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来去无时,一阵又一阵。
正愁伞不在教室,天公作美,午自习下课,晴朗了。
“裴亚。”田飞儿招招手,笑得神秘兮兮又天真无邪。
“和你说件事。”
我弯腰,听她说。
猝不及防,脸颊被她吧唧一口。
“呦——干嘛!”属实没想到,吓得我一缩。
田飞儿嘿嘿笑,一副调戏良家妇女大功告成的样子。
安奕和李嘉豪路过,安奕瞪着眼,满脸震惊,然后由衷赞叹:“你们女孩子,真友爱。”
就是想让我拿衣服回宿舍,还献上香吻一个,消受不了消受不了。
下雨天,除了野草操场,孔子广场里,也密布“□□”,一时忘了这回事的同学,走进广场抄近道,往松动的地砖上一踩,水一滋,收获满身泥浆,后悔莫及。
上到二楼时,往广场中央看,一个女生走路幅度很大,脚下不断飞溅起黄泥水。
她走得很艰难,又走得很快。下肢内翻,左脚能稍微踩平地面,右脚只能踮起来踩,脚跟下不去,两脚触地的每一步都很用力。一只手夹紧身体,另一只手随着颠簸的步伐,荡开,又拍打回身上。
下午睡,上教室,我又看见了她。
还好这次她是绕着孔子广场外围的水泥地走。
一个女生快走两步,上去轻轻扶住她。
她灿烂地对帮她的女生笑,嘴型像在说谢谢。
有了女生的搀扶,她走得平稳许多,没有了上下的颠簸和左右的摇摆。
“哇,彩虹。”刘梓晗指着天空,惊喜万分。
我们从景观池中穿过,彩虹和云朵倒影在水中,幻化出七彩祥云。
“呐,写好了。”
“每次都是你最迟。”
本来中午就要交的作业,他硬是拖到了晚自习前。
“反正有人拿下去。”
“明天我就辞职不干了。”
“呵,那不可能,语文老师可舍不得你。”
“呵,那你错了,我可舍不得语文老师。”
“诶,那我就最后一个交,”他腔调一转,卷子拍我桌上,“课代表辛苦了哈。”
我就知道斗嘴肯定赢不了他。
“阿豪,你怎么吃到现在才上来?”
真是,自己也就这次上来得早点,还逮着人家说起来了。
李嘉豪白他一眼,毫不客气回怼:“不行啊!”
“裴亚,蛋糕,语文老师叫拿给你的。”他又换回平常温和的语气。
“语文老师偏心,我说尝一口草莓味的她不给。”
安奕帮着递过来,做作地摆出一副委屈样。
“啊,谢谢——是你生日呀?”我略过安奕,够着头问被他挡住了的李嘉豪。
“是你亲爱的语文老师——”没等人家回答,安奕又来一句。
“得,”我把卷子拍回他桌上,“我下课要吃蛋糕,你自己拿吧。”
“算了,还是勉为其难帮你拿吧。”我转念一想,又把卷子拿了回来。
安奕大眼疑惑地看着我这一来一回,我付之一笑——他不懂,我要去办公室找老师呀!
“老师,这是同学补交的。”
“放着吧。”老师微微笑着,声音还是那么温和。
“老师。”
“嗯?”她又耐心地抬头看我。
“祝你生日快乐呀。”
“好,谢谢我课代表的祝福。”老师笑得很开心,轻轻抚着我的手很温暖。
暗蓝天空上,星星簇拥月亮。
教室里,停电了。
漆黑之中,有人读书,有人趁机讲话,慢慢地,大家默契地背起了《木兰诗》。
“啪啪”,班主任击掌两下,手电筒射向我们,有人被光刺到眼睛,“呀”了一声,他又照着自己下巴,像个鬼。
他另一只手拎起个袋子:“第一桌上来,每人一只蜡烛。”
底下一片大失所望,还以为停电了就不用考试。
班主任在幽幽白光中冷笑:“你们那点心思,想都别想。”
关闭门窗,五十几只蜡烛,想想就要熏闷窒息。不经意叹息一声,烛光晃动,看得眼花。
安奕妈妈出现在门口,安奕出去,回来时,手里提了盏圆圆的台灯。
我投去羡煞目光。
“呐,给你和同桌照。”他的笑容比那盏灯还亮。
我下意识看向门口,他妈妈已经走了。
犹豫两秒,我说:“还是你和同桌照吧。”
安奕没多说,灯直接搁我和刘梓晗中间:“女士优先好不。”
“嗯,好,”我给他竖了个大大的拇指,“谢谢。”
安奕大方地一笑:“好说!”
最近午睡睡得太实,叮铃铃相后,才心跳突突突地醒来。
别人三两下能梳好头发,我喜欢扎高马尾,后脑勺总是梳不好,有时候橡皮筋绑好了,摸摸有一缕头发没梳顺,又强迫症似的重梳。
再去厕所洗把脸,出来,宿舍空得让人心慌。
豪迈的运动员进行曲激荡校园,轰得我心脏一跳一跳。
数学老师在讲台数着午测小卷,我从后门溜进。
“老师好!”梁子瑜书举在头顶,笑嘻嘻。
“嗯,好。”老师偏头看梁子瑜一眼,叫道:“呀!都不用午睡嘎!”
梁子瑜一步一后退,看着老师:“睡不着嘛。”
老师把午测小卷发到第一桌,下结论:“想入非非肯定睡不着。”
“哟——”梁子瑜“唰”地放下书,“我想什么啦——”
“暗恋对象啰。”老师说得越来越离谱。
“就是!”安奕站在位置上,幸灾乐祸地帮腔。
数学老师嘴角一直笑一直笑。
我突然想起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身影。
借机戳安奕:“笑人家,说得好像你没有一样。”
“嘿,”他好像很得意的样子,“还真没有。”
我放心了,但又有点失落。
凤凰花热烈盛放,即将送走又一批学子。
周末加上三天中考,我们可以回家五天,周五下午便开始搬教室。不搬不知道,一搬吓一跳,大包小包装了一堆。
早搬完早回家,我决定第二趟一口气把所有书搬回宿舍。
慢慢叠着书,我在想,安奕会不会帮我,结果陆庆梅在她座位上,笑吟吟喊道:“安奕,能不能帮我搬下书。”
没扭头看安奕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他说“等等”,然后起身。
等过了几分钟,我搬着书出去,看到那位行动不太方便的女孩。
她袋子勒在手腕,双手握着扶手,倾身下楼梯。
我赶紧把书放一边,上去。
“我帮你拿吧。”
女孩专注于楼梯的视线移过来,一瞬间绽放笑容:“谢谢。”
替她拿开袋子,袋子很沉,在她手上勒出红红的痕。
我提着袋子跟在她后面,她走路速度并不比别人慢,快手快脚下到一楼,停下。
她回头看我,向我伸出手:“谢谢,我可以自己走啦。”
我说:“我可以帮你拿回宿舍呀,顺路的。”
她依旧露着纯真的笑容:“我是去校门口的。”
“啊。”我轻轻扶住她的手, “那我和你出去吧。”
“谢谢。”她眼睛又弯成月牙,看了让人非常开心。
她紧紧握着我胳膊,有重量稍稍压下来时,我感觉心里满满的。
我们出了校门,停在门旁大树下。
忽然想到,我从没在食堂见过她的身影,便说:“我好像没怎么在食堂见过你耶。”
她说:“哦,中午我家人会送饭,我妹在中心寄宿,她晚上回家顺便来接我,洗完澡吃完饭,又送我来,她再去学校。”
“哦——”我慢慢点头,“那早餐嘞?”
“早上太早了,他们没空,”她语调转而变得轻松,“我也习惯不吃的。”
“那我可以给你打早餐呀。”
她神情微微变得紧张起来,说:“不用,太麻烦了。”
我试着打消她的顾虑:“我每天都打早餐上教室,很顺便的,就几分钟。”
她还是不好意思地摇头:“谢谢,太麻烦了。”
“姐。”这时,一个女孩骑着自行车,停在我们旁边。
她扭头看一下,笑着对我说:“我先走啦,你人真好,再见。”
我话还没说完,但听到她夸我“你人真好”,心里一开心,就顺着她说了“再见”。
1508班,陈婷莉,她再次摇摇头时,我迅速看了眼她胸前的校章。
我从校门口一路小跑,碰上安奕从孔子广场出来。
他有点惊讶,说:“你自己搬完了?”
“没啊,还在上面。”
“我就说,看你叠那么高,怎么搬得动。”
那可不是,我不一定搬得轻松,但我搬得动。
我和安奕一起上楼,给他指地上那摞书,他三两步上去,“嘿”地一声,抱起地上的书,我从他胸前拿开几本,和他一起往宿舍走。
“老班。”安奕突然警报
“哪!?”我都不敢四处张望,拿起书就遮住脸。
他竟然笑了两声,说:“吓你啦。”
要不是看他抱着书,我扬起的书就要砸过去。
安奕将书放在宿舍门口,挠挠头转身要走,我说“等等”,回宿舍拿牛奶和人换了瓶绿茶,递给他:“谢谢啦。”
“嗯。”他淡淡应了声,嘴角带着笑。
我收拾好东西,背起书包,高高兴兴下楼去。
“那么重,你还帮人拿。”一楼传来李雯的声音,语气小小不忿。
“诶呀,没事啦,”陈菲放下几大袋东西,松了松手,“都叫到了嘛。”眼睛一转,看到我:“小亚,你走啦?”
“是呀。”我咚咚咚下楼梯。
“诶,不给走。”
“我走啦”正要说出口,李雯伸手将我拦下。
“完蛋,老班来了。”我眼神往她们身后一指。
陈菲和李雯纷纷抬头,我趁机溜走:“我走啦,下周见哦。”
我可没骗她们,班主任正骑着小电驴,穿过凤凰花道,开往女生宿舍。
今天早上自习课,他说,回家肯定不如在学校专心,他给我们申请了教室办公室,想留校的话,就上去拿钥匙。
一节课下来,没有动静,临近下课,才有黄真上去,手里攥了把钥匙下来。
尚有一人响应,老班应该不会太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