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了要做,便是刻不容缓,夙月简单地收拾好东西便上路了。说来燊海离丰都也不算远,骑马只用一日便可到达。但关键就在于,夙月一个贫民小丫头,连马都没有碰过,何况是骑。
小黑早已在城门处等着他,见夙月来了,远远便笑意盈盈,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模样。
“你还能再慢点吗?”小黑脸上却笑得很开心。
夙月一听这话,便飞快地跑向了小黑。毕竟是拜托别人办事,总不好一副磨磨蹭蹭的样子。
“对不起,我昨个儿收拾东西晚了,今天就睡过头了。”夙月颇不好意思道。
“结果呢,就收拾了这么点东西?”小黑瞅着夙月皱巴巴干瘪瘪的包袱,甚是惊讶。
“这样不够吗?”夙月突然有些担心。
“对我来说是够,至于你……不过这不重要,我们赶紧上路吧,如果你想早点解救你身处水深火热的好姐妹的话。”
小黑说完便立马飞身上马,动作干脆利索,衣袂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紧接着,他便把夙月硬是抱了上来。
夙月猝不及防,被拉上马后便往小黑怀里倒去。恍惚中,夙月的脸轻轻擦过小黑的。然后,夙月便正中地倒在了小黑结实的怀里,距离近的可以听见小黑咚咚的心跳。
还有她自己的,更为强烈的心跳声。
夙月脸红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她的心里蔓延着,让她忍不住推开小黑。
“你干嘛?”小黑嘟囔道。
“谁叫你不告诉我一声,活该!”夙月故意说的很大声,快速的转过身去,想掩饰自己的情绪。
小黑很是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管夙月有没有坐稳,便快马加鞭的去往燊海。
夙月第一次骑马,本该心惊肉跳,但这她却出奇地觉得安稳。冷冽的风刮得她的脸生生的疼,可是她却不自觉的微笑着。
燊海终于到了,一夜的颠簸几乎让夙月浑身散架,她的体力早已透支。但一想到语素,她便片刻也不愿耽搁,只想快些得到那些所谓的燊海珍珠。
眼前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海,却一个人也没有。
“好奇怪啊,你不是说会有渔民在这里守珍珠吗?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夙月好奇地问道。
“现在不是产珍珠的时候。”小黑微微皱眉。
夙月一听,愣了。看来事情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难办。
“你是说,得到珍珠的几率更小了是吗?”夙月竟害怕听到小黑的答案。
“是。”
虽然早知道是这样的回答,但听到之后夙月的心还是凉了半截。可是随即夙月便调整好了情绪,伸了伸筋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告诉我吧,我要怎么做?”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小黑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夙月。
“不笑难道要哭么?哭能换来珍珠么?与其那样,我不如多做几分努力,就算得不到也不会后悔。”
小黑静静地看着夙月。第一次觉得夙月身上仿佛散发着光芒,明明是一个平凡的少女,可是却有什么使得她不再平凡。小黑又注意到她脸上的伤疤,其实说实话,夙月长得真不错,倒真是可惜了。
“也对,你要是哭了,那就更丑了。”
这次换夙月也回过头来很认真的看着小黑,道:“小黑,说真的,虽然你对我总是恶语相向,但我感觉得到,你是真心为我好。谢谢。”
小黑第一次听夙月这样对自己说话,难免有些局促。
“你不是要找珍珠么,怎么还有功夫与我在这里闲聊?”小黑轻咳了几声。
“我要怎么做?”夙月心里确实也很着急。
“去燊海里捡一个蚌吧。不过你可得考虑清楚了再拿,这里的蚌都是有灵性的,只接受一心一意的主人,只会为从一而终的人产珍珠。也就是说,虽然燊海的珍珠有很多,但你只能挑一个,如果它不愿为你产下珍珠,即使你再挑其他的,也是没有用的。”小黑耐心的解释着。
夙月便渐渐的走近海边,任冰冷的海水打湿她的鞋面。这燊海的蚌果然很多,一眼看去数都数不清,夙月细细地挑着,却不敢轻举妄动。
“按照前人的经验,壳越白产珠期越短,最好带些银色……”小黑尚未说完,那边的夙月已弯腰捡起了一个。小黑没想到夙月如此草率,便加大了声音:“你怎么就挑了呢,有没有听我说话。”
夙月却并不搭理他,细细的抚摸着自己刚刚捡来的珍贝,全然不顾一旁气急败坏的小黑。
“你怎么如此草率?你究竟懂不懂我的意思,你只有一次机会,可这才过了多久,你竟然就挑好了……”小黑急急忙忙地跑过去,当他看到蚌壳的模样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只见那贝壳虽算的上光洁,但是正中央有一块很暗的色块,与周围的颜色极不搭调,就像一个人的脸上有一块甚是丑陋的伤疤。
想到这一层,小黑也明白夙月为何这么做了,倒不再说什么。
“小黑,它一定被很多人抛弃了吧,就因为那道疤,在这里静静地沉睡着,等着一个懂它的人。”夙月像在对待一件珍宝般把蚌壳放在手心里呵护着。
“夙月……”
“接下来要怎么做。”夙月却打断了小黑。
“你需要把它时时刻刻带着身边,直到它被你打动,为你吐露珍珠。”
“你是说,在那之前,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干等着?”夙月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准确的说,是的。”小黑说的很小声,怕伤了夙月的心。
夙月倒是比想象中要冷静的许多,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显露出沮丧的神情。反倒让人觉得她心情不错,兴许只是不想让别人担心吧。既然什么都不用做,夙月便干脆找了一块稍微干爽些的沙地坐了下来,还招呼小黑过来与她一起坐下。
两人倒没说太多话,兴许真的是太累了,没过多久夙月便睡着了。时间转眼便过去了,等到夙月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其实夙月是被冷醒的,若不是这海风太过阴寒,夙月兴许还能睡得更久一些。转头看向身旁的小黑,他似乎也累的不轻,正闭目养神。不过小黑倒是个谨慎的人,很快就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便也睁开了眼。
“怎么这么冷?”夙月瑟缩着肩膀。
“燊海可不是一般的海,正午的时候酷热如暑,夜晚却冷若寒冬。我们来的时候正赶在半中间,所以好些。你不是带了些衣服么,还不赶紧披上?”
夙月想起自己收拾的那堆衣服,心里顿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本以为燊海该如其名,炎热才对,因此自己带的衣服也就十分单薄,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小黑似乎看穿了夙月心里在想什么,便解开了自己的外袍,给夙月披上。
“你不冷么?”夙月想要推脱。
“披上吧,这种冷不算什么,我从小就已经习惯了。”
夙月虽没有再推脱,但也不忍心看着小黑仅仅穿一件小单衣的可怜样。便向小黑靠近了些,将外袍的另一端也搭在小黑的肩上,这样两个人便可以共批一件外袍。
“从小?丰都的气候也不算很冷吧?难道你不是这里人?”夙月对于小黑似乎总有问不完的问题。
小黑顿时就沉默了,像是想到什么伤心事。往往许多深埋心底的东西,总是会被不经意的勾动出来。
“能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吗?”夙月问的甚是小心翼翼。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小黑似乎有所防备。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当别人的小跟班实在是太埋没了。小时候一定经历了很多,吃了很多苦头吧。”夙月回答的很真诚,让小黑也有些许动容。
“也罢,从前的事我几乎不跟任何人讲。很奇怪吧,我跟你认识才多久,我却竟然打心底愿意告诉你,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夙月感觉到丝丝寒意,便双手环抱住腿,等着小黑继续把话说下去。
“我从小就没有娘,听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娘就难产死了。我娘只是个丫鬟,只是我爹一时兴起的玩具罢了。因此即使是死了,也没有名分。我爹便把我带走了,可是我知道他并不爱我,我只是他传宗接代的手段而已。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爹一直喜欢一个女人。我一直很好奇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可是家仆们仿佛都忌讳着什么似的,什么都不愿意与我说。终于有一天,那个女人出现了。她的样貌是我见过最美的,像能毒死人的罂粟般,紧紧揪着每一个人的心。那是一种惊天动地的美,也难怪爹会深深地被她迷住,甚至不惜一切……”
说到这,小黑似乎哽咽了,便不再出声。夙月知道他这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小黑有时候也是很倔强的,总是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脆弱的一面,今天他愿意对夙月说这些话,夙月已是发自内心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