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二十五岁。
我被软禁在一个城堡里有七天了。
七天的时间,足够我回忆我为期不长的生平往事了。
坦率地讲,这座城堡曾经是我住了很久的地方,占据了我童年的大多数时光。我的母亲在这里生下了我,我的生父在这里去世,后来继父在这里向我的母亲求婚。我的弟弟在这里学习上流社会的礼仪,而且学得相当出色,比我这个天生贵族的哥哥还要像样。
提到我的弟弟,就不得不说他精美得异于常人的脸蛋。
线条优异的下巴,巴掌大的小脸,隆起的眉骨总是让他像画了眼影般,鼻骨形状弯得恰到好处。他的五官都美极了,尤其是湿漉漉的黑眼睛,点睛之笔,除了这个词我再也想不出别的。他的眼美丽得过分,把他整个人都点活了。就像古典画里的完美比例的美男子,一旦点了这双优美的黑眼睛,就从壁画里走了出来。
一开始我对这对闯进城堡的父子是极为憎恶的。
经商的贱民,只不过有了一副漂亮的皮囊,就迷了我母亲的心窍,搬进了他们一生都不可能买得起的城堡。
所以弟弟搬进我隔壁卧室的第一天,我往他的墙纸上泼油漆,把橡皮泥丢进他的粥里,吓唬了他一下。
你以为我会话锋一转,接下来要说我是怎么一步步对他们改观的吗。
不可能。
事实证明,第一眼看不顺眼的人,今后会更加不顺眼。
住久了,慢慢熟悉后,继父就把他底层人的生活习惯带进了城堡。他会在吃饭时张口讲话,会吃不削皮不切块的苹果,会光着上半身在庭院里打高尔夫,还爱吃肉,完全不符合我们上层人提倡的素食主义……
总之他像一颗入侵的病毒,在进入城堡后渐渐麻痹我母亲的贵族细胞。让她有时候也出现跟他一样的恶习。
十六岁那年,我受不了了,提出辞退家庭教师,要自己多折腾点去贵族学校。
母亲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她担心我的安全。像我们这种家世,很容易遇到绑架勒索什么的。
后来继父劝她,说什么让我融入社会、和别的孩子交流。我母亲磕磕绊绊地同意了。
然而,我母亲的担心是对的。
上学第一天的放学路上,我就被绑架了。
具体过程我已记不清,只知道遭受了程度不小的殴打和捆绑。一个纹着花臂的社会人士一脚踢到我的锁骨,我清晰地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脆脆的,再之后就失去了知觉。我的脸被蒙上布袋,拳头或者脚落下来,就像强有力的雪崩压在身上将我埋没。
我是在母亲的啜泣声中醒来的。
“……我的错。”是继父的声音,“我不该劝你同意他上学。没想到绑架这么容易就发生了……”
“不怪你。”母亲哭着安慰他,“是他自己甩掉保镖走的。”
呵。果然人都是自私的,母亲也是。为了维持她所谓的好不容易遇到的爱情,把所有问题都推向了我这个受害者。
“一亿的勒索费,我换成了比特币,已经给绑匪的虚拟账号打过去了。”继父说,“他们保证过,不会再来找麻烦,放心吧。”
母亲好像趴在他胸口前,声音都闷闷的,“谢谢你。是他太不听话了……”
就在我听得生理性反胃时,我那个弟弟出声救了我。
“哥哥已经醒了。”他说。
于是我被迫睁开眼来,一下子对上了他那对漂亮得摄人心魄的黑眼珠。
然而吓人的一幕来了。
从他的肩膀两侧突兀地生出两只青灰色的手臂,向我慢悠悠地伸过来。
漂亮的、以颜值出名的弟弟,此刻就像一只长了多个手臂的修罗。
以及,他的额头上多了一个百分数:20%。
“啊你不要碰我!”我惊叫起来,试图挥开那两只萦绕在我周身的手臂。
弟弟也被我的反应吓得不轻,连连后退了几步。那两只灰色的手臂也陡然收缩,回到他的肩膀里。
我吓得一下子从病床上弹坐起来。惊慌之中氧气罩被扯掉了,像看见鬼似的看着他。
母亲跑过来抓住我的手。我在惊吓中对上她的眼底。
那里面没有担心,只有责怪。
“你怎么能朝你的弟弟大声说话?”她说,“你从小学的礼仪哪里去了?”
继父又站出来装好人了,“他才刚刚苏醒,你不要再怪他了……”
我抱着双膝,一脸震惊地望向我的弟弟。他的眼圈红了,尖而小的下巴在剧烈地抖动。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看起来好像很受伤。年仅十三岁的他还没张开,身材瘦小,比整整矮一个头。
我指着他的鼻尖,看着他额头前的百分数,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搬出去住。”
末了,我又加上一句:“我不要跟他这种怪物生活在同一个屋子里。”
我看见他浑身一抖,终于哭了出来……
然而十六岁这年,我还是没能搬出家门。这次母亲和继父以安全为由拒绝了我,而且拒绝得很是坚决。
不过我还是取得了一点小小的胜利。那便是和弟弟分开楼层住。我住二楼,他住三楼。为了避开他,近一步说避开母亲和继父,我让佣人把饭送到房间里来,尽量和他们少见面。
而弟弟,除了额头上的百分数一直没有消退之外,青灰色的鬼一样的僵白手臂,我再也没看见过。
久而久之,那个百分数我也看习惯了。
只有我才能看见的百分数。
因为平时也不怎么见面,所以直到高三毕业我都和他们三人相安无事。
哦不对,准确的说是他们四人了。
——在我十八岁那年,如胶似漆的母亲和继父终于有了属于他们俩的孩子,是个女孩。
三个孩子中唯一的女儿,而且是现任夫妻所生。毫无疑问,妹妹夺走了我和弟弟的所有宠爱。我那恋爱脑的母亲彻底把心思放在继父和女儿身上,她逐渐忘记了我的生日,甚至连我提出要去国外留学读本科都不再反对。
我成了真正的无父无母的孩子。
一开始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心脏会自发的绞痛,像被一颗子弹打穿了,从前胸到后背贯穿出一个血洞,然后那个血洞渐渐扩大,直到把我的脑子也湮灭。到后来,我麻木了,已经能做到冷眼笑看母亲对妹妹的偏爱。
我成年了,该为自己的下一步做打算。
我要把目光放长远,尽可能地继承到更多的遗产。
很明显,和异父异母的弟弟结为同盟,一致对外,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在我临出国的前一天晚上,我头一次走上三楼,敲开了弟弟的卧室。
他非常震惊,又忍不住地笑,似乎对我的到来很惊喜。
“哥哥,找我做什么?”他真的又漂亮又单纯。
他额头上的百分数,还是20%。
我环视了他的屋里,之前被我泼了油漆的墙纸早就换下来了,干干净净规规矩矩的。
就和他这个人一样。
“你中考考完了吧?”我瞥他一眼,像个东道主似的霸道地躺到他床上。
“嗯……”弟弟低下了头,面对着我很拘谨地站着。
我随意摆弄着他床头的东西,无非是一些无聊的相册、学生用标签、篮球海报等。
“你爸和我妈,生出来的那个小妹妹,你去看过没?”我问他。
“没有。”他摇了摇头。
“你爸没抱给你看看吗?”
“他要给我看的。我拒绝了。”他说。
这个回答我是没想到的,“为什么?”
“因为我去看的话,哥哥就更是一个人了。”他眨着眼睛,睫毛在灯光的晕染下纤长无比,“我不要丢下哥哥。”
这小崽子对我也未免太上心了吧。他只有十五岁,虽然比前几年长高了点,但看上去还是那么纤瘦,身子骨都没展开来,一双像小鹿一样的眼睛一望就望到眼底,完全不像心机的人。
我下意识往后一缩,忽然感到枕头下有什么硬硬的东西,伸手去摸。
“哥哥别看!”他慌张地跑过来,想要把东西抢走。
但是已经晚了。我看到了。
我摸出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是我,在城堡前的花园里在给花浇水。从模糊的像素和低矮的拍摄角度来看,应该是他偷拍的。
“为什么偷拍我?”我两指夹着照片,冲他晃了晃。
“我,我我……”他“我”了半天,精致的小脸全是红云和汗水,最终愣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故意晾着他让他难堪一阵子,才说:“过来。”
弟弟唯唯诺诺地走近我。我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得更近一些。
我们呼出的气体在空中交融,微黄的昏暗光线纠缠其中。温度越来越高,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默默煮着,直到煮沸到蒸腾殆尽。
我和他都知道这个氛围是什么意思。
“害羞的话就把眼睛闭上。”我说。
他死死盯着我,害羞得脸颊通红,却坚持着说:“不闭。”
我因为他的不听话而皱了眉,“为什么?”
“因为我想亲眼看着哥哥亲我。”他咬着字说。
我愣一下,然后笑了,飞快地用嘴唇擦过他汗湿的脸颊,然后就点到为止、仅此而已了。
他的手腕绷紧得厉害,我感受到他全身僵硬。
我要拴住他、捆住他,让他从身到心站在我的一边,获得他无条件的拥护。
然后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年下,HE,先发个上篇,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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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兄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