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又青被李皖南的反问噎住,她知道自己有错,但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地说出来,逼她不得不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她轻抿杏唇,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别皱眉”,裴又青只感觉到凉凉的指尖在她眉心滑过。
“你冷吗?要不要披件外套?”,裴又青赶紧转开话题,可李皖南好像没有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好。”
闻言,裴又青就将伞递给李皖南,自己提着礼物往屋里跑。
李皖南在雨中等了几分钟,就看见裴又青怀里抱着一团衣服朝她跑来,她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来,披上吧”,裴又青将黑色西装抖了一下,然后搭在李皖南身上。
“这样就好多了,别感冒了,很难受的。”
司机从驾驶位中走了出来,低头对李皖南说了几句。
“那我先走了。”
“好,注意安全。”
李皖南坐进车里,突然看见已经走远的裴又青又折返回来。
那家伙想说什么呢。
“对了…”
“嗯?”
“谢谢你,李小姐。”
裴又青冲她感激地笑。
*
“李小姐,您父亲已经在墓园等着了。”
李皖南撑着黑伞,走进朦胧烟雨点缀下的墓园,每个墓碑上布满雨痕,像是亲人泪洒,来寄托他们无法传达的思念。
“父亲。”
李皖南来到一座墓碑旁,墓碑前的男人没有打伞,有些斑白的鬓发被雨沾湿。他单腿下跪蹲在地上,正在摆弄一束洋桔梗。
李皖南记得每年母亲葬礼,父亲都会如约而至送上一束洋桔梗,从青丝送到银丝。她知道洋桔梗的含义,所以更加理解父亲。
她将伞打在父亲头上。
注意到李皖南的到来,黑川泽西抬头望着她,“来啦。”
“嗯。” 李皖南也学着父亲蹲下去,将手中的白玫瑰放在墓碑前。
“母亲,你一直想要的玫瑰。你在那里过得还好吗?有没有想我跟父亲,我们都很..”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肩膀开始微微抖动,一颗接一颗的泪滴砸在白玫瑰的花瓣上。她捂着脸轻声抽泣。
可回忆往往伤人,让她从抽泣变成毫不顾忌地哭泣。
记得在病房里,母亲用还温热的手掌擦过她眼角的泪珠,氧气面罩已经挡住了母亲大半张脸,可憔悴的面容还是让李皖南看到心碎不已,“不哭。”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不哭”。
母亲,你告诉我,在我最想你的时候,在我受委屈的时候,您能否再对我说一句,哪怕一个动作,抱抱我好不好..
她边哭边用力地摇着头,试图将残酷的回忆从脑袋里暂时摇出去。
“一直留恋昨日,不可能有美好的明天。”
父亲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厚实的手掌搂住李皖南肩膀。
李皖南随的母姓,父亲从未有丝毫意见,他认为中文名有着更丰富美好的内涵,便答应了下来。
从小到大,她就是一个生活在幸福中的大小姐,直到十三岁时她才真正知道圣诞老人只是个童话故事。
时过境迁,父亲越来越力不从心,李皖南从母亲去世后便偶尔帮着父亲管理手下的小弟,帮父亲分担一些负担。
她本不喜欢烟酒的味道,她第一次喝酒是偷喝大人酒杯里的,抿了一口,从舌尖一直烧到胃的感觉实在是难受。
但后来她也习惯了这些味道,她成为了她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在别人眼里,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可在人看不见的黑夜,她曾用烟酒麻痹自己,有时她想起自己警告别人少抽烟的时候,都耻笑自己是个多么虚伪的双面人。
{时间回到她在牛-郎店那天}
“那是谁?”,李皖南放下酒杯,目光在一个女生身上缠绵。她身材真好,罩衫下隐隐显露的性感,紧致饱满的大腿和紧锁的秀眉。
李皖南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女孩不喜欢这个地方,可与levi的畅聊又是怎么一回事。李皖南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久久无法移开。
同伴们都摇头,说不认识,但是她们知道旁边坐着的酒井幸子,“难道酒井幸子的新女友?”
李皖南冷笑道,“你会带女朋友来牛-郎店?”
*
“喂,Levi?”
“hi,裴小姐,七月份的花火大会你打算去么?”
裴又青沉默了一会,“想去,但是还没准备。”
“那..我这里有几张票,你愿意跟幸子小姐一起来么?”
“我问问她。”
裴又青快步走上楼梯,用手捂住手机的听筒,“幸子,Levi说他有花火大会的票,问我们要不要一起。”
“诶!”,幸子从床上猛然坐起,想到Levi那张俊朗的面容,“我拒绝不了呜呜!”
看到幸子不值钱的笑容,裴又青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拿起手机,“好,我们去。”
只听见对方发出一声低笑,像是暗自高兴,“那就说定了。裴小姐,到时候我们line联系!”(line为日本民众所普遍接受的聊天软件,相当于微信)
等裴又青挂了电话,幸子瘪嘴,“你穿和服肯定很好看,真期待。”
裴又青微微一笑,转头去做别的事情了。
可…
她会去么?
*
燥热的夏夜,带着潮气漫无目的地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李皖南额前的刘海变成一根一根的,像条形码似的,让她心里燃起一股无名火。现在只想快点冲到家里然后洗个温水澡。
坐在换鞋子的沙发上,李皖南重重地长舒一口气,把今天压抑的不快全部吐露出来,或许是动静太大,楼上的Joe两步并三步跑下来。
“你今天去看妈了吗?” 李皖南不等Joe开口,低着头换鞋。
“嗯,看了。早上七点的时候..”
Joe穿着做旧款灰色卫衣,将帽子戴在头上,看不清表情。
“嗯,行,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
“姐…你最近心情好像很不好,要不我带你去花火大会散散心?”
*
裴又青听话得点燃线香,那股淡淡的水蜜桃香气萦绕着整个房间。
用了线香后,被子果然没有以前那么潮湿,而且变得暖烘烘的。
尽管这样,裴又青还是有些难眠,翻来覆去,她想见她,却又不想自己主动。她又想了一会,便顺从了感情是天意使然的结果,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