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 第14章 喜欢什么颜色

程实表白的消息在二班扩散得极快。

一中日常的读书生活枯燥乏味，突然冒出点情感上的绯闻，便是暗夜里一点火星子，不会不引起学生们的注意力和好奇心。

比如陈优安。

她回家一向很早，错过了程实的表白现场，今天大早起来听人讲了八卦，忙不迭又过来问她。

“完全没有一丝丝的预告，直接给你表白了？”

乔识岁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就直接拒绝他啦，对他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乔识岁仔细地回想，却觉得好像除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和喧闹声，什么其他的感受也没有了。楼道外面很冷，她被围在人群中间，想的却是很晚了，不能让陆知年等。

迎上陈优安八卦的目光，乔识岁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

陈优安话说了一半，前门被砰得一声推开。

全班循声往前门看过去，陈优安也被打断。

物理老师双手抱了一沓满满的卷子，卷子上面堆着三个厚厚的笔记本，一直堆到了脖子那么高，摇摇晃晃，走得很艰难。

第一排班长很有眼色地接了过去，帮物理老师放在了讲台上。

“老师，这卷子干嘛的？”

“后天放假，这周最后一节物理课，你说我带卷子干嘛的？”

班长瘪瘪嘴，自觉自己不该多问，于是又灰溜溜地坐回了座位。

“我今天问了一班物理老师，我的天，平均一周，一班一共得做五套试卷。做得既保质又保量，看起来我都觉得赏心悦目。”

试卷横横竖竖叠了两摞，他又随手分出几份，发给每组前排，“这次给两套试试，回家仔仔细细地做完。除了这个，咱们的课程练习册和五三要做到和课程进度保持一致。”

试卷向后一个个传过去，在空中飞出了一道道凄美的身影，伴随而来的是全体二班悲伤的哀鸣。

“没商量，这次和一班平均分差了两分，和附中平均分差了三分，你们有点竞争意识和忧患意识好不好？”

此起彼伏的叹息声随之而来，物理老师也应和着，学着他们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手中的三个笔记本，还有一层包装，透明包装里是丝绒的面，黑色的、蓝色的、红色的，设计精巧，侧面的页码烫金，发着光一样。

“这次咱们班虽然整体情况不太好，但是有三位同学的表现还是非常令人满意的，这是老师自掏腰包买的奖品，希望你们能够喜欢，也希望你们能再接再厉。”

“谭明源，乔识岁，刘凌，上来领奖。”

乔识岁顿了顿，惊讶地向后看了过去。

后排的谭明源感受到目光，轻轻拿起物理书盖住了自己的脸，心虚地挡住了乔识岁看过来的目光。

“这人怎么这样。”

孟冉也反应过来，“前天还拿着物理试卷问了你一节晚自习，我以为状况多惨烈呢。”

下一秒，物理老师笑逐颜开地念手上的那份物理成绩表。

“谭明源，95。”物理老师朝谭明源看过来，脸上是和颜悦色地笑容，“喜欢哪个颜色。”

谭明源从座位上站起来，莫名心虚，动作幅度太大，甚至撞翻了自己的椅子。

椅子在地上落下一声刺耳的响。

“那么激动做什么，考了95这么开心。”物理老师见状乐出了声，“成绩不是早出来了吗，你上回去办公室看成绩我还看见你了，怎么还像第一下听到成绩似的——”

教室里也传来一阵笑。

“……”谭明源蹑手蹑脚地扶起椅子，无奈，“老师，你少说几句……”

物理老师夸学生夸出了一句“少说几句”，兴致盎然的脸色陡然便垮了下来，“夸你一句还嫌我话多，赶紧的，别墨迹，上来领奖，喜欢哪个颜色，你分最高，你先选！”

——你分最高

这四个字又让刚离开座位的谭明源打了个趔趄，差点崴脚。谭明源扶着课桌站直身子，尴尬地清了两声嗓子。

坐在前面不远处的乔识岁转过头，眼色颇为复杂，一直注视着谭明源从一组的最后面慢慢地一步步向讲台上走。

她只是有点不明白谭明源考的并不差，为什么还要来问她题目，还要问那么多，几乎是一整张卷子。

“不就考了95分吗，你戏怎么这么多？”物理老师看他一连串动作，不耐烦地催促。

全班都看出来了谭明源此刻的反应有点邪门，不算是开心，但也不算是老师所说的“戏多”，更像是一种紧张。

就这样，谭明源走到乔识岁身边停下了。

乔识岁复杂的眼色终于变成了藏不住的莫名其妙。

“你喜欢什么颜色？”谭明源低头看她。

“啊？”

“女士优先，你先选你喜欢的颜色，我留给你。”

沉默了半晌的高一二班终于反应过来，拉长嗓子发出一声整齐的“咦——”

“蓝色。”乔识岁赶紧选了个颜色，心想谭明源赶紧从他这儿走吧。

谭明源弯眼点头，“好。”

终于走了。

班长的声音从前排传了过来，“你别光问乔识岁啊，你问问我们刘凌，可别偏心啊，都是二班的好同学，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然后又是一阵起哄声。

谭明源被班长噎得无话可说，于是隔着遥遥人海问刘凌想要哪个颜色。

刘凌正在写刚才发的试卷，闻声抬头扶了扶眼镜，显然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就，黑色。”他随口一说，又低下了头。

谭明源从老师那里接过剩下的那本红色笔记本，物理老师直接把剩下的两本发了下去。

物理课上完，谭明源立刻就走了过来。

“乔识岁，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谭明源在课桌过道里站着，神色很诚恳。

“我前天问题，手里拿着的是我同桌的试卷，所以错题才那么多。”

“那为什么要拿着那么多错题来问我呢？”乔识岁实在很不解。

“因为我想你多给我讲几道题——”谭明源的脸上罕见的露出几分腼腆。

乔识岁神色一恸。

却没想到对面人话锋一转。

“不同人写题有不同思路，虽然你的分比我低，但是思路比我灵性，我觉得我应该向你多学习。”

这理由不算合理，但也没那么牵强。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乔识岁点点头。

“那我以后可以来继续问你题目吗？”

谭明源微微俯身，歪着头，乔识岁的角度能看到他瘦削锋利的下颚线棱角，而此时他眉眼弯弯，笑出了两道月牙的弧线，温和明朗，竟然有些晃眼。

“嗯，当然可以。”他的姿态很低，表现得也很谦和，乔识岁没办法拒绝，答应之后又礼貌性地回复了一句，“以后可能也会有一些难题需要你的帮忙。”

“没问题。”

期中热热闹闹地来了，又匆匆忙忙地走了，一中连备考阅卷讲题堪堪只花了一周，等笼罩了一周的期中考结束，连绵的阴天也消散了，天空阳光明朗，坦坦荡荡地放了晴。

阳光从头顶一路倾倒，洋洋洒洒灌满了整个教学楼。

乔识岁靠在陈优安的肩膀上晒太阳，听陈优安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昨天看的新番。

陈优安也是走读，高中生活最大的慰藉是有机会每晚回家补在追的动漫，用简单的话语也能将剧情里惊心动魄的场面讲得生动震撼。

乔识岁正在听，陈优安的话讲到一半却停了。

“谭明源，你架着宋麟去办公室自首呢？”

闻言，乔识岁循着陈优安的目光看了过去。

谭明源的手臂揽过宋麟的肩膀，带着他从后门迈步出来，宋麟长得不高，甚至有些瘦小，在谭明源的衬托下显得像被挟持。加上谭明源步子迈得大，带着宋麟踉踉跄跄往前走，就俨然一副带犯人去自首的模样。

“没有。”谭明源松开手，无辜地摇摇头，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甚至向旁边走了一步，瞬间拉开了和宋麟之间的距离。

“宋麟找我和老师商量着换位置来着。”他向宋麟点了点下巴，再次看向陈优安的目光不乏自豪，“宋麟欣赏我的学科成绩，主动问我能不能申请成为我的同桌，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建设同学友谊，同时实现良性进步。”

宋麟在一旁耷拉着眼角，兴致缺缺地应和，看起来对成绩提升并没有多少兴趣。

“你说是吗，宋麟？”迎面正是谭明源坦荡而热情的笑容。

宋麟敷衍地“嗯”了几声，抬脚朝办公室走了过去。

“我们去找老师调位置了，再聊。”谭明源快走几步追上宋麟，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宋麟现在对学习也这么积极吗？”

“显然——”谭明源走了没多远，又急忙恢复了刚刚那副勾搭着宋麟的样子，半强迫地拽着他迈进办公室，“谭明源比宋麟更积极。”

办公室的二班班主任正和一班老师讨论这周发哪张数学卷子，门口传来谭明源一声中气十足的“报告！”

只见谭明源站姿规矩，表情认真，和平时如出一辙的乖巧，只是胳膊搭着宋麟的肩，不经意露出一丝强硬和胁迫出来。

班主任直觉这两人要给他找事，“干嘛来的？”

“老师，宋麟同学向我申请和我坐同桌，希望能够得到我在学习上的帮助和监督，实现期末考进步。”

宋麟抿嘴假笑，用力得嘴角都在颤抖。

“是这样吗？”他问宋麟。

“是的。”宋麟霸占倒数第一整整两个月，考场也掉出了四个火箭班之列，各科老师轮番上阵循循善诱，一直没有改变他上课发呆睡觉的习惯。

主动和谭明源坐同桌，倒也不失为一种进步的方法。

“你和谭明源坐最后一排？还是他调过去和你坐同桌？”班主任想了想，“你坐哪儿来着？坐孟冉后面是吧？”

宋麟鼻腔里不情不愿挤出一声“嗯”。

“我和他坐乔识岁和孟冉后面就行了，已经和我的同桌、他的同桌都商量好啦。”谭明源抢答，态度积极，行为主动，和宋麟形成鲜明对比。

班主任知道有猫腻，却没有理由拒绝。他不知道谭明源和宋麟私下又商量了什么，但是把他们安排到一起坐，总不会比现在坏到哪里去。

“我可以同意你俩换位置，那宋麟，你能保证摆脱现状，跃进火箭班四考场吗？”

谭明源抢在宋麟之前回话，信誓旦旦，胸有成竹，“那当然！宋麟他这次肯定能考入班级前百！”

这人还能在老师设定的名次里再打个折。

面上强撑着笑容，宋麟心里却十分无语。

考试的是宋麟不是谭明源，他却殷勤又豪气，爽快得很。

宋麟想，老师要是因为我考不到目标名次来算账，他就摔碎谭明源的如意算盘。

两人的目光殷切注视了过来，宋麟臭着一张脸，嘟囔着“哼”了一声，算是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