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 第50章 第 50 章

梁澍被正式录取后，又忙碌了一段时间，他报了驾校，顶着炎炎烈日出去练车，皮肤晒成了小麦色，要不是张曼曼每天强迫他抹防晒穿长袖长裤，他可能会晒得更黑。

而张曼曼也有学校方面的各种事项要处理，好在导师非常热心地替她操心了不少事情，她还被叫去了几场同师门的谢师宴，一直到七月下旬时，一切才终于回归平静。

两人总算搬回了老房子，享受老街的凉风。

挑了个下着小雨的日子，张曼曼领着梁澍去了趟张诚的墓前，按照半年前的允诺，是去报喜的。

比起上一次来，梁澍更多了一些异样的心绪，他看着墓碑上张诚的遗像，总是很容易去联想他在世时的场景，他一定是个完美的父亲，他也有一个完美的女儿。

之后自然也去了一趟沈乐白的墓前，张曼曼已经算是轻车熟路，略显絮叨地将这半年来的生活、学习、工作一一讲来，最后，她在心里说：沈阿姨，希望将来，我不会让你失望。

季言欢和季言乐已经开始旅行了。

从他俩的朋友圈里，张曼曼看见季言乐肉眼可见地越晒越黑，季言欢出镜次数则能抵得上前两三年之和。

而此时梁澍还在家勤勤恳恳做攻略。

张曼曼是觉得吧，旅游这种事，一个人操心全局，一个人配合并且夸奖就可以了，鉴于身体状况和本次出行的财物支出，她选择做后者。

收拾行李的时候，梁澍偶然说到，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出远门旅行，让张曼曼有些意外，她仔细想想，他这三年确实也很难有时间和心思，便说：“从现在开始算的话，未来，嗯，暂且定为三年吧，每逢放暑假我们都可以出去玩。”

她当真是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完全没有多想。

但梁澍仿佛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宣言，愣在当下，呆呆地看着她。

张曼曼：“……呃，这个很容易做到的，不是吗？”

梁澍失神地移开眼神，好像想笑，又好像有点羞涩。

张曼曼看他这样，心头一动，忽然想起那次撞见他刚打完球满身大汗回家的场景，他那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表情。

“梁澍。”她叫他。

“啊？”

“我会不会有时候，让你觉得不自在？”

梁澍很意外：“完全没有啊。”

“那就好，”张曼曼一笑，“我总感觉我要正视我们之间的代沟——嘘，别急，我是说想改变我们交流的方式。”

梁澍盯着她：“所以你是决定不再总以姐姐的身份对我了吗？”

张曼曼很无奈，“姐姐有什么不好吗？耐心又有礼貌。”

梁澍也笑了，“说得好像你对同龄人没礼貌一样。”

说完他忽然表情一变。

张曼曼敏锐地观察到，问：“你这什么表情？是想起来我对别人态度不好的时候了吗？”

“那都是应该的，”梁澍马上说，“你做得都对。”

“哼。”

张曼曼摇摇头，自我反省了一下，好像当着梁澍的面，她对异性的态度都说不上好。

要么平淡疏离，要么冷漠无视。

一想到那些个人她就生气，随口说：“你最好是好好地长大，别上了大学再走上社会以后沾染什么不良风气，到时候你看我拿什么态度对你。”

梁澍惊呆了：“姐，你怎么能假想我会变坏，然后这么说啊？”

张曼曼眨眨眼：“家长不都这么教育小孩的吗？你要是出去瞎玩/不好好学习/违法乱纪/诸如此类，我就把你腿打断。”

“那是不正确的教育方式啊，”梁澍险些急了，“我就不信张叔叔会说这种话。”

张曼曼见他这样，几乎想笑：“好好好，对不起，我错了，希望你将来成为一个品德高尚，德才兼备的男人，行了吧？”

“我会的。”

张曼曼不禁一笑：“特别好，我记住了。”

八月时要想找一个完美的度假胜地，就要把眼光放得更宽广一些，比如梁澍选的第一站，就是一个入夜后温度不超过二十度的山群景区。

出发前一晚，张曼曼收到了网购的重工编织披肩，因为自己的行李箱实在装不下，就放进了梁澍的箱子里。

等到这天下午抵达民宿入住后，她拉开房间的窗帘，发现入目是连绵的翠绿群山，并且刚下过雨，因此云雾渺远，如同仙境。

这一刻，她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感慨。

自此张诚去世后，十九岁到二十六岁，她忙忙碌碌，也旅游散心过，手机里存了许多山川美景，看了不少文化古物，但走到哪里，都像是个心不在焉的过客。现在，不仅是梁澍要开启新生活，她自己也是一样。

简单收拾后，梁澍过来敲门，顺便把披肩送了过来。

他们在晚饭后一起沿着山间道路往山中逛去，远离酷暑炎热，在浸润着潮湿水汽的山路上，张曼曼紧了紧披肩，用手机拍下了两人本次旅行的第一张自拍合照。

第二天早上，梁澍特意起早，跟民宿主人去摘野果，返回时张曼曼刚起床，开窗准备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正好看见不远处他拎着筐，头戴一顶草帽悠悠走来。

等走近了他才看见二楼窗边的她，忙抬手示意，那筐里是紫红色不知道什么果子，后来她尝了，丝甜甘冽，和超市卖的都不同。

山里待了两天，走的时候，民宿主人养的狗都跟着一起送别，这里有些冷门，客人不多。

张曼曼拍了无数照片，分享给大博主林晓郭女士，隔天林晓郭就发了一条配文字为'待选旅游地get#1'的图片动态。

等到两人在第二个目的地——距离山区不远的市区古街区——拍下第二张合照后不久，林晓郭的'待选旅游地get#2'图片动态也新鲜出炉了。

张曼曼说梁澍可以考虑做个旅游博主，梁澍说：“年更一次的博主吗？”

想到之前的约定，张曼曼笑了：“你愿意你可以一个星期跑遍中国，网上大学生都这么干的。等你认识了新同学，或者和老同学聚会，有的是机会。上学的时候如果不出去玩，工作了就真的没时间了。”

而且你也不缺钱，张曼曼心说。

梁澍好像是听进去了，想了想说：“知道了。”

人生初初开始，全新的世界就在眼前，对张曼曼而言，相比于开启一段新的关系，她还是更希望梁澍能享受大学生活，学他喜欢的专业，交朋友，开拓眼界，涉足各种领域，大学的意义就在这里，获取知识，完善人格，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梁澍的感情是成熟的，他的选择也是理智的。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流连各地，真正意义上做到了佛系旅游。

有许多景区对高考生都有优惠，但梁澍不肯亮出身份，大多数的时候，他事事都赶在前头奔走，不愿意显得像个跟姐姐出来玩的小孩，他的模样也确实脱出了学生气，处事有条理，与人交流也很顺畅，没有让张曼曼操过心，因此张曼曼扮演的角色一般是：

“好美！”

“好吃！”

“好舒服！”

“来拍照吧！”

虽然有一点点捧场王的意思，她也没有埋怨出力的人的毛病，但事实是，和梁澍一起出门，她真的没有不愉快过，吃的喝的玩的住的，都很舒适。

甚至她觉得，按照这个要求，还是一年只出来一次比较好，不然太累了。

结束为期两周的旅行回到家后，张曼曼称了一下体重，居然重了三斤。

她放着行李箱不收，对从冰箱取了饮料过来给她的梁澍怒道：“我昨晚就说我不要去步行街吃东西的！”

梁澍手拿着果汁，目光落到她脚下的体重秤上，张了张嘴：“不是你自己说要长回三位数的吗……”

张曼曼下了秤，泄气地接过果汁，拧开就喝。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无所谓。”

体重是无所谓，但为了匹配女大学生的风格，她觉得这些年自己的职场穿搭已经不合适了，所以剩下的时间里，她得抓紧准备。不仅如此，正式进入大学生身份，梁澍也得添置新的行头。张曼曼又一次践行了什么叫做花钱如流水，这也导致之前轰轰烈烈断舍离后好不容易空出来的一点空间，很快又满了。

无所谓，这些都无所谓。

盛夏九月，洛大迎来了新一批的学子。

张曼曼比梁澍提前一天报道，这也是拿到驾照后梁澍第一次远路开车，他很稳，表现出了令人放心的驾驶技术。到了学校，导师为了显示重视，专门派了两个研究生师弟师妹来接，加上梁澍在，搬东西都没让女孩动手。

安顿好后，师妹提出大家一起吃饭，但考虑到明天就是梁澍报道的日子，张曼曼便婉拒了，办好校园卡等零碎的手续，两人准备驱车回家——依然是梁大司机练手。

一上车，张曼曼就说：“以后出门你开车吧，我要坐着休息的。”

梁澍刚想说好，手机就响了，是梁处桉。

梁处桉知道今天张曼曼报道，提出过来送，但张曼曼也拒绝了，所以看着时间来问问，至于明天，他暗示了一下，是否可以让他和白韵一起来。

梁澍张口准备说不用，被张曼曼一巴掌拍在了胳膊上。

“那个，梁叔叔，好啊，明天你们来吧。”

那头梁处桉没想到她会接话，便笑了一下：“曼曼，你今晚是回家还住学校？”

“回家，我们在六中那边的家。”

“好，那明天见。”

“再见。”

挂断后，她看看梁澍：“看什么？发动啊。”

梁澍只好发动了车。

“送孩子上大学对许多家长来说都很有意义，”张曼曼看着前方，“有什么不愿意的，克服一下——别说我只许州官放火啊，情况不一样。”

梁澍：“我没什么要克服的，只是不想让你不高兴。”

张曼曼：“放心。我特别擅长克服困难。”