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天空 第1章 第 1 章

“遇见”是银城24小时不打烊的连锁便利店。盛夏的深夜，街道上看不到半个人影，市一中西门的“遇见”依然执着的亮着灯。许是要下雨，空气湿度爆表，玻璃门上凝结出细密的水珠，倒映出街道上昏黄的路灯。

收银台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闹钟，显示的时间是凌晨2:47。这个时间点，连流浪猫都蜷缩在角落里打盹，收银员苏晚却一点儿也不困，她正如痴如醉的看着一本书。看她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看的是哪个大神写的畅销小说。这是从市图书馆借回来的书，纵然是图书馆的藏品，但可能因为借的人少，浅蓝色的书皮透着簇新的光芒，《普林斯顿数学指南》（第三卷）。

空气又热了一层，苏晚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心想这雨也该来了。很快，她的心思又被手中的书拉了过去。

“叮咚”，苏晚迅速的看向门口。一个身穿蓝色短袖的男子站在门口，许是刚刚加完班，脸庞满是疲惫。他看了看苏晚，微微一笑：“这么晚还营业，真是难得。”

“是啊，24小时不打烊。”苏晚也回以微笑，“您需要点什么？”

来人走到货架前，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又走到另一边拿了一包饼干。他将货品放在柜台上，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苏晚放下的书本。

“《普林斯顿数学指南》？”男子显得有些惊讶，“这么晚了还在看这么专业的书，你是数学专业的研究生？”

苏晚微滞，浅笑道：“不是，我只是好奇，想看看。”

“好奇？一好奇便看到了第三卷？研究数学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只是同好难找而已。”

苏晚点头同意：“是啊，所以市图书馆的这本书才如此的新。我可能是第一个读者。”

男子点头笑道：“是啊，出版了十来年，图书馆的书，确实新的不可理喻。我年轻时也喜欢数学，特别是那些关于宇宙和时空的理论。不过，工作慢慢的忙了，就渐渐放下了。”

苏晚有些感慨：“是啊，生活总是让我们放下很多东西。不过，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已经是很幸运的了。一共是十八元，扫码还是现金？”

男子晃了晃手机道：“我是个IT码农，自然要扫码。”男子接过苏晚递过来的袋子，“对了，你有研究过数学理论应用到现实生活的案例吗？比如，用数学模型预测天气，或者分析市场趋势？”

苏晚愣了一下，眨眼道：“你是说，把数学和实际应用结合起来？”她心想，这人还真把她当成数学研究生了，研究生？她连大学都没上，怎么可能成为研究生。

男子笑道：“没错，数学无处不在。也许，你在便利店工作的同时，尝试做一些数据分析，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苏晚不好意的笑道：“你可能误会了，数学真的只是我的业余爱好。”

男子笑道：“你这怕是十二级加的业余爱好，能看懂《普林斯顿数学指南》（第三卷）的绝对有数据分析的实力。再见，小姑娘，祝你好运。”

苏晚目送他离开，心中涌起一阵苦涩，让她去做数据分析？怎么可能，一个高中毕业的人。她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水，继续看起了书。是的，她是能看懂这套书的，可是能看懂，就能做数学分析吗？这人，怕不是在搞笑吧。

“叮咚”，苏晚迅速的看向门口。一个穿着大号卫衣的年轻人晃了进来，他抖了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异常醒目。他拿了一罐红牛、一包方便面和一根火腿肠。

苏晚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指节泛白，像是用力攥着什么。她的目光扫过监控屏幕，右手悄悄按在了报警器上——这是夜班必须掌握的本能。

“您好，一共是11元，扫码还是现金？”苏晚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年轻人掏出手机，扫码支付的动作有些慌乱。苏晚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瞳孔微微放大，透着某种病态的亢奋。

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年轻人却站在原地没动。他死死盯着收银台旁边的彩票机，喉结滚动了一下。

“能...能帮我打1注彩票吗？”他的声音沙哑，“随机，双色球。”

苏晚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点：“要追加吗？”

“追...追！”年轻人突然激动起来，“都追！反正...反正已经这样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苏晚看着他的表情从亢奋转为痛苦，又从痛苦变成绝望。这种表情她太熟悉了，就像3年前那个雨夜，父亲决绝离去的表情。

“您的彩票。”她把打印好的彩票递过去。

年轻人接过彩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知道吗？我欠了高利贷...50万...他们说再不还钱就要...要...”

他的声音哽咽了，苏晚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剧烈颤抖。她没有挣脱，只是轻声说：“先生，您需要帮助吗？我可以帮您报警。”

“报警？”年轻人发出一声苦笑，“报警有什么用？我...我完了...”

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突然转身冲出了便利店。自动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苏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突然感觉一阵心悸。

外面的雨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下着，她跑出便利店：“哎，帅哥，你等等。”

走出百米远的年轻人听到声响，不自觉的回头，看向苏晚。

苏晚喊道：“帅哥，我可能猜到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事。在这个深夜里，你同我说了一句话，我站在这里向你喊话，你不觉的这是缘分吗？或者，你不觉得这是老天在为你指路吗？帅哥，你去报警吧，警察的背后是法律和政府，他们会帮你的。你想想，你都想做那样的事情，还怕去找警察吗？你就是真下决心要做那样的事情，为何不见了警察后再做呢？这边的派出所很近，前面第一个路口右拐两百米就是了。”

那个年轻人停顿了片刻，他摸了摸脸，继续向前走去。苏晚焦急的看着他的背影，在路口处，年轻人向右转了弯。苏晚眉头渐舒的瞬间，听到了两个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