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素有些慌张地推开她:“你胡说什么呢,可别让人听见了。我跟她才不像,一点都不像。”
“其实吧,我也说不上来。论样貌,若要真说像,那就是都长得漂亮。论品行,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了。我也觉得我这话毫无依据,但就是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夙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做冥思状。
“你这话跟我胡说一通尚且可以,千万别对外人说这些荒唐话,不然被赶出南宫府也是情理之中。”
“我怎么觉得你今儿个有点不对劲呢。以往就是天塌下来,也难见你惊慌失措。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说来也怪,真不知南宫府为何收留我一个无缘无故的人,难道你们南宫府向来慈悲为怀,爱收留无家可归之人吗?”
语素瞥了夙月一眼,像是无奈她的智商:“若多来几个你这样的贪吃鬼,南宫府恐怕早就坐吃山空了。别把所有的事都想的如此天真。”
“那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南宫府要收留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夙月实在很想知道答案。那种时时刻刻会被赶走的感觉几乎要把她逼疯了。
只有知道原因,这种感觉才会有尽头。
“那你恐怕该问问流公子了。南宫府从来不是随随便便让人进来的地方。你的出现确实让我很吃惊。”
“问他?”夙月突然低落起来。流采是她一直不愿提起的人,只要一想到他,心里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失落感。不过说来,的确许久没见到他了。自从上次语素大病,便再也没见到流采,不知道他过的如何。
“怎么,你喜欢他?”语素略带试探。
“瞎说什么呢。”夙月竟再也提不起兴致,像是被人泼了一盘冷水,彻头彻尾的冷。
“其实,我倒觉得他不错,文质彬彬的,样貌也是绝佳。况且还救我一命。”
夙月似乎听出了些端倪。
从来没听语素称赞过一个男人,即使对南宫楚,她也是嗤之以鼻。她对流采的这番评价,不是出于爱慕又是出于什么。若是别人,她兴许还可以帮她一把。可换做是流采,她却无能为力了。一个让她又爱又恨,不敢爱也不敢恨的人。
“我去睡了。”夙月突然觉得没了精神。
“夙月。”语素却叫住了她。
夙月回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语素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我,不知道日后会如何。我很幸运,能遇到你。你救了我很多次,我这条命理应是你的。只是……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这是我最珍贵的一件东西,现在把它交给你。”说罢语素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簪子,虽然已有岁月的痕迹,但夙月仍能看出此物价值不菲。
“既然是最珍贵的东西,为何要给我,我这性子,你能放心?”夙月竟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她后退一步,想要拒绝。
语素却不愿放弃,更加靠近她,将簪子塞在了她手里。“只要你收下了,我才不会是一个人。夙月,你值得我相信,是吗?”
夙月第一次感觉到语素的脆弱。即使是当初语素游走在生死边缘时,她也不曾感觉到语素如此强烈的脆弱感。
此刻的语素,仿佛像一片轻薄的羽毛,很轻很轻,一扯便破了。
脆弱得让夙月不忍心触碰。
“好,我收下,可你要答应我,永永远远都不要抛下我。”
语素一怔,旋即笑了。
夙月从来没有见语素笑的如此灿烂,可那种不安感却越发强烈的,强烈的几乎让她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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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风光无限,阳光正好。夙月坐在院子里的庭院里百无聊赖。那日之后,夙月还没有见过小黑。想来也是,不过是萍水相逢,风一吹就散了。不过,小黑倒是个有趣的人,能有幸结交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夙月小姐,不好了。”
夙月一听,只见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夙月认得她,平日里也就她与语素交情好些。
“什么事让你这么慌乱?”
“出大事了,你快跟我来。”丫头的眉头几乎拧成一块。夙月见她如此,心知事态紧急,便也就跟了去。
一路左拐右拐,竟进了一宗堂。从前听语素曾开玩笑说起,要是夙月再不听话,便将她送来一宗堂。夙月也知道,这是南宫府里惩罚下人的地方。但仅仅是略有耳闻,没想到今儿个却来到了这里。夙月心里大呼不妙,脚步也不禁加快。
莫非是语素又惹了什么大麻烦?
走进堂内,只见堂中央坐着一个老妇人。夙月自然认得她,她是府里的管事,南宫府的一切都交由她一手打理,也算是位高权重。
“夙月姑娘,久仰大名。”老妇人的声音有一种特有的力度,让夙月有些紧张起来。
“不敢不敢,不知嬷嬷有何吩咐,不妨直说。”老妇人使了眼色,让下人领着夙月坐下了,可夙月却觉得如坐针毡。
“夙月姑娘近来可有贵重之物失窃否?”老妇人问的暧昧,
“夙月一介草民,到没有什么贵重之物。夙月愚笨,不知嬷嬷究竟何出此言?”
“呵,那老奴就放心了。倒是那个伺候你的丫头,手脚有些不干净。”
夙月惊得花容失色,语素的性子她是再熟悉不过。就是要砍掉她的脑袋,她也万万干不出偷鸡摸狗的事来。回想起语素在这南宫府里多舛的命运,夙月不禁怀疑是有人要陷害她,这才处处刁难。
夙月实在不得不同情语素,本就是孤苦无依的人,举止优雅谈吐不凡,沦为下人已是糟践,偏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日子片刻不得安宁。
“嬷嬷,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兴许是误会也未可知。”夙月早已打定主意,这次千万不能再让小人得逞,不然她也枉称为语素的好姐妹。
“夙月姑娘可记得那日宜荌主子试衣,语素是同你一起来的?”老妇人似乎成竹在胸,说话颇有底气。
“是。”
“偏偏就是那天,宜荌主子的嫁衣失窃了。”老妇人摸了摸手上的指环,嘴角上露出不屑的笑意。
“那又如何,难道去看几眼就能证明是贼么?那我岂不是也有嫌疑。”夙月有些义愤填膺,光凭这个就定论语素是贼,简直无理取闹。
“你当然有嫌疑。”
夙月清清楚楚地听出了其中的不屑,果然南宫府里的人都出奇的心高气傲。
“只不过那日,夙月姑娘在客厅里熟睡了,身旁都有丫头服侍着,可没有动手的时机。”
夙月听得无语:“就凭这个,你们就认定语素是贼?那日见过嫁衣的人也不止有她,依你所言,那日在场的人都有嫌疑,怎么能如此轻率地做下判定。名声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哼,那也是她自己不好好珍惜。”老妇人说着便往地上扔了什么东西,声音清脆,掷地有声。
那是东西碎裂的声音。
夙月定睛一看,正是语素的翡翠耳环。兴许真是非常喜欢,语素从来都是日日佩戴。这几日,确实没见她带过,还以为是她厌倦了。
“夙月姑娘和语素朝夕相对,不会不认得这东西是谁的吧?其实吧,早在失窃当晚,老奴便在嫁衣储库里发现了这东西。只是宜荌姑娘叫老奴不要声张,给机会让贼人自个儿承认。可这也都好几天了呀。不是老奴不给情面,是语素这丫头不懂得珍惜。自个儿毁了自个儿。”老妇人说着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夙月自然不信语素会干这种事,气不打一处来,不知这南宫府里究竟是谁如此蛇蝎心肠,连个小丫头也不放过。
“语素在哪,我要见她。”夙月虽是一万个不相信,但老妇人却是一口咬定。只有见了面才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这,恐怕不能如你的愿了。你也知道,宜荌姑娘就要大婚了,如今这个节骨眼上,竟还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若是让南宫少爷知道,语素恐怕也是在劫难逃。老奴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要语素把嫁衣交出来,小命倒也是能留着的。只是那丫头倔的很,死活不肯把嫁衣的下落说出来。老奴这会儿叫你来,不过是告诉你,语素这丫头估计是不能再伺候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
“语素说出嫁衣下落之前,绝不能踏出一宗堂半步。”老妇人把端起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似是有心,又似无意。
“既然如此,夙月也就不强求了。只是,夙月与语素相处的这些日子虽短,倒也知道语素是个谨慎小心的人。若她有心要那嫁衣,断断不会留下把柄,尤其是如此明显的证据。只怕是有人要陷她于不义,还望嬷嬷仔细调查清楚。夙月自然也不会放弃,只望真相大白那一日,语素还能安然无恙。”夙月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和老妇人对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