阿瑶盈盈一笑间妖娆百媚生。

这一句老夫人登时让赵芳变了脸色，她冷哼一声：“也不知你懂不懂，既你入了我盛府，就该遵守我盛府的规矩，主母和王妃在堂上叙话，岂是有你一个妾室抛头露面的份？”

阿瑶面对赵芳丝毫不惧，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回老夫人，王爷告诉妾身，在王府中要尊敬王妃，每日问安更是妾身应做的？莫非老夫人是认为妾身不该来给王妃请安？又或者老夫人有着自己的规矩？”

她看着妩媚，可这嘴像是淬了毒的刀子一般，字字都带着挑衅。

顿时就让赵芳撕下她和善的嘴脸大怒：“你这小贱人竟敢如此对我说话，来人啊！给我掌嘴！”

赵芳是带着自己的人来的，她一声令下，从堂外闯入几个老嬷嬷，都是她的心腹，个个心狠手辣。

老嬷嬷们围上去，徐芷华担心阿瑶受伤，便出言劝道：“大夫人，阿瑶她新入府不懂规矩，您就饶了她一次吧。”

“不懂规矩？”赵芳并没有给徐芷华这个面子：“那我今日就教教她规矩！给我摁住了，打！”

徐芷华不忍再看，她垂下眼睫，却忽听几声惨叫，再抬头时，那几个嬷嬷全都倒在地上痛苦不已。

而一旁的阿瑶则是毫发无损，甚至还有时间抬头对着徐芷华眨眨眼。

她竟然会武！徐芷华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