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荣华 第14章 出气

“好，好诗。”公主也不知是否听懂其中的含义，脸上带着模棱两可的笑鼓起掌来。

徐明珠一见公主不仅没有露出什么不满，还十分兴奋地鼓掌，这让她更加得意，以为公主和自己一样讨厌徐芷华，赶紧讨好般说道：“公主若是喜欢听，臣女还知道很多王妃小时候的事情，可以慢慢讲与公主。”

公主挑眉看着她：“哦？王妃有何事？说来听听。”

只有如徐明珠这般蠢笨之人才会没有发觉，公主的语气已经愈发冰冷，脸色也十分难看，可徐明珠还在得意的滔滔不绝。

“王妃小时候就住在我家后院的柴房中，那里常年又破又冷，臣女年幼时偷偷溜进去过一次，竟然看见如拳头那么大的蟑螂！还有恶心的老鼠四处爬来爬去，臣女被吓坏了，回头一看我们这位王妃，她面不改色的和那些可怕的东西生活在一起，真是怪人。”

“还有一次，臣女的表兄来府上小住，王妃从未见过表兄那般伟岸的男子，竟然不知怎的看入迷了。臣女本想叫她一下，却失手将她推入池中，王妃满头满脸的污水淤泥令表兄难忘，从那之后表兄再也未曾来过府上。”

徐明珠说这些只是为了将徐芷华已经不堪的形象更沉入泥潭，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徐芷华想起都会发抖的往事，就好像是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她的心。

那些人窃窃私语的模样和好奇的目光让徐芷华抬不起头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因为徐芷华一直没有抬头，所以她没有看见盛荣那心疼的眼神。

盛荣知道徐芷华在徐家的时候不受重视，过得很苦，可今日徐明珠将他的小王妃那些过往当做自己谈笑的资本说出来时，盛荣对徐芷华更多了几分怜爱，同时也对可恶的徐家人更多出些愤怒。

“够了！”他再也听不下去这些话，直接出言打断，反倒是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注意到人群中暗藏着不怀好意的视线，盛荣只能定下心神，强装作不在意道：“本小爷是来这里看姑娘们吟诗作对的，而不是在这听徐大姑娘讲些家长里短。更何况，徐芷华可是盛王妃，你这般羞辱于她，岂不是也相当于在羞辱小爷我？你是嫌命长？”

公主侧目看去，只见身旁的盛荣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看似对徐芷华不甚在意，可那袖袍下的拳暴露了他的真心。

公主忍俊不禁，看来这位不可一世的小王爷是对徐芷华上了心，奈何这蠢蛋自己还浑然不觉。

被盛荣喝住，徐明珠眨巴着水灵灵的美目无辜道：“臣女绝非想要羞辱王爷王妃，只是公主爱听，臣女只是为让公主愉悦……”

“住口。”公主横眉冷对道：“你的意思是本宫允你在这里羞辱盛王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假传本宫口谕！本宫何时说过爱听你那些污言秽语？堂堂官家千金竟然这般不知羞耻，该当何罪？”

公主身上自带着的威严让徐明珠直接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见她不言语，盛荣反而来了兴致，摸着下巴打量起下面跪着的徐明珠，故意言道：“小爷记着当初赵芳替我定下的王妃是你，可我那位岳父大人回绝，说你被太子殿下选中要去参选侧妃？”

“回王爷，正是如此。”徐明珠脸上露出娇羞的神情：“臣女有幸与太子殿下有过一面之缘，太子殿下说臣女伶俐颇为得心，所以钦点臣女参加春日选妃。”

“哦？你竟然是要参选太子哥哥的侧妃？还因着这放弃做子俊哥哥的王妃？真是有趣。”

公主突然笑了起来，而后说出一句话让徐明珠的脸色瞬间惨白：“太子哥哥是最宠本宫的，这件事情大概宫内宫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本宫不喜欢你，你觉得太子哥哥会让你入东宫吗？”

徐明珠跪着向公主脚下爬去：“不，公主殿下求您饶了我，臣女绝无轻视王爷王妃之意！您别和太子殿下取消臣女参选资格！臣女爱慕太子已久，求公主给臣女一次机会。”

“你真的是很蠢啊。”公主抬起徐明珠的下巴：“脸倒是长得勉勉强强可以看得过去，只是你难道不知，本宫与子俊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甚至比宫中不少兄弟姐妹还要亲近些，你看不上子俊哥哥，贪图东宫的富贵，本宫更是看不上你两面三刀，佛口蛇心，欺负庶妹。”

“来人，传本宫口谕，徐家大姑娘徐明珠品行不端，实乃卑鄙小人，从此以后她绝不可随意入宫！更是取消她参选太子侧妃的资格，于家中禁足一月，以示惩戒！”

公主又说道：“盛王爷和盛王妃乃是皇亲，若是再有人随意攀诬，严惩不贷。”

底下的人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被惩罚的徐明珠更是面如死灰，这一次她算是彻底失去攀龙附凤的希望，甚至将来再想讨一门好的亲事都十分困难了。

盛荣心中暗自满意，这也算是为徐芷华多年受的苦出气了。

“本宫累了，你们玩吧。”公主朝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徐芷华招招手：“盛王妃和子俊哥哥一起陪本宫走走。”

徐芷华连忙上前，公主亲亲热热挽住她，另一边跟着盛荣，三个人倒是十分有爱的一齐离开了。

*

徐芷华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中一片空白。

她没想到因着多话说了几句自己的事情，徐明珠竟然落得如此下场，难怪天下所有人都想要权势，在权势之下普通人如同蚂蚁一般，可以任人拿捏摆布，蝼蚁如何与巨龙为敌？

“嫂嫂，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你可以不必拘束了。”

公主对徐芷华要比徐明珠温柔得多，三人走到无人的亭子歇脚，立刻便有婢女和侍从送上茶点，而后再也没有人敢靠近这边。

李鸢好奇地看着略显陌生的盛家夫妇：“本宫听闻，你们二人貌合神离，是一对怨偶，本来看着今日子俊哥哥对嫂嫂颇为在意，还以为是谣传，如今看来传言倒也不都是假的。”

徐芷华行礼道歉：“公主，今日的事情全都由妾身而起，扰了公主的兴致，实乃徐家之错。”

“你不必与我客气，你是自己哥哥的王妃，本宫对你自然和其他人不同，今日的事情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本宫不喜那般矫揉造作的女子，反倒是嫂嫂这般清水出芙蓉的姑娘颇得本宫心意。”

“嫂嫂真的很美。”李鸢看着徐芷华的脸忍不住连连赞叹：“父皇的后宫中也有许多美人，却无一有嫂嫂这般风华，是子俊哥哥好福气。”

“妾身蒲柳之姿怎敢和宫中贵人们相比，公主折煞妾身了。”

她一板一眼的回答反倒让李鸢有些不开心，李鸢转头问盛荣：“子俊哥哥，莫非你和嫂嫂在家中也是这般交谈的？不累吗？”

“你嫂嫂她脸皮薄，鸢儿见谅。”

盛荣伸手倒一杯泛着沁鼻香气的茶给徐芷华：“岁岁你放松些，此处于府中不同，我当鸢儿是自家妹妹，你也不用过于拘谨。这是今岁的贡茶，你尝尝是否喜欢，若是喜欢，我下次去宫中时再帮你讨些。”

换成一月前，徐芷华是绝不敢想自己竟然能够和堂堂公主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还能够品尝到宫中的贵人们才能够喝到的贡茶。

这一切都是因着盛荣的面子，她明白的。

既然公主和盛荣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过于板正，反而拂了公主面子，于是徐芷华乖觉的笑道：“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壮胆失礼了。”

茶香入口，甜味与苦涩交织，形成一种神奇的味道，一时间令徐芷华沉醉其中。

徐芷华偷偷打量着已经许久未曾见过的盛荣，他正在和公主交谈着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徐芷华的错觉，盛荣似乎憔悴了许多，英俊的脸庞瘦了一圈，眼下也带着乌青。

莫非是因着宋家的事情麻烦到盛荣，这才让盛荣这段时间忙于奔波，无暇休息才累成这般？

胡思乱想的徐芷华竟然忍不住心头愧疚，想起钱嬷嬷说的话，更是觉得自己不该劳烦盛荣为别人的事情忙碌担忧。

只不过她还没有胡思乱想多久，就被盛荣和李鸢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

“你兄长何日娶亲？日子已经定下了吗？”李鸢问道。

盛荣点点头：“定了，上元灯会过后，正月十九，是赵芳和老头子找人算好的日子，他们对盛安的婚事可是颇为在意的。”

他一边说一遍苦笑，想起自己和徐芷华那潦草的婚仪，就忍不住对自己这位小王妃心生歉意。

若不是因为自己与盛家的这个关系，徐芷华大可以嫁给自己心仪之人，拥有一个属于她的盛大婚仪，总比和如今的自己整日提心吊胆，算计来算计去好得多吧。

但现在盛荣无法放徐芷华自由，如果没有盛荣相护，这长安城中不知多少人想要她的命！

没想到盛荣说完，李鸢登时便红了眼，这可把徐芷华吓了一跳，连忙将自己的帕子递上：“公主怎的突然伤心起来？”

她这么一问，李鸢反倒是拿着帕子哽咽着伤心地哭了，盛荣叹口气向徐芷华解释：“鸢儿曾经对盛安颇为看重，甚至还为那小子想要劝我们兄弟重归于好，也正是因为此事我和鸢儿才熟识起来。”

“但鸢儿不知道我那兄长的本性，他野心大得很，绝对不会娶公主成为无权无势的驸马。”

徐芷华问道：“那这次兄长定下的是哪家的姑娘？怎的我在府中的时候从未有人与我说过？”

说到盛安定亲之事，李鸢突然破涕而笑，指着盛荣说：“要是说这个，那我和子俊哥哥也算是有难同当了。”

徐芷华一头雾水。

看她不懂，李鸢笑道：“盛大公子要娶的可是那位名满长安的才女，当朝宰相的独女季诗语。”

徐芷华怔住了，此女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都听闻过，季家是当朝宰相，家主和家主夫人极其恩爱，生了三个公子后，方才得这么一个女儿，几乎是宰相和宰相夫人的心头肉，从小呵护备至。

“若是兄长和季姑娘成婚，那会不会给王爷你造成麻烦？”徐芷华第一时间便是想到这个，她担心盛荣接下来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李鸢也没想到她第一反应是这样的，一愣过后，便恨铁不成钢的拉着她的手说道：“嫂嫂还是先别关心这个了！季诗语可是当初与子俊哥哥有过婚约，他们二人青梅竹马。

“如今季诗语就要和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子俊哥哥这般好看，你难道就不担心他二人旧情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