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槐而桉 第16章 洪水猛兽

叶金风赶紧说道：“姑娘，要不你带我们去你家看看吧，虽然这样做确实有些不合礼数，但你也帮助了我们，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理啊！”

楠桉说道：“看起来，你好像已经有两天没回家了。”

姑娘惊讶地问道：“这……你怎知道？”

楠桉表情严肃，回答道：“上次你卖给我药的时候，说这种药涂抹之后过两天就能痊愈，而你脸上的伤痕很浅，却还没有完全愈合，这只能说明今天正好是用药后的第二天。”

这也就意味着，家中的长辈确实在她两天前回家的时候实施过暴力行为，而她在遭受暴力后就立刻涂上了药，今天恰好是她涂药后的第二天。

姑娘露出了一丝自嘲般的笑容，缓缓说道：“公子真是好眼力，不过你们又能帮得了我什么？”

初玉露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帮不帮得了？”

姑娘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不安，轻声说道：“我将这些话说出去都已经很危险了，如今还要带人回去，真不知道又会是怎样一番令人心悸的场面。”

姑娘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回忆起了往事，她接着说道：“其实，在父亲还在世时，母亲对我并不是现在这样的……”

楠桉静静地听完姑娘的诉说，问道：“姑娘，说了这么多话，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姑娘微笑着回答：“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被叫作梅。”

楠桉好奇地追问：“为什么想要被叫做梅呢？”

姑娘抬起头，缓缓说道：“梅花，在严寒中绽放，散发出淡雅的清香，它历经风霜，却坚韧不拔、自强不息。我渴望像梅花一样。”说完，姑娘的眼中闪烁着坚定而又充满希望的光芒。

"......"突然间，整个店里变得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阿姐！阿姐！"这声呼喊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初玉露回过神来，立刻施展法术，将几个人隐藏起来。

与此同时，店里看起来只有那位姑娘。没过多久，一个小男孩从店外冲了进来。

小男孩手里拿着两把雨伞，一把撑在自己头上，另一把则紧紧地握在手中。

他收了伞道："阿姐，我来接你回家啦！"这孩子嘴巴还真是甜呢，姑娘回应道："好啊，乖阿弟，阿姐暂时不回去了，你可别乱跑出来，免得让母亲担心呐。"

就在这时，店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仅仅凭借那急促的声响，便能猜到是她口中所说的母亲来了。

小男孩急忙说道："阿姐，母亲她就在后面，你快点躲起来！"

然而这家小小的店铺，实在难以提供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无论躲在何处，都会暴露无遗。

初玉露道：“看来，不见也得见喽。”

母亲刚踏入店内，便心疼地搂住了小男孩。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小男孩手中那把多余的伞，然后恶狠狠地盯着姑娘，怒斥道：“你这个死丫头，挣钱没本事，竟然还害得你弟弟鞋子都湿透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姑娘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并非没有回过神来，她更像是早已习惯了承受这样的责骂。

叶金风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为姑娘打抱不平的冲动。但他的举动却被一旁的初玉露及时制止住了。

初玉露说道：“现在我们说话她们是听不见的，先别冲动，静观其变。”

的确，即便此刻挺身而出，为姑娘辩解，面对如此蛮不讲理的母亲，又怎能期望她听得进去呢？万一还起到了反作用，激怒了这位母亲怎么办？

小男孩连忙说道：“母亲，不要怪阿姐，是我自己想要过来的。”他的语气真诚而坚定，努力保护着阿姐不受责备。

母亲的声音依旧温柔如春风拂过，带着一丝关切：“孩子啊，弄湿了鞋子容易生病，而且生病的时候是非常难受的。”她的目光落在小男孩湿漉漉的鞋子上，眼中满是心疼。

楠桉心中暗自嘀咕：“你要不要看看姑娘身上穿的是什么？你再听听你刚刚说了些什么？”

然而，母亲的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了那把多余的雨伞上。她从男孩手中拿过雨伞，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姑娘的方向扔过去。

姑娘显然看到了扔过来的雨伞，但她并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楠桉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迅速向前冲去，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那把还在空中飞舞的伞。

与此同时，初玉露也解除了施法，几个人一同显露出身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位母亲惊恐万分，她手指颤抖着指向他们，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尖叫道：“鬼......鬼啊！是鬼啊！！！”

初玉露无奈地叹了口气，纠正道：“是神，不是鬼啦。”

叶金风则说：“如果没有做亏心事，就不害怕鬼魂找上门哦。”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正义。

姑娘的脸庞被头巾遮住，无法看清她的神情，但也可以猜测出，她此刻的心情恐怕也并不轻松。

母亲却一脸不耐烦地道：“哪里来的什么神仙？我活了这么久，从来就没有见过神仙长什么样！”

江槐反驳道：“那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罢了。”

初玉露接着说道：“人尽皆知的四大名画上，可不就是四位神吗？”

母亲又继续说道：“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悲悯众生的神，那为什么不见他们来拯救众生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姑娘，突然间沉沉地开口道：“母亲，我遇到了悲悯我的神。”

母亲一脸狐疑地问道：“哪里有？你倒是说说看，哪个神会悲悯你？”她气得想要上前去拉扯姑娘的衣角，然而姑娘并没有丝毫退缩之意，江槐见状，连忙向前跨出一步，挡在了楠桉和姑娘的面前，母亲看见他倒是有些退缩。

姑娘大声喊道：“他们就在你的眼前啊！”

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随即更大声地喊道：“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居然敢对着我大喊大叫了？！”

姑娘的眼中噙着了泪水，哽咽着说道：“是！我就是要大喊大叫！您丝毫不关心我的死活，不管到底是否有关于我，只要阿弟有任何闪失您都要拿我是问，只有阿弟才配得上您的宠爱！可是，凭什么我就该受这种苦？！”她说完后，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悠，她紧紧地咬住嘴唇，把眼泪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叶金风左手弯曲横在腰前，右手手肘撑着左手手腕，右手后三指并拢弯曲，大拇指和食指分居下巴两侧，头微微歪着，像极了思考问题的学者。

叶金风不禁感叹道：“这简直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啊，洪水猛兽好歹还能想办法驱赶，可这……这叫人如何是好？”

小男孩一脸惊恐，他从来没见过阿姐敢如此对母亲大喊大叫。按照以往的经验，母亲肯定会暴跳如雷，肯定给阿姐一顿毒打。

然而，这一次母亲却表现得出奇地平静，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难道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

楠桉对母亲的反应感到困惑，但看到眼前的江槐，心中的警惕逐渐放松下来。一方面是因为江槐站在前面保护着他，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母亲现在看起来确实没有动手的打算。

就在这时，母亲突然像是崩溃了一般，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声音颤抖着说道：“我那短命鬼丈夫，偏爱喝酒，又喜赌博，可后来他喝酒喝死了，还欠下一屁股债，那时我才刚怀上你弟，家里穷得响叮当，只能靠望娣赚钱还债养家。”

楠桉听到这里，满脸疑问地回过头来，凝视着姑娘，好奇地问道：“姑娘，望娣是你本名吗？”

姑娘轻轻地点了点头，颤声回答道：“是，其实我跟家人提过好几次，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更想叫梅。可惜，她们都不同意。”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再次涌上众人心头。

母亲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眼神看向姑娘所在的方向。江槐和楠桉对视一眼后，很有默契地向两边退了几步，给她们留出一个对话空间。

母亲深吸一口气，试图站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刚起身到一半便又重重地跌坐回地上。姑娘见状，急忙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

母亲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那笑容中夹杂着无尽的苦涩，她缓缓开口道：“姑娘啊，我心里清楚，是我对不起你。每次看到你的这张脸，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令我痛恨至极的丈夫。”

姑娘始终静静地聆听着，没有打断母亲的话语。这一刻，楠桉默默在心中祈祷，希望她们能够敞开心扉，彻底解开彼此的心结。

母亲的声音略微低沉，带着深深的自责继续说道：“我这么多年到底是犯了个多么愚蠢的错误，竟然想将怒火都施加在你身上，可你又有什么错呢？姑娘……你会怪我吗？”

原本姑娘眼里噙满的泪水，如今再也忍不住了，那一点一滴的过往，都如同这晶莹的泪珠一般，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姑娘颤抖着嘴唇，艰难地开口道：“母亲，我……不怪你。”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这悲伤而又感人的氛围中的时候，一阵突兀的咳嗽声打破了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小男孩正不住地咳嗽着。母亲见状，心疼不已，立刻扭头看向孩子，眼中满是关切之情。

一定是刚才不小心淋雨着凉了，可这才淋了一会儿雨而已，怎么就这么快感冒了呢？

姑娘注意到小男孩的状况后，立刻焦急的将目光投向了母亲。然而，当她看到母亲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无微不至的关怀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凉意。

她清楚地记得，曾经的自己也渴望得到这样的关爱，但换来的却是母亲的冷漠和打骂。而如今阿弟咳嗽也与她有关，于是，姑娘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失望的情绪在她心头蔓延开来。

她开始感到恐惧，害怕母亲会再次回到过去的样子，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看待自己，甚至对自己恶语相向、拳脚相加。

她轻声呢喃着：“果然……还是……”声音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此刻，姑娘的内心仿佛被一片浓密的乌云笼罩，看不到丝毫的光明与希望。

她话音未落，母亲立马转过头来，眼神充满关爱地看着她，轻声说道：“梅啊，我得先去给阿弟拿个药，你帮忙照看他一小会儿，昂？”

听到这里，姑娘不禁心中一动。母亲刚才竟然称呼她为“梅”，而那个简单的“昂”字，更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回应道：“嗯！”

没过多久，母亲便匆匆赶回，手中拿着药。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粒药丸，轻轻放入小孩口中。

姑娘关切地问道：“药苦不苦啊？要不要阿姐给你买点糖去？”

小孩露出笑容，欢快地回答道：“不苦，阿姐，这世上没有什么药比你经历的一切还要苦了，每次一想到你，就什么都不苦了。”

母亲同样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孩子，微笑着说：“以后我们一家人，一起赚钱，一起花好不好？”

小男孩兴奋地点点头，接着笑盈盈地说道：“好啊！阿姐，我还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

几人终于看到她们解开了心结，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姑娘的脸上更是洋溢着真挚而灿烂的笑容，她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礼物呢？”

“阿姐，你先闭上眼睛嘛！”小男孩神神秘秘道。

她乖巧地闭上双眼，柔声道：“好哦。”

“锵锵！现在可以睁眼啦！”

当她缓缓睁开眼眸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精致的鞋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擦伤，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差点又要哭出来。

她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双崭新的鞋子，小男孩则在一旁说道：“这可是母亲特意为你缝制的哟，喜不喜欢呀？”

听到这话，母亲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姑娘却毫不犹豫地伸出那纤细的双臂，紧紧抱住了母亲和弟弟，哽咽着说：“谢谢你们，我真的非常喜欢。”

母亲低头看着姑娘手上的伤痕，俯身靠上姑娘的肩头，低声道：“对不起。”

也许姑娘一直都只是在等一句“对不起”，而现在，她等到了。

叶金风立刻摆出一副感动至极的表情，嘟囔道：“呜呜呜，我都快要感动得哭出来了。”说罢，他就张开双臂，往初玉露那边扑去。

初玉露一惊，忙道：“诶诶，你给我打住，赶紧把眼泪憋回去。”

楠桉看到他们二人后，不禁莞尔一笑，江槐也笑吟吟的。楠桉望向姑娘，心道：“其实，你已经是梅花了。”

愿在座的各位都如同梅一般，历经风霜后仍然坚韧不拔、自强不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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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