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行 第5章 拥抱

公交上的人不多，若唯安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伴着一路颠簸，他静静看着车窗外阳光跳跃着飞逝，他感觉自己像一只猫，舒服地被浸泡在阳光里，享受着那点令人留恋又转瞬即逝的温暖。

“中午吃过了吗？”

忽然，旁边的声音响起，若唯安侧过头望去，刚好对上宋居时的眼睛，他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道：“没…没有。”

若唯安生物钟比较混乱，较之常人也很特殊——他没有吃午饭的习惯，通常都是下午随便带点小面包果腹，可能有点厌食症的倾向。

若唯安没想到宋居时随口会说问到这一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心虚，可对上宋居时双眼时，若唯安莫名其妙的就觉得他好像在真心实意地关心自己。

宋居时闷闷的“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垂下眼时眼睫遮住了眸中的神色，但若唯安感觉他好像不太高兴，于是怯声解释道：“我…我不太饿……”

“没关系，”宋居时伸手按了一下毛茸茸的被阳光晒得翘起的头发，同时出声打断若唯安局促而未完的话，笑容带上一抹暖意：“和我独处时，不用那么拘谨。”

“嗯……”若唯安小声应下，同时心跳又有了死灰复燃的兆头，他拼命按捺着，又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做什么都不合适——他真的真的好紧张，既是天性使然，又因为他的旁边就坐着他暗恋很久并成功告白的人。

那个人还约了他……

就在若唯安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听见那个人说，以一种柔和低沉的声音：“想听歌吗？”

若唯安下意识绷紧了身子，想及宋居时的话又迫使自己放松下来，尽管说起话来还是有点磕磕绊绊的：“可…可以。”

下一秒，若唯安被笼在了影子下，宋居时遮住了窗外的阳光，紧接着是耳处贴上了什么坚硬的物品，以及宋居时指腹发凉的温度，短短几秒钟，若唯安又与阳光会面，光下那抹白色的蓝牙耳机发出一闪一闪的光来。

旁座的女孩子好像小声的叫了起来。

“声音可以吗？”宋居时重新调整好坐姿，若唯安点点头，不知何故脸颊微微泛起红。

耳机里放的是一首纯音乐，音色低沉缓和，直击灵魂。

若唯安很喜欢这种类型的音乐，只是这首他从未听过——其实他也不常听，就算要听也只是循环那几首。

于是若唯安好奇而小心翼翼的瞟了眼宋居时的手机屏，想知道音乐的名字。

《α》？

若唯安心里奇怪，下一秒他在歌名下面看见一行小字。

「阿尔法脑波音乐—增强记忆力」

若唯安：“……”？

这是什么？

若唯安自顾自的琢磨半晌，百思不得其解，冥思苦想了整个车程，所以他完全不知道一旁，那个本在闭目假寐的人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又什么时候将视线挪到了他的身上。

宋居时静悄悄望着若唯安揪着眉头思索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的样子，眸中那点浅色的笑意越来越深。

若唯安的生物钟很混乱，中午有时睡有时不睡，一到晚上更是睡不着觉——不是失眠也不是在苦赶作业，就是越熬越精神，然后每天一大早强撑着从被窝里起来，长期如此记忆力自然下降，有时候刚刚才提醒的事情转头就忘，甚至上一秒正在想的事情下一秒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若唯安忘了太多太多了。

其实也不是若唯安忘了，只是宋居时都记着而已。

这时候车到了站，宋居时先于若唯安站起来，恰好掩住眼中的那点失落和一点难过，而到转身去等若唯安的时候，又变得神色如常。

若唯安跟着起来，下意识摸一下口袋——他有时候乘公交车会把钥匙搞丢，所以每次下车前都要确保钥匙带在自己口袋里，这已经成了习惯。

钥匙安安静静躺在那儿，一团纸里包着那两片药——差点忘吃药了……若唯安想。他似乎还摸到了什么，手上动作顿了一下。

“怎么了？”不会是钥匙丢了吧？

宋居时轻声问道，心里忍不住地想，语气微不可查的染上几分急切。若唯安摇摇头：“没事。”

直到两个人下了车后，若唯安在停车站边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一盒薄荷糖。

“我记得……你似乎不喜欢吃甜食，但比较喜欢薄荷，正好路边上有，我…我就买了一盒。”

若唯安迅速而小声的说完了今天最长的一句，边说边将手中的糖递过去。

宋居时看得见眼前人将薄荷递给他时，眼里含着的几分小心和希翼，有几分闪躲又有几分期待，他自己都有些错愕，尽管表面接过的时候还是不动声色。

“谢谢。”

宋居时又摸了一把若唯安的脑袋——这是他们现在所能进行的最亲密的接触。

若唯安侧过脸，脸颊烧的通红：“不用谢我……喜…喜欢就好。”

宋居时“嗯”了一声，压下眸底那点晦涩，只一瞬就弯起眉眼轻笑道：“我很喜欢。”

若唯安确实忘了很多很多，但他好像永远都记得关于宋居时的一切。

宋居时自然而然的牵起若唯安的手，这时若唯安才注意到周边的景色，似乎是一座古庙，而且——或许因为新开的缘故，这里人满为患。

有一些人注意到车站旁的那两个少年，只投过去一眼匆匆走开，而更多人都是是顺着人流奔向道路尽头的古庙，只有旁边那两个同他们乘同辆公交车而来的女孩子，互相挤眉弄眼，又不约而同扬起，从抽搐的嘴角可以看出她们真的有很努力在忍笑。

若唯安第一次被宋居时这样牵着……不对，这似乎已是第二次了——总之，若唯安现在消失了一切感觉，他像是与世相隔，唯一联通的地方只是手心那处温暖。

于是他只得懵懵懂懂地，也迫不得已地跟着。

若唯安曾经很喜欢和人牵着手，自己的手被另外一个人握在手心里是一种很奇怪也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有个人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捧起了一颗心万般呵护，又像一个温暖的浅尝辄止的拥抱。

若唯安小的时候也会被爸爸或妈妈紧紧抓住手跌跌撞撞的走，等到长大了一点和家人牵手的次数就变少了。

直至如今，已经没有人愿意牵着他的手了，有时候安言幸会大大咧咧牵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可那也只是一时兴起，安言幸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牵手的时候也只是牵着指尖，没用什么力道，若唯安自己就可以将手缩回去。

若唯安不得不承认，他自己其实也已没有那么想要了，对于若唯安而言，牵手都是一种奢望。

可是……

可是宋居时好像不一样。

他会牵起自己的手，牢牢抓着，就好像若唯安是一个稍有不慎就会迷路的小孩，于是宋居时百般呵护万般在意，而他的力道又不会让若唯安不舒服，真的就像一个轻轻的拥抱。

一个很轻很轻的，却能满足若唯安一切奢望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