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马车嘎然而止。
魏珏与苏穗岁两人畏畏缩缩地将那少年抬进府中,仆从们看着两位小姐奇怪的举动,有些迟疑却不敢发问。
“我阿父可在?”苏穗岁问道。
仆从们摇了摇头。
苏穗岁这才放心,抬起那少年就朝屋中走去,脚刚踏过门槛,只觉得正位上有道影子在黑暗中,她抬头一看,woc阿父!
慌张间,手中的少年“哐当”一声直直跌落在地。
魏珏看着苏穗岁满脸慌张,又赶紧将那少年扶起来。
“阿父......”苏穗岁小声喊道。
苏远山脸色一沉,“你们这是作甚!”
不知是他这一声怒吼,还是刚刚磕在了门槛上,那少年摸了摸头迷迷糊糊地醒来。
他看着四周,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伯父!他们欺负我!”
苏穗岁差点一口老血喷出,这位……不会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堂弟吧!
“穗岁,这是怎么回事?”苏远山表情凝重道。
苏穗岁打着哈哈,“这不好久没见堂弟了,跟他玩玩嘛......”她一手揽过堂弟,哈哈一笑。
苏端之躲开她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嚎道:“她们欺负我!”
苏穗岁面露难色,这小子怎么还恶人先告状!
“阿父你听我说,是这小子偷我银两!”苏穗岁一把捂住苏端之的嘴,小声威胁道,“你小子再胡说我就打断你的腿!”
“伯父她要打断我的腿!”苏端之挣脱开来,猛得大喊。
苏穗岁急得不知所措,魏珏见势不对,立马抬起手肘正正好打在苏端之脸上,苏端之痛得“嗷”了一声,身子直直倒下去,鼻血也缓缓流出。
魏珏尴尬一笑,“抱歉抱歉,一不小心……”
苏穗岁恨不得她也给自己一拳,晕他个三天三夜。
魏珏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苏伯父,这事确实不能怪岁岁,当真是这位堂弟先偷东西,我们就想吓唬他一下。”
苏穗岁使劲点头,“对对对!”
“穗岁,虽说你的端之堂弟才从南下归来,可他幼时的生辰我们也去参加过的,你怎么就不识得了。”苏远山说道。
苏穗岁觉得他这话也无厘头,幼时的样子和成年的样子哪能一样!
“冒昧问一句,这位堂弟如今年几何?”
“比你小一岁,大抵刚过十五。”苏远山思索了片刻,这苏端之出生那年正是自己入朝为官的那一年,他记得格外清晰。
苏穗岁扯了扯嘴角,“堂弟当真心思单纯如孩童一般。”不止心思,身材身高都是小学生模样,还南下,就他这身板,怕是得挨不少欺负。
“去正院跪着。”苏远山冷声道。
苏穗岁偏了偏头,有些不可思议,“我?”
苏远山点点头,准备起身。
魏珏突然发问,“那我呢?”
苏远山微皱眉头,尴尬地咳了两声,“魏小姐自行回府吧,这件事我不会告诉魏侍郎的。”
魏珏小声地哦了一句,却说:“我愿意同岁岁一起受罚,这件事因我而起,不怪她。”
苏远山无奈地摇摇头,想说话却也没再说。
苏穗岁看着魏珏跪在自己身边,有些不是滋味儿,哪有客人来别人家还受罚的道理。
“珏儿你回去吧,阿父过一会儿就消气让我起来了,不用担心我。”
魏珏摇摇头,义正言辞道:“这哪行,本就是我打了他,主意也是我出的,哪有让你一人受罚的道理。”
苏穗岁感动万分,好好好,恨不得现在就同她拜个把子!
“老爷,穗岁怎么跪在外面?”冯鸢午睡后起床,却瞥见院中跪着的身影,正来书房中询问苏远山怎么回事。
苏远山指了指书架后面的那张软榻,“你看吧,把我好弟弟的儿子打了一顿。”
冯鸢这才看见软榻上多了个身影,秀气的脸上上鼻青脸肿,人中处还有血迹已经干得发裂,她也有些惊讶,“这?端之......被穗岁打了?”
苏远山放下手中的笔,“也不全是,那魏家小姐也帮了忙,说是端之偷她银两!但现在这小子还晕着没醒,我怎么同老太太和弟妹交代,弟妹有多爱惜这个宝贝儿子你是知道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若她是知道穗岁打了他儿子,这不得天天对着老太太大吵大闹呢!”
冯鸢叹了口气,眼睛一转,“不如把穗岁送回老太太哪里,就当赔罪?而且老太太生辰也快临近,过了生辰我们再把穗岁接回来就好了。”
苏远山皱了皱眉头,“怕是不可行,穗岁从小同老太太也不熟,过去了怕是要受委屈。”
“老爷啊,穗岁那么机灵能受什么委屈,况且又不是不接她回来!”
冯鸢话刚落,软榻上便有了声响,迷迷糊糊地喊着阿娘。
苏远山摇了摇头,示意冯鸢先别说话。他缓缓走进去,只见苏端之已经坐了起来,他赶紧走近问道:“端之,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头可还痛?”
他头上顶着两个大包,说不痛怕也是假的。
“我已经惩罚了堂姐,她现在正跪着呢!你也莫要生气。”苏远山赶紧安抚道,“你今日且在这儿住一晚,我们一家人吃个饭,明日一早我安排马车送你回家。”
苏端之站起身来,捋了捋衣服,作揖答道:“多谢伯父思虑周全,我便不留夜了,我有几句话想同堂姐说。”
苏远山虽不解,平日里睚眦必报的小伙子怎么今日如此安分,“那行那行,你去你去便是。”
苏穗岁与魏珏已然跪了半个时辰,腿酸得厉害。却见苏端之从屋中走出,正一脸得意地看着她们,“不是要报官抓我吗?抓呀你抓呀。”
苏穗岁如今落了下风也懒得与他拌嘴,在她眼中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娃,不与他一般见识。
“等着吧,我定会打回来的。”小孩哥说着狠话。
苏穗岁摇头晃脑地模仿着他,“哟哟哟,我一定会打回来的~”
苏端之瞪了她一眼,做了个拳头的手势,便朝着屋中走去。
“伯父伯母,我且先回去了,便不打扰了。”苏端之一本正经地说着。
苏远山假意挽留无果,“回去代我向老太太问好。”
待到苏端之离开后,苏远山这才从屋中走去,“起来吧,别跪了。”
苏穗岁撇撇嘴,“是。他回去了不会去告状吧?”
“不会,自己偷钱被打这哪能告状,又不是多风光的事他没那么傻。”苏远山从屋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来魏家小姐,你拿着,回去擦擦膝盖。”
魏珏接过瓷瓶,“多谢苏伯父。”
挨了骂还要道谢。
回了院中,春莺赶紧替苏穗岁揉着膝盖,上了药膏。
突然,“哐当”一声,大门被一脚踢开,一群官兵冲进了府中,为首的那人拿着块令牌,大声道:“苏远山贪污朝中钱财,立刻带回刑部审问,其家眷关押在府不得出入。”
官兵将府里府外围得水泄不通,各院的侍女小厮都整整齐齐地跪在大院中。苏卿如刚从国子监回府就遇上了这等事,正拉着冯鸢的手哭哭啼啼。
“哭什么哭,天还没塌呢!”冯鸢厉声道,“事情都还没查明白,哭有什么用!”
苏穗岁倒也佩服冯鸢,一个二夫人能坐上当家夫人的位置,将府中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条,手段心思必然是有的。
深夜,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屋中熟睡的苏穗岁,她迷迷糊糊地披着件外衣喊道:“春莺,是谁?”
半响,屋外才有人声响起,“是我,苏大小姐。”
林穆和!这厮半夜来干什么?
“林将军,夜深了,孤男寡女见面怕是不妥。”苏穗岁坐在床边,眼睛死死地看着门外那道影子。
林穆和发出一声轻笑,声音慵懒,“我若说我知道害苏家的人是谁呢?”
下一秒,门开了。
林穆和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和单薄的里衣,下意识地将房门轻轻掩上,带着戏谑的语气,“苏小姐不是说孤男寡女深夜见面不合适吗?”
苏穗岁又披上一件外袍,“没关系,我不拿你当人看。”
林穆和看着她披外袍的动作,朝前挪了一步,“苏小姐当真伶牙利齿。”
苏穗岁赶紧伸出手,将他与自己的距离控制在一臂之遥,“林将军,安全距离,莫要前进。”
林穆和笑出了声,顺势坐在椅子上,玄色的衣摆垂在地面,“你昨年的龙井不再给我尝尝?”
苏穗岁背地里白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将军来我这儿不只是为了讨杯茶喝吧?你方才说是谁害我阿父?”
林穆和见她不给泡茶喝,自顾自地翻开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冷水,下口有些苦涩,“若是我说了,你可得欠我个人情?”
苏穗岁一屁股坐在床边,“堂堂将军哪需要我一个弱女子的人情?”
“我说要,便要。”林穆和将杯中的冷水饮尽,“下次可别偷懒不洗茶壶了,很涩。”
苏穗岁瞪了他一眼,“喝便喝了,说那么多话干嘛!你且说是谁想害阿父?”
林穆和嘴角微勾,“那你可是答应了,欠我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