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渊知道了什么呢?
据他后来所说,他当时后背脖颈正被洗澡水冲刷,手正被霍言的手揉搓,视线被霍言一脸的无可奈何给塞满。
他就想:原来只是因为自己是个男的。
他说他不是不想,意思就是他是想带自己回家的,即使他忘了以前跟自己发生过的种种,却还是在5天6晚,喜欢上了自己。
那就说明,他的计划其实成功了一半。
那一脸无奈的神情,照他后来分析,大约就是所谓的——周遭人和事的不允许。
虽然每个人不是为周遭而活,却还是活在各种周遭里。
不怎么亲近的,可能只是背后指指点点当作饭后话题聊一聊。
最主要是亲近一点的,父母亲戚什么的,他们因为有了一丝丝血缘关系,就能帮你做主。
做你生活的主,工作的主,感情的主,甚至人生的主。
因为是个男的,这还真是一个很大的事情。
他知道了,他不能改变自己是男的这个事实,也不能通过任何手段形式让他想起以前,那他就只有接受这个事实。
每个人一辈子有很多事情是无能为力的,并不是说你懦弱不思进取,而是就算你努力了,也不一定有所结果。
因为这种结果是需要别人给你,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
他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那天洗完澡,林小渊问霍言:“丁卓和邱容的故事你还想往下看吗?”
霍言不得不说:“想,那个结局真不行,不说差,真的是太差。”
林小渊撇嘴不乐意:“可我觉得挺好啊,那么多想象空间。”
霍言就笑他:“看故事,要的就是开头过程结局,谁没事儿自己想象,再说,自己想象的是自己想,又不是你脑子里想的。”
林小渊答应他:“好吧,那我听你话往后写,但是肯定来不及给你看了,等我写完了,就邮寄给你吧。”
霍言问他:“你把你电话号码给我,有机会你过来找我,我带你四处走走。”
林小渊摇摇头:“我没有电话,张爷爷的座机电话也好久没用了,不过你放心,我要是能来找你,我有的是办法找到你。”
霍言笑他一眼:“真的假的,本事那么大呢?”
林小渊故意做了个鬼表情:“不信你等我,哪天我从天而降,让你措手不及。”
霍言就扑上去压住他,用鼻头蹭他:“现在我就能让你措手不及。”
林小渊拿腿箍住他的腰:“哇…你本事才真的是大呢。”
于是就在那张大床上翻滚了一个多小时,才收拾好东西抱着那盆快开谢了的茉莉花出门压马路,找吃的。
他们吃完当地特色美食,走在烈日当晒的大马路上仰望蓝得彻底的天空。
大约海拔高,空气稀薄,霍言时常缺氧,林小渊就带他到没人的地方去给他供氧。
供完氧还会开玩笑:“太阳越大,你能吸到的氧就越多哦。”
霍言笑他:“难不成你还会光合作用?”
林小渊就摆了个奇怪的姿势大喊:“光合作用!”
他们走累了就坐在茂密的树底下啃当地特产,火红的番茄。
番茄汁流了满嘴,互相拿手在对方嘴边上擦拭,之后又把蹭下来的番茄汁擦纸巾上,然后哈哈大笑对方的大花脸。
霍言看到他被番茄染红了的嘴,又会忍不住想去亲,想去咬,感叹人太多,就把那冲动收回,避开他的嘴去看他的眼睛。
睫毛太长,眸子太黑,光芒太透,真的太耐看了。
他们那天还去电影院看了电影,站在商场外去张望,招牌上一处是某某KTV,一处是某某电影院。
霍言问林小渊:“想唱歌和是看电影?”
林小渊说:“你唱歌又不好听,去看电影吧,大粪鹅——”
霍言生气不假,但是又觉得甜蜜,甚至忘记了自己并没有把自己这一绰号的缘由告知林小渊,就一起买了电影票、爆米花、可乐,进去看电影去了。
就像林小渊说的,他是个急性子,容易忘记很多细节,不然当下就该问:你怎么知道我有个绰号叫大粪鹅?
当然林小渊随便编一个谎言就能圆过去。
比如:你讲的嘛!做梦说的!一看就像嘛!之类的。
那天他们看的电影是部动画片,因为当时的时间,只这部合适,就是《麦兜-当当伴我心》
观影过程很欢乐,那只猪傻傻萌萌,尽在里面唱歌了。
林小渊轻声跟着哼完了电影里所有的歌,出来就对着霍言乱唱一通,不仅自己唱,还让他跟着唱。
啦啦啦啦半天,牵着他的手臂晃悠,迈着奇怪的步伐。
“小杜鹃,小杜鹃,我们请你唱个歌。快来呀,快来呀,我们倾听你的歌——”
整张脸凑过去:“该你了。”
“我不会唱。”
“就两个词都不会,太不给面子了吧,唱嘛唱嘛,没人笑话你——”
霍言莫奈何啊,只好跟着:“布谷——布谷——”
好听的布谷声,降了好几个调,清脆的鸟叫又变成了陆地上的呆头鸭子。
林小渊哈哈笑半天,见他不高兴,连忙假装不知道取笑了他,接着唱:“歌声使我们快乐——”
霍言也不怕他笑,继续配合他:“布谷——布谷——”
林小渊不笑他了,跟他一起:“布谷——布谷——”
俩人就那么一直咕咕咕咕,走到了一处广场。
人多热闹,匆忙走过的,坐在台阶上聊天的,带着小孩玩儿泡泡机的,一旁还有人弹吉他唱歌。
林小渊想起吴翼。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氿城和陈茵一起唱歌赚钱。”
“说不准已经去了下一个城市,他们都是一直在流浪中的人。”
“不像你,被固定在了一个地方。”
“每个人生活不同嘛,全世界都是流浪自由的,那流浪到城市里,还看什么人文,吃什么美食?”
“是呐,固定在一个地方也很好的,周围都是熟悉的,适宜的。”
唱歌人唱完,对着话筒问有没有人点歌。
林小渊来了兴致:“没去KTV唱歌,我们去唱一首吧,露天KTV。”
“你去就行了,我还是不丢人现眼了。”
“怕什么,又没人认识你。”林小渊拉扯他,“要是真的有人笑话你,你就当给大家带来了欢乐,行善嘛。”
霍言不扫他兴,跟他站在了话筒旁,一旁小哥问唱什么歌,林小渊说:“《你的扣肉》会吗?”
“不会,你们唱,我看看能不能配上几个音。”
“好。”林小渊从包里把碰铃拿出来,自己碰了碰,对着霍言,“这趟旅途,还有别的礼物。”
之后就对着话筒开唱,歌声如前,悠扬轻灵,飘得到处都是。
吉它声也慢慢配合上节奏,合作出了一场随意又好听,滑稽又好玩儿的歌唱。
随意来自一旁的吉他声,好听来自林小渊的歌喉,滑稽来自霍言跟着唱的几句配合,好玩儿来自歌词和大家伙儿此时的心情。
林小渊:
“风吹柳絮,茫茫难聚,随着风吹,飘来飘去,我若能够与你停下去。”
霍言:
“我愿是一块扣肉,我愿是一块扣肉,我愿是一块扣肉。
合唱:
“扣住你梅菜扣住你手。”
来回几次,林小渊双手合十,唱得比之前更富有感情,声音也就更清扬:
“爱似是飞花飘絮,愿能紧扣伴你共度余生。爱你是一生一世,愿能跟你共扣着度余生。”
配着一旁小孩儿吹出的五彩泡泡,这些美好都在广场上成了许多人记忆里的一幅画。
有人会觉得这画面可以留在脑子里占据很大的篇幅——在一旁听得认真,甜蜜腻歪的情侣;后面伴奏的小哥;包括沉浸在观看林小渊忘我唱歌的霍言。
那天晚上,十几分钟的时间,在霍言看来,延长了一整天,直到晚上睡梦里,都还在延长。
……
霍言后来想起来这些种种,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而且这种冗长又真实的梦他并不是第一次做。
每个人每天都会做不少的梦,有的时候一个小时梦到十几个梦,有的时候是一个小时只梦到一个梦。
梦可长可短,全在你醒来记住了多少。
梦可美可怖,全在你是怎么醒来。
如果梦到美梦,被现实的细微声响吵醒,你还会特地去记住这个梦的关键,把梦暂停,待会儿继续梦。
如果梦了噩梦,在梦里吓得要命,想要醒来,就强迫自己快醒,醒来后发现还是一个梦,又接着在梦里受到惊吓,循环往复,直至真的醒来。
有的人说跟你睡姿有很大的关系,趴着睡容易有噩梦,平躺着睡容易有美梦,手放在胸口睡,容易被梦魇着,似梦非梦。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容易迷迷糊糊在梦里醒来,迷迷糊糊在现实里睡过去。
梦里醒来后,不管遇见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你都觉得那是现实,并且拿它当真。
在现实里睡过去,不管遇见多合理的事情,你都会怀疑那是个梦,并且坚信不疑。
所以经常会在莫名其妙的氛围里怀疑一件事情,这个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有人说,如果意识到是一个梦,你想醒过来,有一个方法就是咬自己,让自己因为感知到疼痛,逃出梦境。
但是霍言觉得这不起作用,因为他把手咬了个印子,并且疼得嗷嗷叫,也不知道自己是还在发梦啊,还是已经醒过来了却不知道自己醒了。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寻找自己这个梦的最开始,从现在往前推,一步一步找到源头,才能知道自己是在哪个时候睡着了。
知道自己睡着了,那才能证明这只是个梦。
为什么霍言觉得他做了一个梦,又不能证明是个梦呢?
因为这个梦过程美好,结局有点猝不及防。
他第二天在酒店醒来,发现林小渊不见了,他的白色挎包,他的茉莉花,都不见了,自己手腕上却多了一串相思豆串的手串。
之后他收拾好自己去参加林雨菲的婚礼,打车的时候发现自己钱包里面的东西不见了,不仅钱不见了,身份证银行卡也不见了。
里面就留了张纸,纸上三个大字——大傻子!
你说这算不算是上当受骗?啊?
人财两空啊有没有!!
他只好打电话向他前女友求助,那边喊人开了车来接他,接他的就是方永源。
方永源车停路边,开门下车迎过来。
霍言一见他,懵了一脸。
这他妈,不就是先前住他隔壁在银行工作的小伙子吗?!
平时碰见打招呼就是:小源小源地叫。从没知道他的全名。
绿帽子什么时候戴上的?还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他气真的没处发,脑子飞速开展起工作。
工作内容除了林雨菲和方永源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细节回忆和猜测,就是林小渊这人到底是什么人的推理。
他本来还打算见到方永源就把‘你认识不认识林小渊’的问题问出来,看看他什么表情。
现在还问尼玛什么问题!
这人根本就不是林小渊嘴里那个方永源。
林小渊!
好啊…好,从头到尾说的没一句真话啊。
真的是上了个大当!钱拿走就拿走,身份证银行卡拿走什么意思?不让自己好好回去了?
目前只有去警察局搞个临时身份证,不知道有多麻烦吗啊?拿走就拿走吧,给自己手上拴根相思豆是什么意思。
嘲笑自己是个蠢货吗?
还真尼玛是个大傻子!
他把手串解下来准备扔车窗户外,鬼使神差地又收了回来,盯着手里的相思豆发呆。
最后塞进钱包,苦笑一声,笑自己:得,算是给自己这趟傻不拉几的旅途,留下点儿念想,以后还可以时不时拿出来提醒自己当时有多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