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梅雨季 第21章 你走

愧疚像是无底洞，让裴又青越陷越深。也许是成长路上带给她的阴影，她习惯将身边人受苦的原因归咎于自己。母亲常年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她总会把错误的根源认定是自己不能给母亲争气，而这次，裴又青则是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坚定地陪在李皖南身边照顾她。

她在隔间里待了十多分钟，等回过神来时，手上已经留下了牙咬的血痕。

她收拾好了哭红的眼睛，和难绷的情绪重新回到病房。三岛叔和Joe见裴又青回来，寒暄了几句，便礼貌地退出病房，由此沉默的空间只留下她们两人。

李皖南躺在床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裴又青。

“我来喂你。”裴又青假装无事发生，上前一步，重新拿起旁边的碗和勺子，作势准备喂她。

可李皖南却把头偏向一边。反常的举动让裴又青心生疑惑。

“不想喝吗？”裴又青蹙眉问道。

“你刚刚去干嘛了？”李皖南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反问着，那眼神犹如零下几十度形成的冰锥，直直地刺向裴又青，冷肃到毫不留情。

“嗯？”她脑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裴又青恍神，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吧，也许李皖南只是简单一问呢。

“我刚刚去上厕所了啊，放心，我洗了手的。”她打趣地回复道，没想到手却一下子被李皖南攥过。

“那这是什么？”

左手的咬痕被摊在两人眼前，那淤青和即将渗出来的血在白嫩的手上显得格格不入，分外触目惊心。

“为什么？”李皖南咬着嘴唇质问，可话音刚落，竟兀然开始啜泣，她痛苦地捂着脸，无法看清楚表情，而两肩也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裴又青赶紧放下碗，将李皖南紧紧拥入怀中。此刻她恨自己不会读心术，不能读懂她在想什么。娇小的身体弱不禁风，在怀里软的要命，裴又青生怕她会从怀抱间滑出去，于是搂得更紧，想让对方也感受到，她很在乎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我这样？”李皖南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连啜泣声音也石沉大海。

明明自己想揽下一切，不愿将自己负面情绪传递给爱人，也不想爱人为自己所担心。事与愿违。可当她看到裴又青手上的咬痕时再也忍不住了，她心疼她，也许不该让她看到自己那么憔悴的模样。也许，也许这一切都不应该开始。

伴随着沉默，她慢慢推开裴又青，转身背对着躺下，“你走吧。”

那淡淡的三个字一经说出，李皖南就像泄了气的气球那样萎靡不振。

“你认真的？”裴又青攥紧了手掌，努力眨着眼睛，试图让自己明白此刻正在发生什么，巨大的情感转变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

“对，你走。”床上那人加重了语气，每念一字都要顿一下，似乎也是在麻痹自己，也许自己是真的希望分开吧。

紧接着，病房里沉寂到可怕，空气像没有流动那般窒息。

意识到这不是梦，而是李皖南实实在在的三个字。

「对，你走。」

裴又青用力地喘息了一声，“好，照顾好自己。”

“哒哒哒…”听着背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孤独地躺在床上。李皖南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崩溃大哭。呜咽声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久久挥之不去。

裴又青走后的那段时间，她多少次想拔掉输液管，光着脚不顾一切地去拥抱她，告诉她刚刚那一切都是自己的气话。可脑子里总有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她，警告着她不要再把裴又青拉入水中。

她的爱像是一汪寂静的死水，不允许外来人驻足。

“对不起…对不起…”哽咽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得重复着，直到头发和枕头被热泪沾湿，她依旧在心里祈祷裴又青能理解她。

夜色渐深，Joe来给李皖南送饭，就瞥见了她那双因为过度哭泣而发肿的眼。他询问发生了什么，可李皖南就是闭口不提。

“别这样啊，姐，你这样憋着什么都不说我也很难受。”

“裴又青她..她有跟你联系过吗？”

“裴老师啊，问她干啥？”Joe满脸狐疑，莫不是跟裴老师有关。

“没事。”李皖南淡言，开始站着勺子慢慢喝粥。喝了几口就说自己没胃口想休息。他知道李皖南不怎么听劝，也没让她再多喝点。

退出病房，Joe就给裴又青打电话，但那边没有接，也只好作罢。

*

“青青，来，这是我的一点礼物，记得帮我转交给你妈妈。”唐绘美敲了敲裴又青的房门，接着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抹茶生巧。

正在收拾行李的裴又青看到唐绘美，立刻起身， “阿姨，你来啦。”

“是啊，你是多久的航班呀？”

“明天早上八点半的航班。”

“那我们明天早点起床，到时候一起去机场。”

裴又青乖乖地应了声好，接着把那盒生巧塞进自己的行李箱。唐绘美走后，幸子也来了，她一进来就扑到裴又青床上，撑着脑袋看着裴又青清点行李箱里的东西。

突然，她把一沓厚厚的东西递给了裴又青，裴又青愣了一下，以为是幸子给她送的礼物。那是一个崭新的信封，她往里面瞅了一眼，里面装着二十多张拍立得。

“你什么时候拍的我啊？”她笑着准备将照片倒出来，准备跟幸子一起欣赏。

“不是我拍的，是李皖南拍的。”

裴又青手突然顿住，幸子又说：“Joe今天下午给我的，那我先出去啰，有事再叫我。”

幸子走后，裴又青瘫坐在地上。眼神不知飘向何处，但心却乱如麻。回想起前几日的不欢而散，她还久久无法释怀，感情真的那么脆弱吗？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叠信封装进书包最里侧的口袋，最终合上了书包，她想，只要她不去看那些照片，她们的感情就还没有画上句号，想着，她突然嘲笑起自己，“我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