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记载:
熙宁六年,苏轼第二任妻子王闰之贤良淑德,胸怀宽广,主动为苏轼的红颜赎身。
杭州百姓皆道,主母大度,莫过于此;后宅和谐,当看苏府。
*
二月的杭州,乍暖还寒。西湖岸边沉寂了整个冬日的杨柳,顶着料峭的春风抽出新枝,肆意飘摇扫去天地间遗留下的陈旧。
临近午时,街上本就寥寥无几的行人须臾便消失在巷子里,望湖楼内却门庭若市,好生热闹。
“你这歌姬,怎地说一套做一套!”临死前的耳鸣消失,一清脆却夹杂着哭腔的声音清晰地落入季璋耳中,将她拉回现实。
她这是重生了?
季璋看着站在自己身旁急得快哭的姑娘,当场愣住。头扎双丫髻,身穿圆领缺胯粗布袍衫,活脱脱的古代装扮,额前的碎发因情绪激动还微微抖动着。
不对劲,她内心一惊,猛然后退一步。季璋下意识地偏头环视四周,古色古香的木制建筑硬邦邦地闯入眼帘,扎得她眼睛生疼。
周遭穿着古式衣裳人们瞧见她失魂的模样,戏谑声更是此起彼伏,继续刺激着她,“哟,这苏大娘子不会是被气傻了?”
“哪能啊?能求得泼天的福气嫁与苏通判,怎会这么轻易就疯傻了。”一女子绞着帕子,眼里满是嫉妒和不甘。
“非也非也。听闻这苏大娘子能嫁与苏通判,皆因她女兄临终托孤。不然,她这乡野出身的粗鄙女子,怎能高攀苏大官人!”
最后,路人甲象征性来了一句结束语,“难怪苏通判宁愿来这勾栏之地,夜夜宿在子霞君这里,也不肯回去瞧她一眼。”
哈,当真和穿越小说里写得一模一样。仅靠“热心”路人,一问三不知的季璋已然掌握眼下的大概情况。
她真地穿越了,还成了别人口中被丈夫嫌弃的粗鄙妇人。不过她还是想不明白,她只是出门试吃个新品,怎么就穿了呢?
一不符合躯壳死亡灵魂出窍的先决条件,二不符合女主各项全能的马甲指标。
她除了做饭好吃些,其他啥也不会。真要说起来,她倒是挺符合种田文的。只是刚刚听他们的话,这故事貌似不是种田文吧?
难不成,穿越也有kpi?季璋想也许久,也就这说得通了。
“娘子别怕,有二宝在,断不会让这勾栏女子污您名声!”
身旁的姑娘瞧着后退半步的主子连忙退步贴上,生怕别人钻了空子伤了自家主子,自个却未发现主子早已换了个芯儿。
对面一瞧着比二宝还青葱的姑娘却梳着双蟠髻,点缀些清雅的珠花,好似大户人家的小姐。
姣好的面庞上此刻却黛眉微蹙,眼波流转之际满是哀怨,有些煞风景却叫人忍不住心疼。
“通判名满天下,朝云并非有意破坏郎君与娘子,只是···”
女子泫然欲泣,却故作坚强压下哭腔,堪堪开口,“只是仰慕通判罢了。”
好一朵善解人意的坚强小白花。
季璋深一口气,干练聪明人见多了,许久没闻到过这么浓郁的人造茶味了。
“朝云,歌姬是吧?”季璋的眼神犀利地扫过以朝云为中心的一排女子,当即确定了她的身份。
朝云闻声一愣,在眼眶中蓄了许久的泪花顺势滑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然而,她并未擦去泪痕,反而抬起左手,右手虚握交叉在胸前,颔首朝着季璋行了一叉手礼,
“朝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通判大人,不敢生出他意。可为何苏大娘子还要如此咄咄逼人,以身份欺辱于奴家?”
歌姬虽不是娼妓,但也不是良家身份,加上朝云招人怜惜的楚楚可怜模样,一时之间季璋被推上了道德的风口浪尖。
季璋这个正主还未开口,憨直的二宝先忍不住了,当即跳出来拆穿朝云的惺惺作态,“明明就是你这花娘主动相邀,如今怎地变成我家娘子上门来欺辱你了!”
“二宝回来,不生气了。”季璋将气鼓鼓的二宝拉回身后,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朝云身上。
待安抚好二宝后,季璋忽略周遭的议论,开门见山道:“你多少钱?我买了。”
此话犹如平地一声雷,炸得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待反应过来楼内瞬间炸开了锅。
这是来纳妾的?
主母承认,妾方可进门,可还从未听过有谁家主母上赶着来替夫婿纳妾。
季璋悠闲地看着对面连眼泪都忘记流的小白花,耐心等着老鸨开口。这风轻云淡不在乎的模样,仿佛只是随意买个下人,压根没将朝云放在眼里。
这种低段位的小绿茶许久没见过了,但不代表她收拾不了。
更别说她对这所谓的丈夫没有感情了,就算有感情眼下有了这出,这脏男人她也不稀罕了。倒不如成全他们,免得日后还在她跟前作妖。
闻言赶来的老鸨笑开了花,将呆愣的朝云拉到了身边,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开口却如土匪下山般一点不和善,
“娘子,朝云虽不是头牌,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妓,歌舞精通、琴棋书画也是不在话下。前几日通判大人更是将她写进了诗里,这价格嘛···”
季璋的目光死死盯着老鸨,并未随着她的介绍流转到朝云身上,不容置辩道:
“别抬价,这姑娘估摸就豆蔻之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还不如我身边这小姑娘。”
“娘子,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鸨打着哈哈,不死心道:“苏通判可是闻名天下的大家。能入苏通判诗的,这自然不一样···”
“起码得要三十两。”怕季璋继续压价,她直接报出价格。
“我一乡野妇人,只在乎能不能干活,别扯其他有的没的。十两,能不能卖?”季璋顺势坐实他们口中的乡野妇人,也不愿意让老鸨占便宜。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老鸨脸上的笑容已然有了崩塌之势,“能与四大美人的西子相提并论,朝云怎么也不可能与寻常婢女一个价。您说呢,娘子?”
这不是苏轼的诗吗?
季璋身上的松弛感顿时消散,蛾眉微蹙,难以置信道:“通判是苏轼?”
朝云看着季璋后知后觉的模样,有种自己珍惜之物被随意践踏的愤怒感,连带着刚刚被当作货物的羞耻感,她嘴角微勾讥讽道:
“苏大娘子为何如此惊讶?是连自己夫婿的名字也记不得了吗?”
确实不记得了,季璋腹议道。
如果丈夫是苏轼,那此时应该是北宋时期。季璋疯狂搜刮着脑海中关于苏轼的一切记忆,片刻之后看向朝云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
她虽然不是苏轼迷,但奈何这个男人过于有名,凭自身之力贯穿了整个义务教育,她不甚了解也知晓了不少。
唤鱼情缘,少年夫妻。伉俪情深,最后却徒留“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千古思念。季璋不了解苏轼具体有几个妻子侍妾,但有如此的白月光,后来能入眼的终究是替身而已。
平复情绪恢复小白花模样的朝云看见她的眼神再次破防,楚楚可怜的神情僵在脸上。手臂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才让她维持住了这人设。
“大家说说,奴家说得可在理,朝云可值三十两?”老鸨向看戏的众人求证道,向季璋展示着她的“诚意”。
“子霞君怎可与那些个凡夫俗子相比,三十两太少了。”看戏之人恨不得火烧起来,各个不着调。
季璋扯了扯二宝的衣袖,低声问道:“咱们有多少钱?”
“娘子,刚好三十两。”二宝摸了摸藏在腰间的荷包,回道。自家娘子向来节约,这三十两也是攒下来的。
“这么合适?”季璋不禁挑眉。合着这老鸨是瞧准了她身上的钱数,这才开的口。
看着宛如提线木偶般的朝云,本想砍价的季璋瞬间向老鸨妥协,只提出了一个要求,“三十两就三十两,不过人我要立马带走。”
老鸨面色一愣当即笑得更加绚烂,生怕她反悔,连忙将朝云推向她,“娘子如此爽快,奴家再磨蹭倒显得奴家怠慢了。”
老鸨笑得花枝乱颤,看着她扭着水蛇腰上楼拿卖身契的欢快背影,季璋就知道她亏大发了。
但瞧着与二宝差不多大,比自己矮一头的姑娘,季璋心里又舒坦不少。若是说,她之前想买下朝云是为了自己,那么眼下就是为了朝云自己。
二宝顾不得朝云是否听得见,心疼道:“娘子!你怎么把钱都花在这花娘身上了。”
这钱是带出来给大公子买生辰礼的,可如今这钱却都花在了郎君的红颜上,可该如何是好。
“没事,日后娘子带你挣回来。”季璋看着二宝的圆脸,忍不住伸手捏了上去。
至于挣钱,白手起家靠一手厨艺成为餐饮大鳄,这条路季璋熟悉得很。再走一次,她也有必胜的信心。
憨憨的二宝感觉自家娘子有哪里不同,但此刻由内到外散发的自信让她由衷地信服。至于大公子的生辰礼,想来娘子也早有安排。
担忧抛之脑后,二宝乖巧点头,“一切都听娘子的。”
“二宝,真乖。”季璋很满意这个听话的小跟班。
被冷落的朝云看着互动主仆二人,内心更加明确,这女子买下自己就是为了报复自己!
*
在二宝的带领下,从原身那儿什么记忆也没继承的季璋成功找到了回府的路。苏府离望湖楼不远,季璋驻足回身都还能瞥见三层高的高耸建筑。
待能瞧见苏府的牌匾时,头顶的白日已经悄无声息偏向了西边。
逆光瞧见苏府门口的两名家丁,季璋倏然停下脚步,就近拐进了一旁的小巷,堪堪避过苏府守门家丁的巡视。
“二宝,你且去把后面跟着咱们的人叫来。”
季璋自认不妥,补充道:“小心些,断不可让苏府的人瞧见她。”
1.故事开始背景:熙宁六年,公元1073年,苏轼出任杭州通判,此时苏轼36岁,大佬季璋35岁,王闰之即原身25岁,朝云11岁。
2.宋朝女子行礼有叉手礼和万福礼两种,本文设定叉手礼用于普通上下级关系等,万福礼用于族内长辈以及后宅侍妾向主母。男子一般都用叉手礼。
3.新故事开始啦,浅浅卖个萌,求收藏!一个收藏就是对小作者最大的鼓励。(先在此鞠躬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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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西子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