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之歌 第13章 第十三章

“事情就是这样。”

叶由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置于膝盖处。

正对面，绫红鱼翘着腿，听完她一五一十的汇报，抱着双臂，指甲在红风衣上一敲一敲，似乎在沉思。

一盏固定的灯悬在房间中央，把气氛烘托得有几分凝重。

叶由有点儿紧张，但没有表现出来，她很仔细地回想了下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散步时候遇上抢劫的，反击后对方逃跑，发现是苏醒者，于是直接联系了绫红鱼。

完全没有问题。

这时候，敲击动作突然停下来，绫红鱼抬眼，张了张嘴——

“红姐！”

一声雀跃随着巨响的咣当声砸进来。

“……”红发女人表情空白了下。

只见门口不知从哪里蹦出一道白旋风——那天见过的银发女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眉飞色舞，“你猜怎么着！那家伙是个未登记的非法觉醒者！”她手上抓着一叠跟着一起上飞下舞的纸张，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处于兴奋状态，“这一次我们搞不好抓到未来学会那群耗子的尾巴了！”

“银蛇，”绫红鱼很头疼地打断她，“我在问话呢。”

后者立刻哦了一声，很严肃地站直身体，一副低眉顺眼我很乖的样子。

这孩子，绫红鱼被气笑了，“算了……”她摆摆手，本来习惯性想说下不为例，突然想起对方什么时候把这话往脑子里去过，于是更加心累，干脆把这四个字咽下去，把自己没动过的水杯推过去，“喝口水，慢慢说。”

未来学会，那边的叶由在琢磨这个词，来这里第一天她就查过了，这世界乱七八糟的教派一大堆——当然，都是不合法的，未来学会是近年来活动较为频繁的一个隐秘组织，特点是有钱，巨有钱，而有钱往往能办成很多事情，这也是他们能名声鹤起的原因。

——是糟糕的名声。

看那个被抓的人也知道，做的是人体改造和非法芯片植入之类的事情。

奇怪，他们为什么追杀原主？原主太“原生态”了？现在去做个义肢手术还来不来得及？

银蛇就跟喝水一样一口气饮完了杯里的咖啡。

然后她清了清嗓，正要开口，忽然紧急刹车看了眼叶由。

“没事，自己人，”绫红鱼不太在意地说，叶由已经向她表达了加入的意愿，只差手续上的程序了，况且这事起因和对方有关，听一下也无所谓，省得以后遇到相关任务还要重新解释。

“是！”银蛇坐直身体，在正事上，她还是分得清主次，语气正经地开始陈述，“我按照您的吩咐把受验者送去医疗部接受检查，根据检查结果显示，和正常的苏醒者不同，他体内的激素水平很不稳定。”

“考虑到情况特殊，目标不明确，我们又进行了一次全身异常能量反应测试，最终在他后颈皮下两厘米处发现了一块拇指大小的植入芯片。”

说着，她把蜷缩的手指松开来，雪白手心里放着一块很小的银色芯片。

叶由眼尖地注意到那上面还带有几丝红色的血迹。

……不会是现挖出来的吧。

银蛇丝毫没有察觉，她正说得起劲，滔滔不绝道：“在取出这块芯片以后，受验者的激素水平保持在了正常水平，此后，我们分别把这块芯片植入鼠类和兔类体内，两者均发生了不同程度的肢体橡胶化变形，取出后消失，由此可以得出，受验者的能力并不是他本来就拥有的，而是依靠外物——也就是这块芯片所获得的！”

“这种手段，肯定是那群机械狂魔没跑了！”她一锤定音。

还有这样的科技啊，叶由发散地想，有点像捷径，没有副作用的话她都有点动心了。

回过神来，突然发现那双亮闪闪的眼睛不知何时移到了她身上。

叶由：“？”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对方抬起了手放在她身后，下一秒，肩背猛地传来一下激动的拍击。

“咳！”叶由猝不及防呛了下。

“行啊，入职第一天就给我们送了个大礼！”银蛇兴高采烈地握拳。

她力气可不小，叶由呲牙咧嘴，嘴比脑子快一步：“我入职了吗？！”

“啊？”银蛇的手茫然地停在半空里，“你没入职吗？”

绫红鱼在她们两脸懵逼里停下思考，无奈地叹了口气，敲了下光脑，通讯亮起来。

“红姐。”那边响起平淡的男声。

她嗯了一声：“蜘蛛，你来讨论室，带叶由去办入职手续。”

切断通话以后没一会儿，那扇遭到重击的门又打开了，和方才大幅度的碰撞不同，很静很轻的动作，只发出了一点微弱的摩擦声。

黑衣黑发的男性走进来，步伐平稳，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蓝眸深而平静。

我去！这张脸！叶由一下子清醒了，那天晚上的黑衣人！

她强压下不安，不动声色地跟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做出初次见面、略有些好奇的样子。

幸好，对方应该没认出她来，走到桌子边和其他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看向她，言简意赅道：“跟我来。”

叶由没异议，起身跟过去。

到门口的时候。

“诶等一下！”银蛇喊住他们——应该是他，因为蜘蛛回头了，她看准时机扬手一抛，“顺便帮我把这个送去研发部吧，让他们再研究研究。”她小声嘀咕了句，“敌方科技比我们还厉害，这仗怎么打。”

蜘蛛下意识抬手接住，低头看见一片“藕断丝连”的芯片，嘴角一抽，他忍无可忍地丢回去：“都说了没擦干净不要给我！”

“你一会儿洗个手不就好了嘛！”银蛇胡搅蛮缠，她扬了下柔软的手臂，芯片飞了回来。

“不要！”身旁人掷地有声，又飞回去了。

叶由：“？！”

这玩意儿不重要吗很重要吧！你们搁这玩飞盘呢？！

飞到一半的时候，头顶的天花板突然伸出一只精巧的机械臂，一伸一展，灵活地捧住了。

与此同时，一个听起来有几分孩子气的少年音不知从哪里兴致勃勃地响起，甚至还自配了游戏角色登场的BGM。

“噔噔——我宣布，缉办局特殊部门第五行动队第三百五十六次‘谁干活’大赛正式开始！”

叶由：“？”

她突然感觉不太妙，这个官方机构和她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样，说好的严肃、冷酷、一丝不苟呢？！

银蛇已经睁大眼睛跳起来了：“老规矩！不许用能力！”

“谁用谁小狗！”蜘蛛冷声拔出一把刀。

动真刀啊？？叶由瞳孔地震。

就在这时，肩膀被拍了拍，绫红鱼冲她露出一个身经百战的笑：“喝茶吗？”

叶由：“？”

她们在这边开茶话会的时候，那边也开打了。

刀刃泛着锋利的冷光，和细白指间银白的刀光撞在一起，锵锵作响。

两者一触即离，银蛇灵活地后翻，一条腿倒挂在机械臂上，还有闲心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

哇哦——叶由眨了下眼，她和绫红鱼一人一杯机械臂送来的温茶，一人一把舒适的躺椅呆在风雨不侵的角落里，堪称与世无争、人淡如菊。

她喝了口茶又看了看眼前的“戏”，突然感觉这局待遇还怪好的嘞！

说来真的就来真的，被蜘蛛抓着的刀直冲命门而去，几根断掉的碎银发轻飘飘地落下来，银蛇早已借着腹部力量上卷，她柔韧性极好，滑得像是什么无骨动物，一眨眼的功夫就贴着反面溜下来。

这还是人吗？叶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可惜，长刀的尖端早有预料地指向那里。

蜘蛛眼皮未抬，刀刃不留情面地下压，缠绕在手背上的几丝银发顺着重力滑落在地。

他忽然停住了。

一把匕首稳稳压在他喉咙处，精准得仿佛演练过千百万，多一分就会留下印子，握刀的那只手细长得不太像人，皮肤上隐约可见闪闪发亮的银白色鳞片。

少年音仿佛一个激昂慷慨的旁白：“我宣布——本届‘谁干活’大赛的胜者是银蛇！见证人小鬼！”

银蛇霎时间松开手，往后一仰，顺势滚了两圈，她在蜘蛛杀人的目光里单手撑地蹲起来。

“汪！”她又轻又快地喊了声，狡黠地眨了下眼，“等什么时候你学会作弊了，你就能赢我了！”

蜘蛛无言以对，他冷着脸收起刀，面无表情地接过机械臂毕恭毕敬递上的芯片。

“我想了一下，”叶由忽然道。

绫红鱼疑惑看她。

叶由：“我还是不加入了比较好。”

绫红鱼紧张起来：“怎么了？”

叶由一本正经：“我怕每次干活的都是我。”

绫红鱼：“……”

她哑然失笑，半晌，放下茶杯拍拍手：“行了，该干嘛干嘛去！新人在呢，做点前辈的好榜样！”

“这好办！”红姐一声令下，银蛇立刻一溜烟地从地上滑过来，期待地看着她：“叫声姐姐，前辈带你飞！”

叶由：“……”

她想了想，嘴甜总没错，果断喊了声：“姐姐！”

银蛇：“！！！”

她本来是队里年纪最小的，当即被这声姐姐喊得心花怒放，长臂一揽，抱着少女揉了半天头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如果有不长眼的欺负你，尽管来找姐姐！”

慢慢踱步过来的蜘蛛正好听见这话，忍无可忍地反驳：“只有你才会做这种事！”

话音未落，背景音十分应景又坏心眼地响起：“我一定会好好折磨新人的！”

“我一定会好好折磨新人的！”

“我一定会好好折磨新人的！”

……

兴致勃勃的女声在沉默的房间里回荡。

蜘蛛无声无息地移开视线，绫红鱼脸上的笑已经快憋不住了。

叶由的表情有些微妙。

“不、不是、”银蛇瞠目结舌，顿时焦头烂额，冲着机械臂怒道，“你怎么瞎剪啊！”

“我一定会好好折磨新人的！”

“不是、妹妹你听我说！我说的明明是我一定会好好……”

“我一定会好好折磨新人的！”

……

“啊啊啊啊啊！——”讨论室里爆发出银蛇的惨叫，“给我关掉它啊！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