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第12章 比干的人生模拟器（完）

比干闭门不出好些天，老朋友前来看他，他也全都谢客。

直到有一天，门外一个猴子敲门。

“老丞相，老孙来找你讨杯酒喝。”

比干不耐烦：“我又不认识你，也不喜欢跟人喝酒，你快点走。”

那猴子却不走，只是继续叫门。

“老丞相，俺知你为什么不见客，你若陪俺喝酒，俺就帮你解惑，如何？”

比干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

比干从未见过此人，有些好奇：“你是哪里来的？”

“嘿，老头儿你不知道我？这漫天神仙都识得我，你的老相识陈塘关李靖，哪吒三太子，前些天还与我打了一场，都被我打败了。玉帝老儿无可奈何，封我上天做个齐天大圣。”

比干吃了一惊，道：“从未有闻天庭有甚么齐天大圣，这是何官，又是几品？”

猴子笑道：“天庭没有官，便不能让他们现场造一个么？我说有，就有，别人说有没有的，又有什么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猴子这一翻，有啊，无啊的话，立刻触动了比干的心事。

比干几乎脱口而出：“你说有就有？你说行就行？”

但最终记得那四十四次失败的人生模拟，不敢直接相问，只能旁敲侧击。

猴子也没在意此事，只是叫：“老丞相，听说你是文曲星，家中有好酒，来来来，快把你那琼浆玉液端出来，与老孙喝上两杯。”

比干觉得猴子非比寻常神仙，也爱猴子这漫天张狂，便取出珍藏的好酒，与他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醉意，比干终究忍不住，说道：“大圣，你说可以帮我解惑，你可知我困惑为何吗？”

猴子笑道：“你不说，我如何知？先前那些言语，不过是为了诓骗你拿酒给我喝罢了。”

比干见猴子坦诚，便十分喜欢他。

又见猴子聪慧，便与他讲了些姜子牙处听来的道法。

这不讲便罢，一讲便给比干开了眼。

猴子那道法神通，别说比姜子牙了，就算是通天教主 ，元始天尊都不遑多让。

比干对他更是又敬又佩，终于忍不住说道：“大圣，你可知当年封神一战？”

猴子摆摆手，揪着比干的胡子，笑道：“老丞相，你我喝得痛快 ，不用如此客气。不如你喊我猴子，我叫你老头儿，如何？”

比干笑道：“如此甚好！猴子，你对当年之事，如何看呢？”

猴子道：“我如何看有什么要紧，旁人如何看又有什么要紧的，端的是看你如何看。”

比干觉得猴子的话，处处透着智慧，他也喝了许多酒，去了许多怯，终于问道：“猴子，我问你一句话，人无心能活否？”

猴子突然爆发出大笑，笑得在地上胡乱打滚。

他也没回话，只是随手捡了把刀，哗啦一下往自己脖子上割去，那猴头一下就咕噜噜滚在了地上，滚到了比干脚边。

比干吓了一跳。

却听那猴头开口问 ：“老头儿，猴子没了脑袋，能活吗？”

比干惊恐道：“头是人之主，没了脑袋，如何能活？你快点把脑袋装回去，别玩儿死了。”

猴子却笑道 ：“你说不能活，便不能活吗？啊呸！我偏说，猴子没了头也能活！不仅能活，还能喝酒咧。”

猴头径直在地上跳起，就像个皮球一般，砰砰砰地跳进了酒缸之中，张开大口，哗啦一下，就将酒缸的酒，喝了大半。

比干见猴子竟有如此神通，大惊，又似乎有所悟，道：“看来，猴子没有头，也是能活的。”

那猴头突然翻了白眼，从酒缸中跳出：“你说能活就能活？我偏说猴子没有了头，会死！”

突然猴头就此气绝，猴子的身体也就此倒在地上，七窍流血。

把比干吓得有进气，没出气。

比干连忙驾云告知众仙，等到他与众仙赶回来，想要救人的时候，却见到猴子端坐在石凳旁，一边喝酒，还在一边吃菜咧。

猴子见众仙来了，笑道：“众位勿惊，我不过是与文曲星，玩耍子呢。”

众仙见是虚惊一场，纷纷笑而离去。

比干走到猴子跟前，十分责怪：“你这猴子，怎么如此戏耍我这老人家！不知半点尊老爱幼。”

猴子笑道：“我一生好吃没钱酒，偏打老年人①。今日不过是自己砍了个头玩儿，俺还没打你咧！”

比干摇头道：“不当人子，不当人之！”

猴子笑道：“也罢，来吃一口菜，喝一杯酒，当我给你老人家赔罪罢。”

比干见猴子面前摆着一盘菜，那盘中的肉，一片片切得十分薄，又见猴子吃得正香，便忍不住也夹了一筷子，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吃起来有些嚼劲，便又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猴子笑道：“老头儿，吃了我的菜，可不要再怪我吓唬你啦。”

比干道：“你这猴子不晓事，我为你操心一场，喊了漫天的神仙来救你的命，就一盘菜能抵？”

猴子笑道：“你为我操心，我喂你吃心，可不算是报了你的恩情？”

比干大惊，看向盘中那食物。

猴子大言不惭，依旧笑道：“这是我的心，亲自剖了出来，新鲜得很，还混了热油煎了，又撒了胡椒，花椒，吃着可香？”

比干差点被整疯了：“你你你！你这猴子，先前割脑袋，现在又剜心煎炒，就是如此欺负老年人的？”

猴子笑道：“可别在我面前充老年人，我从来不尊老爱幼的。”

比干痛苦的抱着头，口中骂道：“你这死猴子，你这死猴子！”

猴子笑道：“老头儿，你是老眼昏花了，连骂人都骂错了吧！你要么骂我猢狲，要么骂我弼马温，骂我死猴子有甚用？”

比干浑身一惊，看着猴子。

猴子便笑嘻嘻的看着比干。

比干道：“你无心，也能喝酒吃肉！你无心，也能活！”

猴子笑道：“我无心能活，又不代表着你无心也能活！”

比干摇头：“不不不，你个猴子，无心都能活，我是人，自然更能活！”

猴子笑道：“那可不一样。菜无心能活，树无心能活，猴子无心能活，人无心能活，你比干无心，怕是就不能活哦！”

比干道：“你这猴子，莫欺负我老年人。我无心也应当能活！”

猴子拍手大笑：“你那问题，此刻不是有了答案？”

比干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对着猴子躬身作揖：“多谢大圣指点！”

猴子摆手道：“莫谢我，莫谢我，我只是来吃酒的，老头儿，我的心肝，吃着可还行？”

比干夹了一片猴子心，突然发现猴子的心，也是七窍玲珑心。

他送入口中，细细品尝，点头道：“味道是不错，就是少了点盐巴。”

“你这老头儿，也忒挑剔了些！”猴子笑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盐巴，真个不知足。”

比干点头。

心中对猴子感激不尽。

却只感激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大圣……”

猴子立刻狠狠瞪了比干一眼。

比干立刻改口：“猴子，我还有一事。便是我无心能活，西周代商，乃是天意，封神大劫，更是神旨。我身为成汤皇叔，不过是一个凡人，如何能与天争，与神抗？”

猴子想也不想，跳到了石凳之上，掏了掏耳朵，掏出一根硕大无比的如意金箍棒来。

猴子舞动长棍，刹那间天地闪耀，日月退让。

猴子指天长笑：“管它是神仙还是佛陀，与我为敌，我便愿战！”

“若是战败呢？”

猴子狂笑：“我从来都只信，斗、战、胜！！”

比干看着猴子在漫天霞光之下，每一个猴毛都闪耀金光。

他在心底轻轻摇头：猴子年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年人还是顺从天意，知天命罢。

那一日，猴子和比干大醉一场后，各自分散。

比干好好的睡了一觉。

他是被摇晃醒来的。

他一睁眼 ，发现天旋地转，心中悚然，出得殿门，忽看见那凌霄宝殿上，站着个身披金甲的妖猴。

猴子手持铁棒，四大天王不是他敌手，十万天兵尽数化作炮灰。

那猴子再次一棒，直接打碎了凌霄宝殿。

“玉帝老儿，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猴子长笑，“你欲灭我花果山，我便杀你凌霄殿！”

比干一怔。

他从未想过，真的有人能够对抗天意，对抗漫天神佛。

他突然想起来，猴子和他喝酒的时候，最后说的一句话：“老头儿，你若害怕，怀疑的时候，就想想我的名字。”

比干尚且不知猴子叫什么。

他拉过一旁匆匆逃散的一名天兵，问道：“那妖猴叫什么？”

“孙悟空。”

悟空……

空……

仿佛一缕光，照进了比干那空荡荡的胸腔内。

空心菜又如何，空树干又如何？

空洞的胸腔又如何？

悟空。

萦绕比干多年的心事，在这一刻，尽数消散。

他看着远远驾云而来的佛祖，看着夕阳下，头戴紫金冠，脚踩凌霄废墟的猴子。

他虽不知这场斗法的结果，但却没有了半分疑惑。

因为他知道：猴子不死。

猴子死不死，不是别人说了算的，除了他自己，佛祖说了都没用！

比干转身而去，回到自己的府邸，将那满地的模拟器碎片重新装好。

开始模拟

模拟器数据生成中...

人物连接中...

第四十四次模拟开始

【模拟开始时间：剜心后】

【纣王对你说：王后心疼病犯了……他尚未说完，你便干脆果断地取出自己的匕首，直接把自己的心剜了出来，递给纣王。】

【你对纣王说：侄儿媳妇还想吃啥，直接跟我说，别说只是心，肝脾肺肾，五脏六腑，便是她想吃肥肠也使得！】

【纣王被惊呆了，妲己慌忙 表示：不吃肥肠，没这爱好。】

【纣王见你要走，良心发现，问：叔父，你这心都没了，怕是不能活了吧？要不就在宫中休养，让太医给你看看？】

【你怒骂：太医连妲己的病都看不好，还能看我这没有心的？】

【你扬长而去，双眼放光，四处寻找那个卖空心菜的妇人。】

【终于在城门口看到了那个妇人，你冲过去，主动说：“我告诉你一个小知识，人没有心，也能活哦。”说完，你还一把扯开自己的上衣，让她看了你空洞的胸腔。妇人被吓得几乎晕倒。】

【你走到城外，见到那棵大树，大树惊奇你没有心为什么还能活。你说：我想活就活，你也没有心，不是还活着么？】

【大树颤抖，抖落了不少叶子，你发现原来是一棵榆树，它抖落了不少榆钱，于是你捡了一兜榆钱，带回家。】

【回到家中，你对妻子和儿子说：“今天想吃顿榆钱饭，庆祝一下我没心的第一天。”妻子和儿子大惊，围过来观看你的胸腔，啧啧称奇。】

【十天过后，妲己觉得你还活着，想要弄死你，于是再次召你入宫。】

【这次她想要吃你的肝，你见到了妲己，告诉她：傻狐狸，干活要学会摸鱼，干得太猛了，小心老板转头让你背锅。】

【妲己一惊，似乎有所领悟，她朝你拜谢，并且使劲吹枕头风，让纣王也对你感激涕零。】

【你对纣王说，成汤八百年基业毁灭，是神仙定下的剧本，让他别再挣扎，乖乖归位封神榜。】

【纣王大怒，表示自己是天子，岂能屈服于那些狗屁倒灶的神仙？他一次性把截教全都请来，直接开启决战，表示干不死那帮神仙，也要干残。】

【你眼看着纣王崛起，把妲己都给收成了宠物，十分欣慰。自觉成汤是否灭亡，乃是天意，你已经对得起地下的列祖列宗了。】

【你向纣王辞行，纣王同意了，放你回家养老。】

【你直接前去西岐，找到了姜子牙，把他狠狠骂了一通：你给了我符水，说是要救我，救了，但是又没救，你就是这么报答恩人的？】

【姜子牙无言以对】

【你表示非常愤怒，必须要姜子牙交出法术修炼手册，才会放过他，不然就跟他死磕到底。】

【姜子牙再三确定你不是为了成汤基业学习法术后，将一部分法术传授给你。】

【你潜心修炼，十年，二十年……】

【封神大战结束，死掉的人都上了封神榜，归入天庭，表面上是做了神仙，实际上就是打工仔。你因为没有死，还修炼出了点神通，于是继续在人间生活。】

【你在封神大战结束后，捡了很多漏，不仅有法术，还有法宝。利用这些法术法宝，继续修炼，十年，二十年，一百年……】

【你修炼有所小成，出去云游四海，遇到了同样在修炼的镇元子，他说他有一座道观，还有人参果，吃了能长生不死，让你跟他混。】

【你表示，我被剜心都还在活蹦乱跳，不死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你见镇元大仙弄了个五庄观，于是你也开始修建自己的洞府】

【修建洞府第十年，第二十年，第五十年……】

【你继续云游，遇见西王母，巫山神女，东岳大帝等神仙，和他们进行了友好的交流，对于修行的领悟更深了。】

【你活到五百年的时候，遇见了学成归来的孙悟空。他果然偏打老年人，你们打了一架，成了朋友，孙悟空去龙宫要宝贝的时候，顺便给你要了点兵器护甲什么的...】

【你拒绝了孙悟空的赠送，并且把自己的肝子摘下来，细细地切了，又煎得硬硬的，撒上了胡椒，花椒，大蒜粉，盐巴等调料，请他吃了一顿好的。】

【你继续修炼，又过了五百年，你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当初请孙悟空吃的肝子，自己长了回来，但你对此事毫不在意，毕竟，这东西对你来说，用处不大】

【你又继续修炼，又五百年，你发现自己的心脏也长了回来，比七窍还多了一窍。但你对此毫不在意，毕竟，七窍玲珑心这种东西，对你用处也不大。】

【你依旧修炼，又五百年，你发现自己浑身都长满了心眼子，你嫌弃心太多了，于是每天都割着吃，发明了很多新鲜菜式。】

【又五百年，很多人都吃过了你的心，他们也都生出了七窍玲珑心。】

【生出了七窍玲珑心的人，开始手搓金乌，脚踩日月，走向了星辰大海。】

【你也跟着这些人，前去星辰开荒，拥有了一颗星球。】

【拥有了两个星球，三颗星球，一百颗……一万颗……】

【宇宙洪荒，你永存】

模拟一直继续，直到……你想让它结束为止。

至于人无心到底是会死，还是会活，重要么？重要么？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