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游从之[神雕黄蓉gl] 第38章 第 38 章

倘或是大半年前，欧阳溯此下必能成事，然而经了上次一役，这全真教的道士们早已是操练得当，对这等列阵排布的场面熟悉已极，早在号令之先便已有一路道士围拢过来，抢在欧阳溯之前将郝大通兜进了阵中。此时七八个人长剑一齐递出，欧阳溯那急冲过去的脚步只得一转，顺势蹬身而起，一个空翻便要抢进阵里去捉那郝大通。奈何这阵上次主练的便是拒敌以外，当下除了排头这路长剑朝上刺来，又有三路道士收缩阵形朝她递剑刺来，一时之间脚下生出丛丛剑林，欧阳溯若是不变换身形，稍一下坠便会立时被扎成刺猬，但此刻她身处半空力已用老，又如何得换身形？眼见是危险已极，忽听一道清脆铃响，一卷白绫斜刺里探来，正是紧随而出的小龙女见她危急施以援手，欧阳溯便急急一脚点在那素缎之上，借着这一点之力，纵身掠出了阵去。

欧阳溯不待身形立定，便忙扯一扯小龙女的手，「走！」二人于是折身向外，欲要冲出这重重人海。然而全真四子又怎会放欧阳溯逃去，当下丘处机喝一声，「拦下！」那几路道士便变换方位，层层叠叠摆出阵式，欧阳溯二人奔至半途，已是被裹进了阵中……若是单只小龙女自己，凭她古墓派奇绝天下的轻功，倒是能脱身出去，奈何白驼山庄的轻功身法及不上这等诡谲奇异，不待欧阳溯推小龙女先走，那头已是围成了阵形，再走脱不得了。当下十几个道士挺剑刺来，二人只得招架闪避，这十几人一晃即过，又一路十几人轮番替上，眨眼间便又是一层剑林逼近，两人毫无喘息之机，小龙女手上素缎来回招展，那打头几人只感眼前一花，手中剑刃微微一震，再看时那长剑已是被卷成了曲状。

此乃是古墓派的武功精要，能以柔物施展刚劲，只是此法甚耗内力，小龙女只这几下便感气喘，她叫一声，「溯儿！」折身往阵中缩去。欧阳溯知她心意，顶身上前，折扇一展，分花拂柳一般旋身舞动，荡开重重叠叠的剑刃，将那几路道士都拦在了周遭不得近前。小龙女便趁此空档，取出那师门传下来的白绡手套戴在了手上。

欧阳溯一式舞过，小龙女便返身迎上层层递进的剑招，只听「咔嘣」几声脆响，接着便是「铛铛」几声断刃落地之声，却是小龙女纤纤素手几下抓过，将那数柄长剑都捏作了半截。这一路道士可唬了一跳，哪里知道是她那手套的关窍，只当她内力臻至化境，竟能空手断白刃。

这些年轻道士看不出，刘处玄这老道倒是眼光毒辣，叫道：「她手上那白绡有问题！莫要以剑硬拼！」说着便同他二位师兄一道跃进了阵中。

这阵式乃是从他们全真七子北斗天罡阵演化而生的庞大剑阵，环环紧扣、层层相嵌，竟有三大阵六小阵组合相生的数十种变化。此刻这三人跃进阵中，同那无甚大伤的郝大通汇作一处，再加上第三代弟子中的赵志敬、张志光、申志凡，正正好好凑成七人之数，于大阵内里又摆出一层北斗天罡阵来。

小龙女迎头赶上，正待要再施为，那七人却已是警醒，剑招刺出即回，决不教她手挨上一挨。小龙女那师祖传下的手套乃是白金丝织而成，水火不侵，金铁不惧，她正是要将这些道士们的剑都断了，好让他们无法再成合围之势。但他们既已知机，便是再难施展了。

那郝大通方才一时不察教欧阳溯拍中，却因是她仓促所为只为抢那先机，郝大通倒并未受得多少内伤，此刻他挺剑疾刺，使出那一炁化三清十八路剑法连刺了二九一十八剑，口里叫道：「芳邻莫要执迷不悟，留下这小毒物，我们自当放你离去！」

小龙女理也不理，手上随着连抓了二九一十八下，却只听「叮叮叮叮…」一串连响，虽能碰到那剑尖却无论如何也抓它不中。

全真诸道既已知她手上关窍，对上她时自是只使快剑疾刺，决不露其他招式破绽。小龙女见势难为，也歇了心思，又将那素缎展出，同几人斗作一处。

两人左冲右突，却连这七人之阵都难破去，照理说这七人武功差距颇大，参差有别，这阵使出应当极易发现最弱点位破开才是。然而此阵既有围困天下五绝之能，又岂是那么好堪破的？欧阳溯只见这几人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依七星点位来回运转，竟丝毫摸它不透。

在这剧斗间，欧阳溯不免一叹，暗想：若是蓉儿在此便好了。前时她也曾听黄蓉说起过些许机关阵法，但她对术数易理并不精通，只听得些浅显皮毛，便无法堪破这阵眼。若是黄蓉在此，便是全真诸道来回变转阵眼点位，她也定能一眼看破。

欧阳溯一叹既过，方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竟是直呼了「蓉儿」二字，心下一阵恍惚，也不知她现下在岛上可做什么呢？又过得好是不好？

她这一发蒙，可是露了破绽，那边丘处机几下剑招猛刺，刘处玄、张志光又趁隙补剑，欧阳溯只来得及避开数下，却到底是中了一剑，只听「嗤」的一声，她袍袖被剌开一个大口，一条巾帕从?管中飘然落下，几点淋漓鲜血紧跟着便洒在了其上。

「溯儿！」小龙女惊叫一声，金铃银索一摆，横扫那边几人面门，脚下一点，已是轻灵迅捷地飘至了欧阳溯身侧。

杨过便是这当口赶到近前的，他见情势逼人又挤不进层层阵中，只得提气大喊，「各位祖师爷！师父师伯师叔！是自己人！是自己人啊！」

他这口气用的哈蟆功内劲，喊得倒是响亮，这空地虽广又人声呼喝不绝，诸人倒是也都听见了。

丘处机斥道：「甚么自己人！你这逆徒发甚么疯？」

王处一乃是杨过正牌师祖，见他于此等场合大呼大嚎，颇感颜面有失，只还忙着同二人缠斗，不及喝问。

杨过又往阵中挤了挤，却被最外层的师兄弟们拿住肩膀，不得稍动，只提气又喊道：「这位是我义兄啊！自己人！前时还送过礼打点过东西呢！快住手莫打了！」

却原来，欧阳锋久不见欧阳溯，知晓绣雪曾往终南山这头递信打点，只当自己孩儿落脚在这处，自己一路逛觅至此，前些时日在后山游荡之时竟偶遇了杨过。杨过是早知其人的，当下纳头便拜，义父子两个好是亲热了一番。这当口「义兄」二字自是名正言顺，叫得极为顺口。杨过今日忘了同欧阳溯说起的，也便正是此一节。

这话说得诸道俱是一怔，他们原不知此中关节，那时绣雪谴人又未自报家门，他们便只当杨过在郭靖心中到底是份量颇重，黄蓉周全行事，谁知竟是这么一遭！一时之间颇有几分尴尬，也没言语，攻势倒是不觉间放缓了几分。

杨过见他们竟还不罢斗，又喊道：「你们这群臭道士好赖不分，收了别人礼却还喊打喊杀，小爷今日不同你们一道儿了！」说着便几下将身上道袍扯烂，抢过一位师兄弟的剑便朝阵中杀去。

王处一听见他这话气了个倒仰，又依稀瞧见他竟是丝毫不顾同门之情大打出手往里杀来，一时怒发冲冠，回剑便冲向外围，叫一声道：「志方补位！」立时便有一个道士从外围补进这七人北斗天罡剑阵里来。

欧阳溯方才吃了一亏，此时正收敛心神全力应战，也无暇去顾杨过那头吵闹些什么，见王处一飞身而走，只觉是破阵之机，立时同小龙女眼神一对，汇作一处齐齐猛攻，欲要突围出去。此刻不待那道士补位落定，小龙女便是素缎一展，团团舞出将周遭数道迫开。欧阳溯趁隙纵身跃起，一手灵蛇杖法以扇点出，落向那补位道士顶心百会，却忽而瞥见一旁的赵志敬冲申志凡使了个眼色，不由得心中暗暗警惕。那申志凡叫一声，「崔师哥！」冲上前来作势回护那道士，却不知怎地一脚踩中地上不知甚么野石子，突地身形一歪，剑招就没落在对处，险险掠过那道士耳畔，倒将他唬了一跳，手上抵挡欧阳溯的招式一慢，腰腹胸口立时露了空门破绽。小龙女见状即刻施展，手中白绫将他裹挟而起，猛然一挥，登时将他甩脱出去，砸倒了一片外围道士。欧阳溯也于半空之中急急变招，回手倒转，折扇一竖，便拦住了申志凡那剑锋，那剑上力道倒是轻飘飘的，欧阳溯不由凝眉疑惑，却也不及多想，反手一绕，折扇压在那剑刃上借了个力，凌空一个旋身飞踢，将率先追身而至的丘处机踢得退开，身还不及落定，腰上劲力猛发，又接一招蝎子摆尾，一脚蹬向那申志凡，将他蹬得倒飞出去，也砸出好一片空当。她二人抓住这片刻时机，双双突出重围，齐齐飞身而上，一并落在了重阳宫前厅大殿顶上。

二人既落于高处，又是殿顶这等不好施展的所在，众道便无法追身而上，也再难成合围之势。欧阳溯甫一落定，也是长吁一口气出来，牵着小龙女心中一阵后怕，此番真是莽撞了，须知江湖之中，便是不入流的下三滥也能要了人命去，何况是这尚还有几分底蕴的全真教？光是拼人数也能耗死她俩了，幸好今日命不该绝，她目光闪了闪，望了底下那赵、申二人一眼，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

原来那赵志敬平日里颇沾些个油水，听杨过说起那些师门束脩、土仪表礼是这西毒小子送来的，便有了几分花花心思，打起了小算盘，那补位道士崔志方虽是与他同属王处一门下，乃正经是他的师弟，却颇有几分仁厚清正，同他相处不谐，正好趁势打压一番，又能借机放走这二人，日后也好接着沾那油水实惠，便冲着那平日里同他狼狈为奸的申志凡使了眼色耍计，倒是助了欧阳溯她们一回。

那一头杨过已是被王处一拎在了手里，口中兀自叫嚷不休，「呸，快放老子下来，老子再也不要做你们全真教的道士，忒不要脸皮！」

王处一脸色铁青，倒不好当众点他哑穴，只将剑刃面横过，猛拍杨过臀股，打得他面皮紫红，又羞又气，破口大骂不止。

王处一喝道：「你既已入我全真教的门，又岂是能轻易叛教而出的，今日我作为你师祖，必当惩戒于你！」说着又是猛拍数下，甚而用了几分内劲，便是要打得杨过再不能口出恶言。

杨过被打得浑身簌簌而颤，却硬挺着不肯哀嚎低头。

欧阳溯见状，叫道：「王道长，我与杨过的牵扯乃是机缘巧合，此不必提，他却是郭靖的正经侄儿，还请顾着些郭大侠的颜面，莫要真伤了他！」又冲杨过喊道，「杨过，你想想你郭伯伯，莫要胡说胡来了！今日乃是我与全真教的私人恩怨，你不得牵扯其中！」此刻若要随了杨过的意让他叛出全真教将之带走，这整派上下必不会轻饶，到时再打起来也是难以收场，再则郭靖那头也不好交代，欧阳溯便不作此想。

王处一听她喊话，也早已是罢手松开了杨过。杨过立在当地与欧阳溯遥遥对望一眼，曾经相处的默契已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欧阳溯见他懂事，便又转向王处一、丘处机这两个掌事老道，朗声道：「今日我二人所言之事，句句属实，全真教偌大一派，还请查明真相再作定夺，告辞！」说罢牵起小龙女，二人相携，沿着一路殿顶，轻功踏出，飘然远去了。

刘处玄望向两人背影，问道：「丘师哥、王师哥，追是不追？」

丘处机往王处一脸上望了望，见他不欲再加追究，忍不住又低声怒骂一句，猛地回剑入鞘，这才冲着刘处玄摇了摇头。

·

小龙女扯起欧阳溯一路疾奔，待赶回古墓掩入重重黑暗之中方松了口气。

她待生死之事一向淡然，便连自身性命也能慨然放下，今日不知怎地，竟情绪波动颇大，为欧阳溯受伤之事悬心不已。她少有这等时候，一时竟突生出几分心烦意乱。

欧阳溯见她这会儿脸色竟比平日里还要冷冰冰，不知怎地也有几分不敢吭声，只由着小龙女扯去了房里。

她手上被剑划出一道口子，倒不算深，只是略有些长，看样子这几日怕是用不得手了，但也算不得甚么伤，欧阳溯自己不当回事儿，小龙女却不似她这般不经心，先燃起通明的灯火，又从旁处翻出久未用过的伤药绷带等物来替她包扎。幸好孙婆婆是个周道细致的，虽然古墓人等少有受伤的时候，但毕竟习武之人备些伤药妥当，她便也常买些放在杂物房中，不然此刻怕是难办。

小龙女此前从未给人包扎过，但大体如何还是知道的，只小心翼翼替欧阳溯清理了伤口，又轻柔地抹上一层金疮药，再细细缠上绷带。欧阳溯望着她认认真真一圈一圈缠绷带的样子，恍恍惚惚又想起当日自己被山石剌伤手时，蓉姐姐也是这般替她包扎的，只是蓉姐姐手法要熟巧些……

正恍神间，忽听小龙女道：「溯儿，同我练玉女心经可好…？」

欧阳溯心中蓦地一动，抬头望向注视着她的小龙女，只见她直直盯住自己，眼瞬也不瞬，里边是一片静谧的澄澈纯然。

她定定看她两眼，方回道：「好。」

溯：我的蓉儿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画外音：在岛上养胎呢！（bushi

可怜的蓉姐姐已经七八章不见了踪影，只活在某人的回忆里……

下一章，下一章应该就出场了…（大概

（有点子羞愧，这一更让宝宝们等了好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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