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记美食录 第52章 甜菜制糖

园子里的甜菜叶子生得茂，紫色的茎长在根上，小小一个长在地里讨人喜爱。

扫去棚子上边的雪，天气冷导致地里的土邦硬，六七个甜菜挤在一块，底下的甜菜疙瘩瞧得只有巴掌大小。

苏眠雪等不及了，拿小锄头将边上冻硬的土一点点撬开，带上手套挖着边缘的土，实在冷的受不了，将手捧着拿到嘴边哈着热气，一边动一边休息，耗了半个时辰左右，六个甜菜疙瘩终于挖出来，一双手也肿成了小馒头。

还没发好的死面馒头，从肉眼上看，是要长冻疮的节奏。

她当厨子每天冰水是必碰不可的，将甜菜抱在怀里带进厨房。

裴攸和苏盈正在贴对联，大门、小门和厨房上都贴上对联，厨房里头贴得是灶神，一顶铜色慈祥的老人摆在角落，点了两支蜡烛在边上，意味着家庭繁荣、安宁兴旺，重视家庭和睦和食材丰收。

后院的白菜生机勃勃，碧玉覆白雪，在盎然中迸发春天的力量。

冬雪初临，十二月正悄然离开，翻阅日历，上面正画着今天是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庆。

苏眠雪没做什么准备，她走出门，各家各户门前挂上大红灯笼，串串辣椒高高挂在树上，没有她想得火树银花，相反非常古朴，各家穿上新制的彩色衣服，年画上吉娃娃模样的孩子蹲在雪地里堆起跟他们相差无几的雪人，戴着虎头帽儿，穿着大红色如意对襟马甲，从远处看跟小孩般。

她才后知今天是大年三十。

要准备些糕点糖果，明天几条巷子的孩子过来，她连糖都拿不出，要成为邻居街坊的饭后笑谈。

家里的白糖贵，自打给了李大娘一家，后了解白糖的品质后，家里的白糖是一点也不敢用。

后知后觉地悔啊，每次想想就心里一阵疼。

后悔！

后悔死了！

“干什么呢！”苏眠雪眼尖，她家大门外边有个女人鬼鬼祟祟，难不成见她家对联的字好看，想偷不成，“你来我家做什，站我屋外偷偷摸摸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呢？”

“雪丫头，明天就要过年了，你家门外还不贴灯笼打年兽，小心晚上年兽来家里作乱把财运和气都偷光了！还有门前这个对联，两边贴了中间的呢，这怎么镇得住呢？”

李大娘脚边是两顶红色灯笼，李大伯手里拿着几个贴在门头的对联走来，一手拿着一个给他看，总共四张，写了不同的字，“雪丫头你看看，这四张你要选哪两个。”

李大娘把灯笼挂在两边挂灯的地方，苏眠雪选了喜气盈门和吉祥如意，弯下腰带着歉意道歉：“抱歉，李大娘刚刚误会你了。”

“没关系，这算什么大事。大牛让我多照顾照顾你，你也给大牛送了不少东西对吗。”李大娘性子泼辣，眼里闪烁精光，矮了她半个头的身子将她拉倒别处，要她弯下腰听她在耳边小说打算，“雪丫头，你们店里的菜接下来一年怎么样，酒楼里面用得量大，每次都去菜摊上买菜，多浪费钱啊。”

苏眠雪皮笑肉不笑，挺直了腰：“李大娘，我爹的银子都用完啦？”

李大娘捂着唇干笑了两声，眼神一个劲往边上躲闪，“五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啊，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价格多贵呢，也不是大娘故意诓你，别多想了呀。”

“这样啊。”苏眠雪详作思考，“刚好，我也要准备离开这了，估计就三四个月的事，就不用麻烦您了。”

“雪丫头，大娘还能骗你不成？你怎么不信大娘呢，五两银子给你送了大半年的菜，还能有假不成？”李大娘不死心追问。

天地良心，她就贪了几百个铜板，家里的钱每次送点给李大牛，家里真没多少。

“大娘，这不是银子的事，你若是想，也能接着给我送菜。”她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不痛不痒，细雪落在发间湿了秀发，一双黑眸似黑洞，往深了去看，不是黑洞，是幽静深邃的古潭，就等人跳下去要命。

李大娘打了一个激灵，雪丝从脖子钻进她衣服里。

“你把这些糖拿上，明天可以分给镇里的孩子，一人一块也够了。还有些孩子要红封的，拿红纸包两个铜板就成了，大娘和你开玩笑，怎么会坑你。”李大娘转头喊了一嗓子，“老李你贴好了没，贴好咱们就回去了，下雪了天气冷。”

“现在的孩子，真是精明着，几句话都不成了。”

“好了好了，拿米糊贴得，结实着，明年的边上撕干净，贴在今年的痕迹上就好了！”李大伯拎着桶和字帖从院子里跑出来，因着年纪原因，跑起来时整个人陷厚厚棉衣中，步态僵硬有些滑稽，“走吧，雪丫头快进去吧，明天伯伯来给你放鞭炮。”

冬天的雪和夏天雨一样随性，不过雪更任性，雨大了下一阵停，雪非要下一整夜。

不管大雪还是小雪，它都要一直下，下一整夜才罢休。

银霜满地遮了来时去后的印子，苏眠雪回到厨房将李大牛送得糖放一边，麦芽糖不少孩子喜欢吃得东西。

李大娘送来的糖不多，十来颗小块装在袋子里，苏眠雪找了一个罐子装糖，叫来裴攸帮忙去酒楼里拿些白糖，话刚落又觉得不放心，将苏盈也一并带去。她这里的甜菜疙瘩做不了太多。

被摘了叶的菜疙瘩泡在冷水中洗去表面的泥，去了皮切成薄片放石磨里碾碎成泥状，放布里挤压出汁，汁液用布过滤去除颗粒杂质。

过滤过的甜菜汁液倒锅里熬煮，大的甜菜疙瘩有拳头大小，小的只有一个拳头，做出来的产量不尽人意，熬煮了半天，加石灰石进去，等筷子能够立在糖浆中间，冒着气泡就做好了。

一开始汁液沾了三分之一，最后成果只有一个锅底多，倒在长方形模具里，要明天才能凝固。

拿回白糖的路上裴攸又买了两袋糖，因为年关的原因，有些东西价格降了，有些却贵了上去。

背着箱子走南闯北的卖糖人来回转着，从这个村到那个村，贪嘴的小孩拿着铜板买那沾了点甜味的棍吃得津津有味。

最后这天苏眠雪做了三碗面鸡蛋面，煎得金黄的鸡蛋铺在有序交叠的面条上，飘着香喷喷的油脂，撒一把葱花在鸡蛋上，漂亮的很。

鸡蛋咸香边上带点焦边，一口面条一口鸡蛋吃得好不乐乎。

晚上月亮探出头，制好的新衣服摆在柜子里已经迫不及待，苏盈拿出来看了又看，小小的妆台上有几只琉璃贝壳模样的首饰，扎两个团子别在前头就好。

裴攸靠在门上，披着件雪白大氅见怪不怪，等苏盈欣喜完，抬手勾了勾，一双眉毛上挑着，借着月色，好看至极的桃花眼写满了傲娇，转过头，露出圆滚的后脑勺，苍白修长的手从大氅探出来，依旧是招人快来的手势。

尾调微微上扬，含着笑意：“过来吧。”

“盈儿有的，阿雪也有。更漂亮。”

苏眠雪和苏盈一开始看着漂亮衣裳，结果不知觉间被人勾走了魂，苏盈不争气地吞了口水，“阿姐，从某方面说，的确是裴哥哥更胜一筹，不过还是大牛哥实心点，干得都是实打实的正事。”

裴攸有些矜娇，苏盈一开始见到这人是这样想得，相貌生得好不顶饭吃，男人找得好还是实打实干事的款。

有银子住大宅子享乐的选裴攸，不然有的麻烦出来。

那会扎破个手指命令了她三天，苏盈就是照顾人，也是苏眠雪花银子买来的，在这家里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苏盈懒得惯他，每天馒头咸菜端他房里，吃完早饭去私塾听课，没课就去酒楼帮忙，任凭裴攸张着嗓子也没用。

人不在，听不见。

“你说得对，大牛哥在时，家里柴都是他劈得。”李大牛走后就是她们俩劈得。

“走吧。”去看看裴攸又整了些什么。

苏眠雪跟着到自己屋里，裴攸和献宝一样带她到一套衣服前。

料子摸着光滑，橘色的裙子上绣了大片栀子，拿银线编织着布了满衣摆。

外面的大氅颜色要深些，普通人家买不起大氅，都是外边套着厚袄，冬天看起来有些臃肿不美观。

美观也不是普通人能去想的，一件好看的衣服要多少银子，一件袄子多少实惠，又暖干活又方便。

“喜欢吗，卖给我衣服的掌柜说，她一定会喜欢的。”

“喜欢，挺贵的吧。”漆黑的眸子澄澈，扫兴的话不兴说，容易泼人冷水，将期待降至最低。

苏眠雪话里有些勉强，眼中光淡了几分：“我们还要去长安，就在今年，你忘了？”

裴攸带着笑的眼垂下，示意苏盈出去，瞳色渐晦，又燃起淡淡微光：“记得啊，但是要过年了，李大娘说要穿新衣服才能有新年，你总不想复去年的路，多不好。”

“好不好都是自己走出来的，镇上这大半年以来发生了多少事，好不好不都一步步地走过去了，等把酒楼安顿完，我们也该离开了。”

说有不舍，倒地是自己经营出来的，但镇上只是一个起点，接下来的路还有千千万万个赵儒、贾三，苏眠雪打不倒，只有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