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 第4章 熬鹰

乔识岁翻页的手指顿在空中，“啊？”

“前几天就开始传了，但你不知道，估计我们班，哦不，整个年级，就你不清楚这个八卦了。”同桌孟冉接过话。

看着乔识岁一脸你们聊八卦不告诉我的委屈，她又解释道，“传消息的那几天你正在睡觉，上课睡、下课睡、躺到老师办公室睡的那种睡觉。”

“好吧。”乔识岁泄了气。

江梦妍长相清冷，眼含娇嗔，平时穿衣服和扎头发都很讲究，虽然乔识岁今天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一直对这个长得好看的女生有深刻的印象。

不怪陆知年喜欢她，乔识岁想，像她这样好看的女生，如果乔识岁是个男生，也会很喜欢。

“我听一班的人说的，说他们吃完饭回教室，就看见陆知年半跪在地上帮江梦妍捡桌边掉下来的书。”

乔识岁翻单词书的手停住，力道没收稳，撕开了一道小口子。

“那模样，别提多认真多专注了。他们形容，‘有一种别样的虔诚。’是目击者的原话啊。还抬手帮忙拍了拍书页沾的灰。”

孟冉的表情是深入浪漫其境的幸福。

陈优安补充道，“虽然是捡书这么一件小事。”

“但是你知道的，陆知年那么优秀一个人，大家对他的情感状态都很关注，再加上平时跟个断绝**的圣僧一样。”

“突然出了这么一件反常的举动，那不就显得对江梦妍特别特别了？”

也对。

乔识岁点点头表示赞同，低头把单词本放回抽屉里，窗边是路过的江梦妍，对上视线，朝乔识岁弯弯眼。

她突然想起来那天帮她收拾倒下的桌椅的陆知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对她的态度完全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想来大概心里甚至在责怪为什么乔识岁这么笨手笨脚。

接下来的一连一个星期，陆知年都没有再熬夜，乔识岁也乐得清闲，也不怕没办法和妈妈交差，睡得也越发安稳。

翌日神清气爽、神采奕奕，把她拉去办公室睡觉的数学老师上课也对她慢慢放松了关注。

转眼运动会就来了。

乔识岁的运动细胞为零，在学生会统计没项目的人员时报了个名字，接着就被分派去做了苦力。

陈优安拿着一瓶水，等跑八百的那一拨过去了，这才穿过操场朝她遥遥地走了过来。

“你们学生会这雇未成年人劳动还不给工资的。”陈优安把水递给她，“连瓶水都不给。”

乔识岁道谢，接过水，随手放在了桌子的边角，“谢天谢地，坐在这儿不用去写该死的加油稿。人均五十篇加油稿，这谁受得了。”

“连广播台都受不了了，我递了这么厚一沓加油稿过去，人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外面的太阳正大，陈优安被热得满脸通红，“但是没办法，我们班看着就不是运动的苗子，只有靠加油稿多加几分，以量取胜。”

乔识岁从桌兜里递给陈优安一管防晒，又拿起桌边的小风扇朝陈优安吹了过去。

“谢谢款待。”陈优安接过防晒摸了几下，摆了摆手，“我还得去伺候快跑完八百的邱枫，不多说了。”

不远处的已经有跑完八百的人开始冲刺最后一百米，没等乔识岁答话，陈优安跑远了。

广播里传来高一年级男子两千米在主席台边集合签到的通知，乔识岁干的正是统计和签到的任务。

听见通知，她从桌子里拿出来两千米的名单，表格的第一列和第二列，名字和班级排列得整整齐齐。

她需要在后面打勾，然后再报名字后面的标号。

发标号码的马甲的宋雅雅听着广播指令，从广播台出来，快走几步，在乔识岁身边的空椅子上坐下。

旁边是装了半箱荧光绿的马甲。

“真丑。”她啧了一声。

乔识岁循声看了过去，笑出了声，给予了这一评价肯定，“要是晚上跑就能看见三十道光线了。”

每一批次都有不同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一批次的颜色格外得张扬，在光里是毫不掩饰、毫不含蓄的土。

没过多久，签到处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乔识岁听人报名字和班级，对着表格打勾。再由宋雅雅依据号码分发马甲。

两千米的项目，每个班都报了两个人，乔识岁抬头，正好看见扎了个骚气的朝天辫的班长。

他的头发已经长到了眉下，好歹为了跑好点把刘海扎了起来，乔识岁没等他说话，直接给他画了勾，在他试图夺走乔识岁桌边的水时打掉了他的手。

“这是我的。”乔识岁朝主席台边望过去，他的志愿者孟冉手里已经给他带了一瓶，“孟冉给你准备了。”

“她那个留着我喝。”班长指了指乔识岁桌上那瓶，“这个用来倒在脸上降温。”

乔识岁皮笑肉不笑地把水放回桌上，“快去热身吧你。”

在班长的名字后面打了勾。

后面的人紧跟着走上前一步，乔识岁抬起头，是陆知年。

他手腕上带了一个黑色的腕带，衬得那一块的皮肤白皙。上身套着一件白色的短T，本身就长得很高，现在居高临下地站着，平白添了许多压迫感。

他沉默着一直没说话。

应该不会是还在为江梦妍和她生气吧。

乔识岁的耳边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课桌椅倒下的一连环的“劈里啪啦”。

“姓名。”

前面的人都先报了自己的名字给乔识岁签到，陆知年杵着，不动手也不动嘴。

乔识岁下意识地开口问他的名字。

就好像他们根本都不认识。

陆知年目光一动。

身边不明所以的宋雅雅只当她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年级第一名，“哇，陆知年你都不认识，就是常年霸占年级——”

“陆知年，一班。”陆知年的声音让宋雅雅饶有兴致介绍的声音中断，语气平平，看见乔识岁在名册上挨着一个个找下来的举动，又补充，“陆是耳字旁。”

“知是知识的知，年是年岁的年。”

知是知识的知。

年是年岁的年。

乔识岁画勾的笔一抖，在往上提的笔迹里添了一条狼狈的尾巴。

她抬头左右看，周围人并没有感觉到异常，宋雅雅忙着找对应号码的马甲，似乎并没有听到陆知年的自我介绍。

她拿起了桌边放着的矿泉水，想试图通过喝水掩饰突如其来的慌乱，拧了一下没拧开，又尴尬地放回到了桌面。

宋雅雅的效率真低，怎么还没有找到。

陆知年拿起她刚刚放下的水。

乔识岁下意识抬头夺，手举了一半又悻悻放下。

怎么都要打她的水的主意。

没想到陆知年只是拧开了水瓶，拧开了之后又给她放回到桌上，一系列动作自然又流畅。

“谢谢。”乔识岁后知后觉，被瓶盖纹路磨了两下的手指迟钝地泛起痛感。

“不用谢。”他若无其事地接过荧光色的马甲，离开。

乔识岁灌了一口水。

耳边还是陆知年的自我介绍。

知是知识的知，年是年岁的年。

他们小时候总爱这么介绍自己。眼前浮现出邻居家的姐姐来送西瓜的画面，邻居姐姐递过西瓜，问他们俩叫什么名字。乔识岁开心地笑，脆生生的嗓音还露出几分装老成的骄傲。

姐姐，他叫陆知年。

耳字旁的陆，知识的知，年岁的年。

而我叫乔识岁。

乔是大小乔的乔，知识的识，年岁的岁。

“没想到这衣服穿起来骚包，倒显得陆知年挺白的。”宋雅雅在一旁感叹。

乔识岁回过神，回身看过去。

陆知年站在下午三点的炽热阳光里，荧光绿的背心被光照得发亮，衬得他肤色格外的白净。

一中的运动会敲锣打鼓热闹了三天，乔识岁和学生会的同时宋雅雅在主席台边分了三天的背心。

运动会最后一个项目是三千米，乔识岁给最后一批次的人签了到。

宋雅雅趴在桌上，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乔识岁也学着她趴在桌上。

“你们班那个跑三千米的男生还挺帅的，叫什么名字啊？”宋雅雅突然开口问道。

乔识岁想了想，“啊，应该是谭明源。”

宋雅雅朝起跑点看过去，谭明源很高的个子，在人群里很显眼。

三千米是目前一中长跑最长的距离，等候比赛开始的人都满脸严峻地热身，谭明源低头和他身边的志愿者说话，眉目疏朗，笑容温和。

虽然长得不像陆知年那种出类拔萃的帅，但是胜在随和。

“有女朋友吗？”宋雅雅有点跃跃欲试。

乔识岁诚恳地回答，“不知道。”

“我们不熟。”乔识岁怕宋雅雅不信，又补充。

起点处传来整队的口令，乔识岁和宋雅雅身边不多时站满了观众。

这里支的棚子刚好可以用来遮荫，不多时便都聚在了这里。

中午十一点，初秋的太阳还残留着几分狠毒，整片操场都氤氲着一股躁动。

运动会热热闹闹了三天，观看的学生今天上半场都恹恹的、打不起什么精神。最后一场三千米，反而开始兴致勃勃地观赛加油。

不单单是乔识岁和宋雅雅这里全是人，主席台上、跑道边也全都站满了人。

宋雅雅从座位上端坐了起来，兴奋地推了推乔识岁的手臂，“比赛快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