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祁岁安顺利通过了考核,于十日后入院。
两人走到山脚下,发现有好多未能通过的公子小姐,在各自分说不该。
瞧见两人下来,正想要上前恭维一番,一个青色身影快速闪过,屈膝恭敬行礼。
“小姐,少爷,已寻得一处清静小院,修缮与收拾还需三日。”
祁岁欢将手中黑伞交给霜盼,“那便等上三日,不急。”
霜盼接过, “是。”
祁岁欢正要上马车,通往此地的唯一路径传来急促的马踏声,纷纷侧目看去。
只见驱马之人一身云缎锦衣,马儿跃动之时,墨发随之飘扬,靠近几分后才看清那人的脸,硬朗的俊脸有些生人勿进之意,清冷的眼流出几分不耐。
“是宣平王爷!”
一声娇喝,祁岁欢扶着车框的手一紧,眸间流转不明之意。
缓缓将手放下,在大马略过之际朝他行礼,不论他有无看到。
就在祁岁欢低头的同时,沈宴景瞥见了一身白衣的她在行礼,眼中一闪而过的意味深长。
但也只是一眼,马儿停在山脚下,一个抬腿跳下大马,不等身后侍卫跟上,便放开缰绳走上石阶。
祁岁欢直起腰身,瞧着那抹高大背影渐渐远去,面纱下的樱唇勾勒出一抹笑意。
对面几个女子勾手挽臂,一张张秀脸早已羞红。
一女子掩嘴偷笑,看着那背影怔怔发呆,“虽说宣平王并不受宠,但那好歹也是皇室中人,若是……”
“你可小点儿声!咱们什么身份!配得上王爷的,不是氏族贵女就是高门春闺。”
“我就是说上一嘴……”
祁岁欢但笑不语。
三人上了马车,霜盼一甩长鞭,马儿吃疼带动舆离开此地。
祁岁欢倚靠车壁,“安儿,如何?”
“皆不可用。”
祁岁欢轻笑一声,抬手顺了顺他的头发,“莫急,虽说他们不及你,但总有过人之处,且此事已经开了头便没有回头箭,懂?”
祁岁安还有些孩子心性,努努嘴应承,“知道了,姐姐。”
“姐姐,咱们要在京城待多久?”
祁岁欢听出了他的不悦,轻声安慰:“待事成后便离开,咱们周游各地慢慢回去。”
听得可以游山玩水,祁岁安的眉眼带笑,“那咱们可就说好了!”
“说好了。”
祁岁欢掀开车帘,看着车外景色。
两旁树木繁盛,枝叶水珠滴落,如同挂上了珠帘一般。
看着那滴滴水珠,竟不自觉伸出了手去接。
一滴落下,在掌心弹开,些许冰凉,手掌一翻随手甩开回身坐直。
“水离枝叶融于地,天无艳阳陷于暗;朝臣贪腐,天子失德——”
祁岁欢双手交叠于身前,那常挂的淡笑消散不见,独留一身凌厉与冰冷——
“无所作为,国将不立,毁之!”
——
——
翌日。
京城中沸沸扬扬传着祁家人在京之事。
将逐鹿书院学生蛊惑杀人案件压下,一时风头无两。
祁岁欢暂住的同福客栈,一时间,有不少贵族子女不约而同登门拜访。
掌柜的跑断了腿。
只因祁岁欢谁都不见,静坐房中品茶。
门外霜盼再次送走掌柜的,祁岁安的随侍楚南便回来了,隔门禀报。
“小姐,少爷,平喜郡主送来请帖,邀前往城南远山道赏景。”
房中,祁岁欢端坐茶榻上,依旧一身雪白长裙,墨发不缀任何发饰,一根发带扣紧。
今日的她没有戴面纱,一张姣好面容美得不可方物。
双眸似水,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冰冷,好似能看透这世间的一切,颇有睥睨之感。
闻得楚南话,祁岁欢冰冷的眼染上一分笑,却不达眼底。
“平喜郡主……那自然是要去的。”
坐在她对面的祁岁安,稚嫩的脸绷紧,眼中那明显的恨意毫不遮掩。
祁岁欢淡笑抬手,一点他的眉心,“一会儿见着,可不许如此模样,沉得住气方能成大事。”
祁岁安紧抿着唇,很不情愿地点头。
“走吧。”
戴上面纱刚走下楼,在一楼吃喝的百姓们纷纷侧目。
此时正好又有两位小姐进来,见着祁岁欢忙上前,“祁小姐!可还记得我们?”
祁岁欢看着眼前的两位女子,微微点头,“记得,关小姐,文小姐。”
祁岁安礼貌问好:“两位小姐有礼。”
关青青和文慧雪回礼,“你们要去哪儿啊?听说他们的邀约你都拒绝了。”
“远山道,要同去吗?”
两人闻言,忙应声要同去。
刚出门口,又遇上前来找她的人,听闻要去远山道,忙上了马车跟上。
这些公子小姐们,不过是看在祁家的身份纷纷前来恭维。
若是能与祁家交好,能从她身上习得一二,于他们自身有益,更能为本家增添耀景。
祁家,真是一个强硬的后盾。
祁岁欢不禁回忆起往事,不枉她费了好一番心思,进了祁家的大门成为祁家儿女。
“姐姐,该吃药了。”
回忆被打断,祁岁欢伸手接过药瓶,倒出一颗褐色药丸,直接吞下。
她这身子,便是那时留下的病根,这辈子都痊愈不了,都是拜那个人所赐!
她要报仇,要他死!
——
“小姐,少爷,到了。”
正闭目养神的祁岁欢猛然睁眼,一双眼依旧清冷。
祁岁安见着她的眼神,心头染上担忧。
“姐姐……”
祁岁欢回以一笑,“走吧,虽说身负重担,但也要好好欣赏当下美景。”
“好。”
祁岁安先下了马车,外面熙熙攘攘,祁岁欢刚探出头来,便看到马车周围站了不少人。
眼神最是热切的,当属关青青和文慧雪。
而在她们跟前,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妙龄女子对她柔柔笑着,银珠金钗点缀更显华贵。
祁岁欢心头微颤面上不显,走下马车,躬身一礼,“见过平喜郡主。”
苏槿月伸手虚扶,“不必如此多礼,昨日听闻祁小姐来京,便想着邀你一起游一游这京中美景,原以为你不会答应呢。”
“郡主相邀,若是不来,岂不失礼?”
苏槿月右手一扫,人群让开一条道儿,让她俩走在前面。
“祁小姐说笑了,方才听闻你身子抱恙推脱了不少人,能应下本郡主的帖子,本郡主受宠若惊。”
祁岁欢缓行一步,“岁欢这身子本就孱弱,但听闻是来远山道,来走走也是好的。”
“也是,”苏槿月抬手指着前方,“你瞧,可好看了。”
祁岁欢抬眼看去,眼前一片金黄。
两旁载了不少的银杏,此时正值秋时,如同蒲扇的叶子已然金黄,落了一地的叶子。
恰巧今日有光,照得那叶子更加耀眼。
“确实好看,不枉此行。”
大家三五成群欣赏着美景,边说边走向道路深处,那里已经摆设好宴席。
“不知祁小姐打算在京城待多久?亦或是……走仕途?”
靖国有女子当官儿,第一个登庙堂的女官,便是祁家的祖宗。
那祁家祖宗为靖国始皇稳固了朝局,后急潮勇退,广纳学子为朝廷效力。
“岁欢不进庙堂,就这身子,还是不折腾了。”
苏槿月闻言,心中暗暗记下,侧头看向祁岁欢身旁的祁岁安。
“那小公子是……”
祁岁欢怎会不知她的试探。
“安儿自有他的想法,岁欢不能左右。”
“原是如此……倒是本郡主多嘴了。”
祁岁欢但笑不语,不过几步,大家都走到了宴席之地。
而在那边的其中一桌,已经坐了几个身份不凡之人。
其中便有宣平王爷沈宴景。
祁岁欢看过去时,正巧撞上他投来的阴寒目光。
笑意一深,向他行礼。
沈宴景拧眉抿唇,看起来好似不大有兴致般,但还是朝她点了点头,后转过头去拿起桌上酒杯饮了一口。
两人的举止,旁人看在眼里,虽没有问出来,但心间忍不住猜测。
苏槿月也不禁疑惑,“祁小姐与七皇舅认识?”
祁岁欢不看旁人脸色,“不识,但见皇家人,不应行礼吗?”
说的是理所当然的话,倒是让苏槿月有些羞愧。
小脸一红,“倒是本郡主想岔了,失礼失礼……”
苏槿月引着祁岁欢走向沈宴景那桌,坐着的其中两位皇室中人起身,那两人眼神热切,如同看猎物一般。
祁岁欢垂眸拉过弟弟行礼,“岁欢、岁安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怀睿王爷,见过宣平王爷。”
太子沈耀钦约莫三十,怀睿王沈云清为三皇子,而宣平王乃圣上第七子,众所周知他最不受宠。
至于平喜郡主苏槿月的母亲,是长公主殿下。
沈耀钦一派谦和,“祁小姐,坐。”
祁岁欢谢过,一旁的祁岁安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姐姐,我与楚南过去那边。”
顺着祁岁安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他们在玩儿投壶,很是欢乐的样子。
见祁岁安似乎很有兴致的样子,祁岁欢点头,轻声交代:“莫要玩儿疯了去,也莫给楚南添麻烦。”
“安儿醒得。”
见他们玩儿得融洽,祁岁欢才坐下。
婢女过来添茶,祁岁欢推拒了,“恕岁欢失礼,岁欢喝不惯苦茶。”
沈耀钦忙安抚:“倒是孤做得不周到,来人!”
祁岁欢抬手空拍,“太子殿下,不必麻烦,岁欢习惯商林的花茶,侍女霜盼随身有带茶叶,便让她去吧。”
“也可,也可。”
祁岁欢仰头看向身旁霜盼,霜盼敛神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